朱雀一笑,微微仰首,日光勾勒出她的轮廓精致的令人难以描述:“师,如此一来,你只怕要委屈娶我了。凤卿和另几位皇子不会错过这次戏弄你的机会。师徒成亲只会惹来无尽的非议。”
凤影眼神中有了一丝迷茫和深邃,叹息的说道:“阿呆,昨夜我……”
她打断他的话:“师父,昨夜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
凤影涩然道:“我终是勉强了你,对吗?”
朱雀沉默了片刻,终是叹道:“师父,你应该清楚昨夜并非是我的。”
“额……”凤影皱眉,心里一痛,他是医者,怎会不知朱雀早在三年前就不是处子之身。她从未对他提过过往之事,他也不便主动询问,如今听她提及,竟发现心里堵得很。
朱雀再次语出惊人:“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的是在云玄洛的床榻上度过的。”
凤影的身竟然有了微不可闻的颤抖,他的拳头紧握,僵硬的动了动,他想出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堵得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那个人是云焕,却没有想到……
凤影终是艰涩开口道:“过去的事情,你若不想提就不要勉强自己。”
“三年前你救我前夕,我为了救云焕,委身云玄洛,换取了云焕的生。那一夜是我的耻辱,虽然是主动前去献身,但是心中却有无尽的绝望。可是师父,昨夜我根本就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你出事。我不是冲动鲁莽的人,我知道当时那么做会带来的后果,可我还是做了。”朱雀将一朵飘落的海棠花放在指尖轻轻地揉碎,花汁流了一手,她神情间有了一丝冷峭,接着道:“师父,如果你一定要有一位妻子的话,目前对你我来讲,我是最好的选择。”
凤影不去想朱雀究竟对云焕的情有多深,才会愿意为了他的安危向另一位男人衣解带,因为只是想想都觉得呼吸发堵,他尽可能让话语变得平静:“阿呆,一旦你成为我的妻子,这个身份就会跟着你一辈子,你可想好了?”
朱雀摇头失笑:“师父,其实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你可曾想好了,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云玄洛,我这辈子还跟云焕有过一段情,迎娶这样一个我,你可曾会后悔?”
“你我这辈子还能离开彼此吗?”凤影这句话是问朱雀,也是在问自己。
朱雀看着海棠花,轻声说道:“师父,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要一起飞蛾扑火,走上这条荆棘丛生的渺茫路途,我便不会离开你。”
凤影在日光下看她,若有所思,又似乎有点恍神,漆黑的眼底愈发幽深:“阿呆,我最不喜看到的就是有朝一日天下大乱,只是英雄造时势,时势出英雄,朝堂风云变幻,导致英雄辈出。谋士斗智,猛将斗勇。但是所谓英雄,不管曾经如何的风光一世,到头来还不是在种种政下销声匿迹,我争得并非是这天下,而是人生在世,生在皇家,若是不能功绩彪炳千秋,我此生岂非是白走一遭了吗?”
“自古以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师父有爱民之心,更有救世之才,这天下若遇师父这样的明主,倒是百姓之福了。”朱雀的声音清清冷冷,成功拉回凤影有些恍惚的心神,宛如珠玉落盘。
“你什么时候学会拿我寻开心了?”凤影仍是一贯轻淡的嗓音,但是不知为什么,朱雀只觉得他此刻的语气尤为温和。
朱雀淡淡一笑,眼神清澈的看着他,“师父若是不好,我就算口生莲花也难以比拟一二,师父的好,才是天下人统不如呢。”
凤影从刺眼的阳光下,微眯了眼睛看她,唇边似乎含着一丝笑意,但看不真切,他仿佛随口说道:“哦?你倒是说说看。”
“性格清雅,不喜不怒,对待好人恶人,一视同仁,但是心里却辨的很清,说话从不疾言遽色,更不会尖酸刻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外加医术都是出神入化,真真是让人望尘莫及,钦羡不已。”朱雀微笑的看着他,神色平静温和,仰着绝美的脸庞,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眼睛被太阳刺了一下,不禁连忙用手遮住,看来颇为淘气。
凤影黑眸转沉,像是个无底洞般,看着那个忽然俏皮的少女,沐浴在阳光下,宛若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他微微一怔,随即板起脸佯怒:“你说的倒是极好,我也很中听,怎听着半是夸奖半是讽刺呢?”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师父若无小人之心,这话听在您耳中,自是光明磊落的很。”她垂下眼眸,遮掩笑意。
凤影跟着挑起唇角,眉间恢复一派云淡风轻,半真半假地夸奖:“什么都让你说了,只是这般虚伪巴结人的话语,这三年怎不见你说与我听呢?”
朱雀眼神清澈,声音温婉迷离,“师父若是喜欢听这些话,改天徒儿细细的记录下来,然后每日念与你听好了。”
阳光照得凤影眼眸异常明亮,侧面可以看见浓密的眉睫,俊秀得令人窒息:“阿呆,所幸为师在这囵囤之中,身边还有你,虽然略显聒噪,但是想想倒也不错。”
她皱眉道:“师父若嫌我烦,那我以后在你面前当哑巴好了,也省的你心烦了。”
“又在说气话了。”凤影素来漆黑难测的眼眸中,居然似藏着一汪的水意,波光潋滟,柔得让人心中咚咚直跳。
朱雀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喉咙忽然堵了堵,好半天才尴尬的咳了咳,她张了张口,好半天蹦出一句话,“师父,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宫里很快有人要宣你进宫面圣了。”
凤影一声轻笑,看了她一阵,“我的兄弟们怕是会齐聚一堂,等着看我的笑话。”
他话虽如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之气。
“那你可不能让他们失望,最起码要让他们笑个够。”朱雀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让人不禁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凤影微微移开视线,无奈提醒道:“不要幸灾乐祸,我若进宫,父皇怕是也要见上你一面。”
朱雀冷淡一笑,眼角沾上了一抹春色,话语轻柔,却宛若魔魅,“凤皇该不会吃了我吧?”
凤影眼中亮起一簇光,迅速隐下,意味不明道:“父皇并非常人。”
朱雀轻扬嘴角,快活地笑了起来。她看着明亮的天空,和声道:“你对他似是很忌讳。”
凤影笑笑,隐藏住眼底那丝晶亮的光芒:“不是我对他很忌讳,是他一直以来很忌惮我。”
朱雀仍是笑意盈盈,声音却透着噬骨的冷意,只是道,“只有强者才会对强者忌惮。”这话也算是劝慰了。
凤影闻言,自负地笑了笑,高深莫测地看着朱雀,摇头道,“我在他眼中只怕是皇子中最不成器的那一个。”
她似是能够感受到他刻意压抑的悲伤和失落,她深吸一口气,淡声道,“师父,我跟你一起进宫好了。”
凤影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良久,才道:“你想好了?”
朱雀微启的唇划起绝美的弧度,深深的看着他:“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不能让你一人面对,我总要做些什么。陪你一起面圣,是福是祸,横竖随它去了。”
勤政殿。
凤国历来早朝文武百官觐见的威严庄重之地,此刻只有端坐高位的凤皇和殿中伫立的众位皇子。
凤影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朱雀就静静的在外等着宣见。
半个时辰后,听到殿外太监尖细的召见声,她这才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大殿的光华照在甫进门的女子身上,大殿呈现一瞬间的静肃,所有人的眼神都凝在朱雀的身上,有的吃惊不已,有的惊羡不已,都呆愣在当场。
朱雀的美,不掺杂任何的胭脂俗粉,红衣衣着搭配,就那么纯粹的展现在人前,长发披散,看来生活散漫,但却有一种勾魂摄魄的灵动之美,这种美不是来自于尘世,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洁净。
凤影跪在大殿中央,没有抬头,直到朱雀在他身边跪下,这才微微侧首,视线定止在她的身上,黑眸渐渐深邃起来,炙热的胸腹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渗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中,殿中的父兄都不见了,仿佛只有她。
在这寒冷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大殿之中,幸好还有她在身边……
不知哪个兄弟暗叹了一声,“这等倾城女子,老三也太有福气了吧!”声音太低,近乎呢喃……
“民女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已经步入中年的凤皇,面容古拙,身穿龙袍,端坐龙位之上,看着朱雀道:“你就是阿呆?”
朱雀低头脆声道:“回皇上,民女确实名唤阿呆。”
凤皇道:“听老三说,你和他是师徒关系?”
朱雀不敢懈怠,想了想,这才回道:“回皇上,民女自小痴迷诗书,听闻三皇子才华横溢,便厚颜拜其为师。”
这是她和师父先前面圣套好的说辞,如今唯有照搬出来。
“胡闹。”凤皇低斥了一声,遂又问道:“既是师徒,可有喝过敬师茶,行过拜师礼。”
凤皇这话是问凤影的。
凤影唯有回道:“回父皇,只是口头许诺,儿臣觉得礼节繁复就省了这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