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几天,我在晚上和午睡时常说梦话,而呓语不清中我说得最多的是“星星的孩子,是时候了。”
真的是时候了,有一次我竟看到一只红彤彤的像猪像犀牛却没有角没有五官空窍的肉状动物在对面阳台里翻滚,祝融飞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冰肌少年连连后退,我看见祝融飞满脸厌恶,却并不害怕,也不伤害它。我跑到楼下,祝融飞却推开落地窗一个缝,朝我高喊:“别过来!它伤害你!”这时祝融飞的狗儿跳进阳台,狠狠咬了它一下子,那怪很识趣地消失了。狗儿讨好主人,摇着尾巴,“榴——榴——”地叫。
后来我听祝融飞说,那是四大凶兽中的混沌,与穷奇同样攻击正直洁白,谄媚邪恶黑暗。那只成夜在我家阳台载歌载舞,红口袋似的“火鸟”叫帝江,也是解除了封印的神兽。
可奇怪的是这一切似乎只有我和祝融飞看得到,祝融飞的爸妈也说许多神兽解除了封印,或是离开了昆仑山。而这一切,别人都看不到,我爸我妈也看不到。后来我知道还有一个人能看得到,不过,他不是人。8月份我经常看到祝融飞和那个冰肌冷面少年在一起,他肌肤如玉,五官如雕,却不苟言笑。有一次,我看见少年身后竟冒出了一条老虎尾巴。原来这是吉祥之兽泰逢。
“看见了吧,”祝融飞用手指着泰逢说,“长得像人的,不一定是人。”
祝融飞明明是好意告诉我不要被表象所迷惑。然而我领悟到了,实践不够。8月中旬的一天,我上街去买水晶泥,归途中看到一个刚满两岁模样的小女孩,穿着娇嫩的粉色裙子,独自在路边玩耍,大眼睛水汪汪的非常招人喜欢,她看上去性格活泼,天真无邪,灵巧可爱。
小女孩向我提着的水晶泥伸出了手。我停下来,她含糊甜美地说:“漂亮。”小女孩走过来,眼睛扑闪扑闪像一对大蝴蝶儿,小脸蛋白里透粉,粉粉的就像雨后新荷。“亲亲。”她仰着脸自己说。我受宠若惊,这可是自己送上门儿来了。我蹲下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粉粉的,软软的,淡淡的奶香味,像刚刚新鲜出炉的奶油面包。“叫姐姐。”“姐姐。”“妈妈呢?”“在家。”这时,我慢慢站起身,她柔软的小手塞到了我的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她拉着我向前走,而我感觉这个小女孩无比可爱,令人恋恋不舍,不忍分开,我就这样被她拉着走。
下雨了,毛毛细雨。小家伙对我说:“我给你跳舞看。”她就在雨中跳了起来,她的眼睛炯炯有神,水汪汪的像一池澄澈的水,而水底照的是我专注的脸庞。她的舞跳得很不专业,然而很活泼,眼睛像扑闪的蝴蝶儿一样闪烁起来,细细雨丝中,小女孩儿跳到这儿,舞到那儿。雨丝,一闪,娃娃,一跳。小小的鞋,飞了一只。
我帮她重新穿上鞋,她拉住我的手,我们又向前走。我忘了我要回家,回家为祝融飞做个背包链儿。小女孩儿令我恋恋不舍,不忍分开。
我们来到一个胡同口,我们站的胡同口是白天,胡同口里面却是黑夜。
我们不知不觉走进了胡同。我越发依恋这个小女孩。“去哪?”“回家。”小女孩捏着我的手指,我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消耗。走得太累了,我想。
这时我看到一座红瓦白墙的小房子,很洋气,像外国乡村别墅,坐落在青草地上。我仰头一看,咦,夜空怎么那么蓝,那么晴,今天的云少吗?我已经习惯了层层黑云遮盖的黑黑夜空。啊!不是吧!天上有白云!我拿出手机,拍了五六张。
拍完照,小女孩又拉住我的手。我们回家。我想。那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家。
娃娃的小屋真漂亮,有人造的日月星辰画在天花板上,还可以转,一摁开关,就可以转换天花板的白天黑夜。粉红色的墙壁上有兔形和月亮形的小衣钩,地上铺着向日葵和五色花朵的拼图地垫,堆放着各种长颈鹿、泰迪熊、毛绒兔、小狗小猫、芭比娃娃和橡皮小马、塑料木马、皮球。我和小女孩玩了起来,对这个小女孩,我感觉内心有一种母性的依恋,它令我变得更快乐更满足,人也特别精神,刚才消耗的力气又补回来了。
我拿出水晶泥开始捏小熊捏螃蟹捏向日葵,风干了就成了晶莹剔透的玩具。可是,轻度体力劳动中,我累得流汗了,虚虚的,唉,好累。我的手开始发抖。奇怪,怎么手都不听使唤。抬头一看漂亮穿衣镜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脸色,胳臂,脖颈,都成了灰白的颜色,岩石的那种灰白,就像放暑假前那次我长时间淋雨挨冻以后的肤色一模一样。啊…头好晕,可是我感觉在这里好快乐,好满足。我恋恋不舍,沉溺在柔软的地垫上。这种感觉就像…夏天中午躺在床上玩手机,半睡半醒,沉溺在柔软宽大的软床上,就像全身要沉溺下去,不愿起身。
那个小女孩身上的奶香味,像新鲜出炉的软面包,甜甜香香地充斥浸润在我的感知里。
这时,我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那阵奶香味不见了。我抬头,朦胧中看到祝融飞和泰逢,祝融飞还牵着狗狗。
“你这傻妞,要不是我跟泰逢,你怕就没命了!”祝融飞说,你从镜子里看看,你看到的是什么!我看了一眼,尖叫起来。床上躺着一只青面獠牙白发披身的怪物。然而不看镜子里的映像,却只看到床上一个睡熟的可爱小孩儿,脸蛋彤红,乖巧得不得了,在家里的小床上安心地沉睡过去,任谁看了都恨不得抱抱亲亲。
我感觉身上元气一点点在恢复,我慢慢从地垫上站了起来,要不是那阵奶香味不见了,我依然会对床上的小家伙深信不疑。
祝融飞拿出封印,封住了这个能死而复生的小妖精,对我说:“我们走。”我跟两个男孩往外走,感觉依然没有力气,浑身发抖,脚下如棉。祝融飞对我说:“它在吸你的灵魂,你的精气神被它吸去了一半,所以你出来后好好保养。”他又说:“它根本就是妖孽傒儾,你怎么能相信它呢?我跟你说过不要相信小孩,不用再特别强调小女孩也不能信吧!”
我边走边说:“怎么这条胡同这么长,还有多远?”祝融飞说:“它带你走进来时是白天,如今外面天黑了,我们就走不出去了。我跟你爸妈说你去参加了俱乐部夜营活动,我们争取明天早晨早点回去。”
正说着,我看见前面暗暗黑夜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歪着脖子,用手遮着脸,大热天,宽宽松松的长袖荡啊荡的遮着脸。她越遮着脸,我越想看清她的脸长什么样。这时,我忽然感觉到,她好像穿着一袭古代长袍,不用脚走路,飘啊飘的。我吓得缩紧了脖子。“快走,快走。”我们三人安安静静地急急走过那个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东西身边。走过她时,我只觉得,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迹象,像个不用牵线的大傀儡。
“这是女丑尸。”祝融飞说,“原名叫女丑,是一个女巫,因祈雨不成,被她族人推到太阳地里晒死了。”我讶然悚然,祝融飞只是继续往下说:“女丑尸遮着脸,跑到一座大山里,从此遮着脸,以尸象的形式继续存在。这些几千岁的东西,很多都是失去了生命,以尸象的形式继续存在。”我毛骨悚然,祝融飞却轻描淡写,一如既往地沉稳,口气就像告诉别人“我家住在同心街”一样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