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一级上将胡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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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金门炮战、胡琏升任陆军副总司令

1958年8月21日,蒋介石和时任“国防委员会”副秘书长的蒋经国亲临金门,登上太武山顶对大陆进行观察。蒋介石观察良久,深感战局有一触即发之势,于当晚返回台北时,令“国防部长”俞大维飞赴金门,主持防区作战计划。

8月22日夜,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飞抵金门。

第二天,俞大维先巡视了大、二担岛,再转航到小金门。午餐后,由师长郝柏村少将陪同视察碉堡、战壕、坑道和炮兵阵地,然后回航大金门,上了岸,乘车前往古宁头阵地。天气晴朗,日头西斜,能见度极佳,海面一片宁静,自从国土分裂,昔日喧腾熙攘的金厦海域便不见了樯桅,只留鸥鸟们贴着海面低低地飞,发出忧怨的呜叫。

俞大维举着望远镜追逐翩翩远去的鸟影,厦门、鼓浪屿及对岸景物历历在目。曾经旌旗蔽日万帆竞渡的古海战场和9年前的“大捷”、“获胜”之地,激起了文人的壮情伟气,他以一种豪阔的气魄对章杰、张国英两位陪同将军说:“只要当面匪军有集中蠢动迹象,我们一定可以制敌于彼岸,击敌于半渡,摧敌于滩头,歼敌于阵地,就像当年古宁头战役‘大捷’一样,再来一次更大的全胜。”言毕,折返翠谷,准备出席将在水上餐厅举行的晚宴。下午五时许,在夕阳映照下,金门海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一片黄金。金门岛翠谷湖湖心亭,这里正举行周末聚餐。“国防部长”俞大维特地代表“蒋总统”带着慰劳品莅临慰问。白兰地、香槟及丰盛的冷餐,热闹非凡自不必说。金门防卫部司令官胡琏和赵家骧、吉星文、章杰三位副司令官频频举杯。胡琏兴致很高,酒量又大,暗中使劲,和吉星文比量。吉星文也不含糊,一时高兴抻开指头和胡琏划拳。胡琏划几次输几次,稀里糊涂地多喝了好几杯,不觉有些头重脚轻。

宴会还没结束,胡琏和俞大维、赵家骧、吉星文、章杰,一齐走出宴会厅,去外面透气,漫步回北太武山的国民党军防卫司令部,经过翠谷湖岸边的桥头,便歇步海侃胡吹。胡琏问刚从医院出来的吉星文的身体状况,吉说:“都是过去的旧伤,医官说,不要紧,死不了。”

赵家骧一旁插嘴道:“老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吉星文开着玩笑:“你老兄不也和我一样吗?当年你在东北‘剿总’任参谋长,不也是在辽沈会战的炮火中侥幸逃得性命吗?要论八字,哪个都比不上咱们的胡长官!”

胡琏以酒三分醉,听了吉星文的恭维话,便摇头晃脑道:“彼此!彼此!”说着对俞大维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们吹吧,咱们先回司令部!”

此时,在他们的对面———海峡的对面,从团头、莲荷到厦门,如林的加农榴弹炮、榴弹炮,共有459门重炮,不约而同地褪下炮衣,向金门方向摇起了粗大的炮筒。

1958年8月23日下午,5点30分,严阵以待的金门前线,人民解放军的炮兵官兵接到了福建前线炮击金门总指挥叶飞从北戴河毛主席身边发出的“开始炮击”的命令。随着一连串红色信号弹升起,459门重炮集中目标向太武山侧的翠谷———金门防卫部及其附近地区轰击。霎时间,炮声震天,山摇地动,火光蔽空,弹片横飞,整个金门岛笼罩在一片硝烟中。金门防卫部通信系统立刻被完全破坏,指挥中断,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人民解放军发射了五万余发炮弹,都是152、172口径以上加农炮弹。蒋军猝不及防,官兵伤亡惨重。

再说,当时胡琏陪同俞大维离开翠谷湖边的桥头后,还不到三分钟,人民解放军便开始了炮击金门。凭借着多年的战场经验,胡琏听到呼啸的声音,酒立刻醒了,胡琏到底年轻腿快而且路熟,几个箭步窜进坑道,又是一次死里逃生。这才想起了俞大维,急迫询问左右:“你们看到部长没有?”回答:“没有。”胡琏急命侍从们赶快出去寻找。炮战开始后俞大维却吓傻了,被卫兵护着,钻入路边的山石下瑟瑟发抖。

十分钟后,俞大维被两名宪兵架进了坑道。人们在微弱的烛光下,给他包扎伤口。惊魂甫定,得知所有的通信线路已经中断,与各阵地已失去联系,特别是水上餐厅方向,伤亡惨重。他叹口气,强作笑脸,同胡琏和左右们打趣道:“我明知你们是在水上餐厅,那里假如是个火场,我可以设法救火,但是那里是个炮弹窝,只能祈求你们能够自求多福了。”

一句毫无幽默感的幽默话,众人听了都咧嘴露牙,但都“笑”得很难看。

当晚,俞大维头系绷带,满身血污,在硝烟未散的夜色中,悻悻返台。俞大维胆大命也大,X光片检查,除手臂负伤外,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弹片击中他的后脑部,但未穿透头骨,无大碍,不必手术。当然,那弹片如果再大一点,“国防部长”俞大维的命就完了。

胡琏仍然吉人天相,俞大维后来回忆:“该谈的,其实都已谈过了,哪里还有事。”那为什么还要叫胡琏去外面谈呢?连俞大维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胡琏命不该绝,阎王爷又一次放他一条生路。

话说回来,如果俞大维、胡琏在第一次炮击中便光荣“成仁”,金门上的指挥中枢被叶飞一炮轰光,那么这惩罚也来得太早了。

5时30分,景色宜人、环境恬静的翠谷水上餐厅,顷刻间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赵家骧、吉星文、章杰、张国英及参谋长刘明奎等二十几位高官还在水上餐厅运餐,结果,菜还没吃多少,第一道“大菜”先端上来了,竟是大陆免费馈赠的炮弹。

战后勘察现场,翠谷池塘,东西两座小桥均被炮弹直接命中,塘坝断裂,蓄水流失,只见塘底污泥干涸,弹坑累累,一座华丽的水上餐厅被破片穿射得孔洞密布,里外墙壁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炮弹突然炸响,出于求生的欲望和本能,赵家骧拔腿冲上小桥,夺路而逃。只可惜,人快不如炮快,当即腰部中弹,倒地身亡。

赵家骧为陆军大学(黄埔系)十四期生,毕业后由排长干起,擢升迅速,22岁即任营长,是为国民党军中最年轻的营长之一。抗战中,率部参加过武汉会战及打过昆仑关、天堂顶等硬仗。34岁在昆明主持中美参谋训练班事务,被视为国民军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抗战胜利后,赵家骧对襄助杜聿明收拾滇局武力解决云南龙云,策划周详,处置迅速,乃更获“总统”嘉许器重。内战爆发,赵家骧调任东北“剿总”参谟长,三年苦战,出关十万雄兵,回关光杆司令,台湾史书用“处境艰危、心力交瘁”八个字,将他一败再败全军覆没的经历给了含糊其词的概括。赵家骧并非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赳赳武夫,此君手不释卷,颇通文墨,其诗词和书法在台湾均小有名气,享有“儒将”之誉。请欣赏他的一首《军中新吟》:

毳幕乡心对月明,

严霜九月冰初成。

无边大漠千营静,

卧听铁骑啮草声。

勿论写作背景,就诗论诗,确有一些唐宋时代的气魄和壮伟。

赵家骧写给夫人的最后一信上说:“现匪正在蠢动,我侪正聚精会神坚守着,愿天启契机,共迎反攻之胜利……”遗憾,他没有迎来“胜利”,却迎来一块叫他魂归西土的弹片。

炮战发生,台湾“国防部”战情中心频频以载波电话询问状况。胡琏赶紧清点,“高级长官”死活都有着落,唯有副司令官章杰下落不明,经多方查询,也都没有结果,这种生死难定的情况,依惯例,只好报称“失踪”。直至第二天黎明,在水上餐厅附近发现炸碎的骨碴和章杰若干残碎遗物,并经其传令兵辨认,方证实确已死亡。并可以推论:有一发炮弹不偏不倚直接命中他本人或就在他近旁爆炸,无数弹片一瞬间便将他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了。

章杰为飞行员出身,参战多为对地面扫射轰炸,无空战击落纪录,靠老资格和与人无争得以升迁,在国民党军中算不得杰出优秀者,名气不大,仕途也不再看好。其夫人张延芳女士回忆:章将军阵亡那天,她就像有预感似的。晚餐前,她正为孩子们洗澡,大女儿却将一朵白色的茉莉花插在头发上,她发现后,曾怒责了女儿。当时她就感到不适,心里怔忡不定,第二天一早,便得到了夫君殉职的消息。

炮火无情。张延芳女士悲恸欲绝,章杰死不见尸的结局也令台湾、金门许多人感叹唏嘘了一阵子,但他毕竟是无显功奇才之人,很快被遗忘,鲜有人再提及他了。

吉星文则大不然了。

任何一种版本的中国近代史,都会大书特书:1937年“七七”事变,中国守军在卢沟桥头和宛平县城打响了八年抗战的第一枪,而率部苦战二十九个昼夜、使全国人心振奋、世界为之侧目的宋哲元部37师219团团长吉星文,也以极具光彩的抗日英雄形象,走进中华民族最为悲壮辉煌的一段历史。

抗战期间,吉星文坚持与士兵同甘共苦,穿草鞋,吃干粮,常常以一块大头菜、几个冷馒头果腹,且跋涉千里,丝毫不以为苦。他的士兵,每人背一把鬼头刀,惯肉搏夜战,令日伪军闻之胆寒。从此,一曲雄壮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唱遍了中华大地。吉星文作战尽管勇猛,但因杂牌军背景,不是黄埔嫡系,长期以来官阶升而权不重,只能在权力中枢的外围打转,很难迈进“总统”心腹圈子一步。据说,吉星文早就憋住一口气,在澎湖接到平调到金门令后,欣然前往,决心在最前线干出个模样来给世人看看。临行前,其四岁小儿曾拉着他的衣服叫他早点回来,他只是亲一亲儿子的脸蛋笑一笑,并不知此一去便再无返期了。

大陆一炮将吉星文打死,这还了得,台湾方面抓住把柄不放:“解放军永远洗不清民族罪人的骂名!”

追根溯源,1958年的隔海炮战只不过是1946年开打的那场战争的延伸和继续。战争双方,从统帅、将军到士兵,哪一位不曾是响当当的“抗日英雄”?如果蒋介石当年没有撕毁“双十协定”,哪有今天的骨肉相残?

吉星文是在向水上餐厅匆匆走去的途中被密集弹片所重创的。急送医院,立即手术,将弹片逐一取出,又调来一排兵献血3000CC,伤情稳定,院方认为已无大碍,但不知腹内仍留有一极微的碎片扭转入肠,三天后发生腹膜炎而终告不治。

吉星文在澎湖任副司令时,澎湖林投公园军人公墓落成,吉星文和另一位副司令祭奠时开玩笑说:“我们当中,不知谁将先躺在这里?”

孰料,还是吉星文自己捷足先登了。

在副司令中,还是炮科出身的张国英沉着老练,炮声响处,他立即卧倒,迅速把水上餐厅内的一把弹簧沙发座椅拉过来当做临时掩体,然后,相当冷静地作出判断:弹头飞行呼啸中夹杂着爆炸声,肯定是地面炮击而不是空中轰炸。此刻,密集爆炸所产生的硝烟,既刺鼻,又睁不开眼,如果贸然奔出,是难以从弹片的层层穿射中安全通过的。于是,他点燃了一支香烟,大口大口吞食,一动不动在那里趴着,等待老天的裁决。

神了!弹片像无数把飞刀利刃漫天狂舞,竟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

他终于熬过那漫长的恐怖,待爆炸声刚一转疏,便像兔子一样窜出,撒腿狂奔,扑向防炮洞洞口。那一刻,他觉得那小巧玲珑的水上餐厅简直就是个活地狱,而这黑暗阴湿的山洞却是最美好的天堂。

事实上,是经验和镇定使张国英多活了一遭。

而参谋长刘明奎的亲身经历,则是战场上“生与死”的另一种景象:

赵家骧饮弹殒命的同一时刻,刘明奎亦负重伤,右大腿股骨严重骨折;左下腿被弹片割伤;左上臂内侧肌肉切开,动脉断裂,喷血不止;左胸侧肌肉被狠狠剜去了一大块。整个人就像从头顶泼下一桶猪血,活活成了一个血葫芦。幸运的是没有伤及头部,神志始终清醒,还知道血流尽了会丧命,本能要求他立即行动,迅速将左衣袖一块,贴在左上臂之伤口,再将左上臂使劲儿下压地面止血,果然灵验,不久血止:再将破衣烂衫覆在左胸伤口,右手压住止血;右大腿虽然伤重,竟自动止血,是为天赐。

刘明奎倒卧血泊之中,周遭爆炸猛烈,只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苦捱时辰,等待救护。忽然上方水塘命中一发,激起冲天水柱,刘明奎瞪眼一看,只见一黑色圆物,从天而降,直向头部击来,他顾不得臂伤疼痛,伸出两手奋力挥去,挡在一边,再看,乃一块垒砌塘堤的圆石,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若非头脑尚清醒,救险得宜,就算不重伤而亡,也将被砸破头颅而亡。

一小时后,刘明奎终于被抬进医院,刚开始X光照,忽觉眼前一黑,睁大眼睛却看不见了任何景物,并且心虚发慌,便挣扎着用最后的气力喊叫:“不要照了,赶快给我输血,我要休克了!”

医生问:“你是什么血型?”

刘明奎用尽全身力气答道:“A型。”从此失去知觉。

他用一系列果断正确的处置捡回一条狼狈透顶遍体鳞伤的性命。

其实在炮击金门前,解放军并不能确认金门防卫司令部的具体方位,仅知胡琏指挥所设在北太武山反斜面山脚下,此山绵延数里,从大陆任何角度均无法观察到其侧背。可事就是有这么凑巧,在炮击前几天我军刚好抓到几个国民党特务,供出金门防卫司令部方位,确认胡琏的老窝的范围就由数平方公里缩小至数百平方米。

翠谷位置非常隐秘,一般情况下炮弹根本打不到,但那一天就有这么几发偏离弹道的炮弹鬼使神差般硬生生砸地在翠谷。顿时翠谷爆炸起火,弹片横飞,一片混乱。赵家骧、吉星文、章杰几位“副司令”当场被炸得血肉横飞,先行一步的胡琏,凭借着多年的战场经验,几个箭步窜进坑道,就差那么几秒钟,胡琏又捡得一命,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当时解放军之炮火猛烈,让在金门海域的美国海军都目瞪口呆。第二天早上,惊魂未定的美国海军通信联络金门,问:“金门还有没有活人?”胡琏回电就一个字:“有。”胡琏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身处水上餐厅的3位中将副司令就没那么幸运了——副司令赵家骧冲上连接水上餐厅与陆地的小桥,腰部被纷飞的弹片击中,不治而亡;另一名副司令官吉星文身中弹片重创,急送医院手术后,弹片被逐一取出,接着又调来一排兵献了3000毫升的血,伤情才稍加稳定,不料腹中残留一极微小的弹片3天后引发腹膜炎而亡;第三位副司令章杰则是当场毙命。炮击过后,胡琏清点人员时唯独不见章杰,至次日清晨,有人在水上餐厅附近发现了章杰若干残碎遗物,经其传令兵辨认,确认章杰死亡。

“八二三”炮战中,胡琏的得力助手赵家骧阵亡,让胡琏心灰意冷。另外,战后论功行赏,胡琏又获得“总统”蒋中正颁发的二等宝鼎勋章,也让胡琏有奖赏不明的感慨,因此,他无意再任金防部司令官,也无意留在金门这一伤心地。

“总统”蒋中正,提供“国防部”副参谋总长、陆军副总司令二职让胡琏挑选,当时不论是参谋总长王叔铭、陆军总司令彭孟缉都争相争取。

因是陆军出身,在不好高骛远的考虑下,他选择了担任陆军副总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