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箜篌三谣:军师皇后好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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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昨日身心俱疲加上夜晚昏暗,没来得及看清医馆内的摆设。定睛看罢,北边墙上挂着扁鹊画像,画像上方的檀木板子上刻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悬壶济世”,阵阵药香从扁鹊像下面摆着的香炉里传来。青黑的香炉里飘出袅袅白烟,向着东边的纵横的药屉去了,药屉是一个个的小格子,像棋盘,竖是一划,横是一划规规矩矩,每个小格子都是黑红的木质的,上面挂了个小圆环,贴着药名。

药屉正前方的矮几上摞着几本书册,矮几正中央摆着一个捣药筒,一根捣药杵直挺挺竖着。几只笔架在笔架山,砚台压着白纸。

西面的桌椅正是她昨天坐的。

“丫头,你识字?”老大夫注意到应昔细细打量整个医馆时眼里掠过的了然。

应昔慌忙收回目光,“略识得几个字。”这么些年来,她在外乞讨再没机会看书读字,忽然间看到书字难免多看了两眼。

“这样啊,药名大多拗口难识,你慢慢学起吧。”老大夫两片唇开合,苍老的音调从嘴里吐出。

应昔应允。

自己无才无德,总要学个一技之长,琴棋书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无用的。不如学点医术皮毛,纵使没多大用场,也好让自己心里有个慰藉。

说不准,学医学着学着就会忘了段梚卿。

她和段梚卿就像是河的两岸,永隔一江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没有过不去的,只有回不去的。

她哪里是略识得几个字,几年前的应府八小姐三岁就会吟诗,又怎么会是只认识几个字?

老大夫教应昔学药名,他瞥到应昔的眼光似是极快的扫过整面书页,

“丫头,你识的字不少啊。”

应昔一愣,也不答话,就是垂头坐着,鬓角的发丝垂下来被穿堂风吹起,轻轻浮动。

老大夫见应昔不回话,他把书递到应昔手里,苍老的手指上都是岁月的痕迹,

“许大夫,我.”应昔喏喏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老大夫悠悠开口,“老夫也不是长舌之人。”

“不.不是这个意思.”应昔慌忙抬头,眸光闪烁。

幽幽的药香弥满整间屋子,应昔使劲吸了吸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我本是一书香世家的小姐.”

“飞来横祸,我家人都死于一场大火。我侥幸逃过一劫.”

老大夫听到最后一句话,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你是应家小姐?”这小镇子里被一把火烧的全家死绝的也只有应家.

“许大夫?”应昔的眼里都是几不可信。

“应府的事情早就传遍全镇。”老大夫极快的反应过来,“丫头,你在应家排行老几?”

“八.”

“传闻应家八小姐七岁痴傻,你怎么.”老大夫没有把话说完,苍老的面上都是探究的意味。

“.”应昔目光飘向远方,七岁痴傻.

七岁时为了保得自己周全,装痴装傻,如今七年过去了,应府已经没了,自己还为了什么痴傻?

一辈子可能就是这么一个痛苦的过程,为了活着而活着。

从前的那些缺失都已经不重要了,成了轻盈的过去,站在如今的境地朝他们告别,此生不必再遇了。

应昔的心里百转千回,老大夫又怎么会知道她心里所想,只见她久久不说话,手指用力的抠着衣角,又有血从伤口里溢出。

“唉.算了。”老大夫沉吟一声,摇摇头。

————

世事时时刻刻都在变,所以,我们对即将降临的命运也总是无法知晓。

应昔呆坐在药房北墙外的地上,背靠着墙壁。

被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手握着一枝木枝,木枝在地上来回划动,在地上划出一副棋,白子把黑子层层围住,黑子负隅顽抗。

这是应昔行乞些年来常玩的棋局。

一道颀长的影子遮住了棋盘,应昔猛地抬头,对上了夏侯濯深不可测的眼睛,她惊慌失措,慌忙间忘了行礼,直直的想往后退,可自己背靠墙壁已经无路可退。

“怎么?被本公子撞见偷懒,吓得连礼数都忘了?”夏侯濯讥笑出声,长而密的睫毛掩住了眼里的探究。

慌乱间,应昔浅浅给夏侯濯行了个礼。

“本公子倒不知道自己府里是卧龙藏虎,一个小小婢女竟对围棋有如此高深的造诣。”夏侯濯眸子向下垂去,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地上的残棋,“黑子看起来已经是死棋,但是只要一步,黑棋就能突破重围反败为胜。”

夏侯濯轻笑一声,“而那能扭转乾坤的一步,正是你刚才树枝所落之处。”

“以退为进,倒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应昔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只被布包裹的手紧紧着拳,垂在身侧,又有血迹渗出。

“你见了本公子就躲,莫不是也是以退为进?”笑意沿着长睫毛绽放,狭长的凤目弯成两道弯月。

应昔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夏侯濯举刀的模样浮现在她的眼前,这样一个美得和仙人一样的人怎么就刀起刀落毫不犹豫呢?

应昔呆站着两眼空洞的模样映进了夏侯濯的一双秋水凤目里,他薄唇含笑,一步步逼近应昔,贴在她耳边,“看你也是煞费苦心,不如本公子如了你的愿?”

“别杀我!”应昔忽然捂住耳朵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大声尖叫,撕心裂肺的有如天崩地裂。

夏侯濯脸上的笑容一僵,别杀她?

“什么别杀你?”夏侯濯也屈身蹲下,颀长的身姿,蹲下也比缩成一团的应昔高了不少。

应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猛地一抬头对向夏侯濯的眼睛。

两只手上包裹的雪白的纱布已经透出不少星星点点的血点,她把手从耳朵上移开,“公子恕罪,奴婢失言,望公子饶恕。”她唯唯诺诺,眸里的神色被睫毛遮住,而夏侯濯从高处低头看她,根本看不到她的眸色。

“饶恕?你这般胡言乱语要本公子怎么饶恕?”似笑非笑的凤目。

应昔闭嘴,不再说话,夏侯濯就这样饶有兴致的盯着她,“不如陪本公子下一局棋?”

应昔诺。

凉亭里,一张石桌上已经布好了棋盘。

夏侯濯着白子,应昔着黑子。

“你这样只守不攻,怕是下到天黑都分不出个胜负。”修长的手指夹起一颗白子,和他白皙的皮肤一样,生出白玉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