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黄石公园奇山异水、品物荟萃,乃旅游之胜地,惜无机会成行。2008年暮春之际,我夫妇俩随团作黄石公园之旅,兴奋不已。临行前查阅地图,知黄石公园位于怀俄明州西北部,跨至蒙大拿州与爱达荷州,有近9000平方公里之广,接近于浙江省面积的1/10,它的范围包括了落基山脉的最高处,海拔在两三千米以上。再看电脑,有几句英文描述,更引起我的好奇和兴趣:
In Yellowstone the two contrasting elements,fire and water,have combined to produce a land of natural wonders.It is a land bornin the fires of thundering volcanoes and sculptured by glacial ice andrunning water into a fascinating landscape.
(在黄石公园里,两种相克的要素,火和水,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块充满自然奇观的地方。它是在火山隆隆爆发的火焰中诞生、被冰川和流水蚀刻而成的景色迷人的地方。)那里有火山,就有充满活力和光芒的“火”了,所谓“热火朝天”嘛;那里有冰山、冰川,就有静寂的冰崖和流动的活水了。黄石公园有了这两个对立的要素,它们的相生相克,就会有种种奇妙的景象了!我平生爱游山玩水,也喜爱玩《易》,略知“一阴一阳之谓道”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又谓“易通天文、地理、人事”,故观卦曰:“风行地上,观”,“中正以观天下”,“观我生进退”。今以《易》道观黄石,正其时也。
“百闻不如一见”,到黄石公园的首日傍晚,就见到了最着名、最吸引人的“老忠实泉”(Old Faithful)。此前,导游与景点办公室电话联系,告知6时45分喷发,我们提前半小时与许多观众在周围坐等。瞬间,但见“老忠实泉”不喷则已,一喷则直冲云霄,蔚为壮观,至三五分钟后,突然一阵大风刮来,水珠亦随风飘洒而来,人人被洒得满脸满身,引起一阵骚动,观众情绪亦为之振奋。据说这个间歇泉从1870年发现以来,总是很准确地以65分30秒的间隔,喷出四五十米高的水柱。由于它夜以继日、春来秋往、年复一年地准时喷发,因此被称为“老忠实泉”。黄石公园的间歇泉有300多处,占全世界此类喷泉的一半以上。其他有名的还有如“巨人”喷泉、“老人脸”喷泉、城堡喷泉,等等。这些间歇泉的水柱似参天大树,其直径从1.5米至18米不等,高度有45米至90米。有如此多而定时开放的喷泉“花树”密集在此,真是黄石公园的骄傲!
其实,热泉(hot spring)分好几类:有以“老忠实泉”为代表的间歇泉(geyser),有不断喷动的喷泉(fountain),有只冒气不喷发的嘶嘶作响的蒸汽泉(steam geyser),还有一种只喷泥巴的泥喷泉(mud pot)。我们这次看到的龙口火山(Mud Volcano)即泥喷泉,看起来就像一个大泥塘,里面的泥浆和气泡咕嘟咕嘟往外翻,或隆隆作响,冒出的蒸汽散发出浓烈的硫磺味儿,这也是一个奇特的景观。
我们游览了着名的曼默斯泉(Mammoth Hot Spring)和浪漫迷人的彩虹湖(Fountain Paint Pot)。这日夜不息地涌流的曼默斯温泉,水温较高,令人惊异的是它的沉淀物冷却后形成白色的结晶体,像大理石一样晶莹洁净,十分惹人喜爱。温泉的岸壁有白、黄、绿、青、蓝等不同颜色,美艳迷人。因原来山上有好些热泉从山坡上一节一节地流下来,被各种细菌染成五颜六色,形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大台阶。用彩虹来形容这个湖状温泉,真是妙极了!这无比精彩、幻丽壮观的美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她已超乎人类艺术所能达到的极限。我由此联想到:有“热火”的山水风光与“无火”的湖光山色有着不同的特征,后者多表现为“静态美”,而前者则显示出“动态美”,她变幻艳丽,多姿多彩,或可用妖艳形容之。如黄石公园的黄石湖,这湖的形状像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我们看到的是大拇指的湖区。这湖面的风光十分奇特,五光十色,且有层次而多变。近处湖面还有好几处发出蒙蒙的热气,这就是湖底的热喷泉在爆发的迹象,也即水火相克相生的景象。我们还看到湖岸远处排了一排雪山,这流光溢彩之湖与白雪皑皑之山,真是相得益彰、相映成趣。动态的与静态的湖光山色之异,由此可见一斑。
黄石河从黄石湖出发,滚滚而下,流至险要处,再一泻万丈,形成两道黄石瀑布,再滚滚向前,天长日久冲刷出壮观的黄石大峡谷。下黄石瀑布(Lower Fall)落差达94米,比中国黄果树瀑布还高出20米,气势磅礴,景色壮观。黄石大峡谷长24公里,深400米,宽约500米,峡壁险峻,巍峨多彩。我曾游观过尼亚加拉大瀑布(Niagara Falls)和科罗拉多大峡谷(Grand Canyan),对比彼此两者的景观,虽有大小、长短、宽狭、气势的不同,但有一个重要特征却相同,那就是“水”的特性和功能。水性向下既柔弱又刚强,老子说:“天下柔者莫若水,而能攻坚者莫能胜之。”试看,此滚滚黄石河水,穿切山石而创造了神奇的黄石大峡谷;想彼科罗拉多河水的千万年侵蚀,竟把落基山脉也横切了,造成了长350公里的大峡谷的雄伟壮观。不过还有一点,黄石大峡谷不同于科罗拉多大峡谷:黄石大峡谷两边峭壁都呈黄色,应该是硫磺所染的吧,这也是“火”的功能的显现,是火造成了黄石。在阳光下,两峡壁的颜色从橙黄过渡到橘红,再变而为赭色,如此变幻,多姿多彩,所以说,黄石大峡谷自然景观的特点应为“壮丽”。
值得注意的是,水、火、山这三者上、下处何种位置关系很重要。
水、火两者的位置一定要水在上、火在下才好。因火性向上、水性向下,上下交通和合了,才成既济卦,才会造成新象奇迹;要是上火、下水则为未济卦,两者不相交合沟通,就是不成功,不成气候。同理,火在山下为贲(bì)卦,贲者,文饰也,文彩也,文章也,即有种种美好的景象;若火在山上则为旅卦,只能暂时旅居,未能久长也。山与水的位置关系亦如此:山下有水则为蒙卦,“蒙”以山下出泉为象征,可以启明、启智,滋养万物,可观可赞,“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若山上有浅水,则为蹇(jiān)卦,喻步履维艰,一个人若不能克服艰险,继续努力向前,就不可能看到美好前景。
如果我们从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的观点来观察黄石公园,则可看到更多千奇百怪的自然景象。如在黄石公园原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可在1988年发生了一场“木生火”的天然火灾,有48%面积的森林毁于一旦;然后在“火生土”的沃壤上,又新长出许多小树。这样“木生火”,“火生土”,水土又生木,森林被火烧,毁后又长出新树变为茂林,如此循环往复,正彰显了大自然的无限生机。再如,在有的山坡上,我们还可看到被火山灰烬掩埋起来并石化了的红杉森林的树桩,而在近旁又可看到新生长出来的扭叶松。远古的生态与新生的物象并列眼前,相映成趣。
黄石公园还是全美最大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在这天然乐土生活的动物有鹿(还可分为马鹿即大角鹿、驼鹿、骡鹿)、羚羊、熊(黑熊、灰熊)、野牛和郊狼等。特别是野牛和鹿,我们在多处都能看到,还给它们照相呢。不过,这里人类是客,鹿、牛、熊、狼等才是大地的主人!在这单一的国家公园之中,竟有如此丰富的地理、自然、动植的景观,那飞禽走兽和林木川流均受到保护而自然发展繁殖,如此妥善保存了北美大自然的本来面貌,是多么难得呀!我禁不住连声赞叹,这真是人的一生不可不来观赏的胜地啊!
“一部易经观天下”也可借以“观人生、观自己”。看了黄石国家公园那相生相克、千变万化的众多自然景观后,我就自然想到了人的本身。人本身也是一个对立统一体,人生就有“生、长、老、病、死”的几个发展阶段,在人生的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各个阶段,须处理好进与退、情与理、刚与柔、公与私等相互对立的关系,让人生散发出更多更美的光和热,作出更多的贡献。这之中的关键就是“努力”,“人生努力终复始,水浪滚滚永向前”,这就是我游黄石公园后的人生感悟。
黄石公园游三天,我于第三天晚上深夜写就这篇游记,次日起往游总统巨石山、盐湖城以及赌城拉斯维加斯。同游者四十余人,多数是华人及华侨,在途程的巴士中,一位柬埔寨女华侨主动要向大家朗读我的这篇游记。过后有位八十多岁的余老先生在游罢总统巨石山后说:“读章先生《黄石记游》,深受启发,赋七律一首,藉以续貂。”其诗如下:
久闻黄石负盛名,今朝有幸喜登临。
山河壮丽多奇景,忠实喷泉奇中灵。
总统巨石塑人杰,缅怀先贤励后生。
惊叹造物多神奇,雄放峻伟举世闻。
余耆 Caster,Wyoming
2008年5月27日
我们游览了盐湖城,看到了盐湖。这地区原是一片大海,不知多少万年之后变成了陆地,存留的盐湖,湖水因盐分很高,人跳到湖里,能躺在水上,不会沉下去。
游盐湖城后,我和余老先生等诸位旅友畅谈,“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我这篇记游黄石的短文称不上什么奇文,但愿抛砖引玉,能见到、听到更多的奇文、奇事,余老的诗就是奇文,让我们共同来探讨大自然及人生的奥秘和深义吧!我即和余老先生七律诗,吟七绝一首致谢:
游罢黄石游盐湖,湖光山色何不同。
人间世事亦如此:
沧海桑田凭天公。
章楚藩 Salt lake city
2008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