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半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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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半似仙人(3)

她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是人形,不是猫!”

过去的多少个黑夜,她在噩梦中哭泣时,黑猫便靠在枕边,替她舔去泪珠,聊做安慰。此时他化成人形,这舔人的动作就让人觉得怪怪的了。

陌途不以为然,他自己感觉不出人形猫形的差别,即使化人,也常做出些猫的行为来,除了舔她的脸之外,还很想在她腿上趴一趴呢,可惜自己人形的个子大了许多,实在是趴不上去。

被他这样一闹,青印倒忘记伤心了,这才尝到水饼沁口的甜。陌途看她吃得香,嘴馋起来,凑脸过去,将她嘴角沾染的残渣又舔了一舔。

青印这次是大吃一惊,急忙望向门口,幸好门前并没有人经过。于是脸涨得通红,怒道:“这个舔人的毛病要改一改啦!若被人看到,要笑话死了。”

陌途见她斥责,脸一沉:“这是天性,怎么改?你拿羽箭戳我腿的事我还没跟你算……”

青印心中有愧,心虚道:“好啦好啦,我错啦。”

陌途胜出,睨她一眼,变本加厉地半个身子往她腿上一趴,懒洋洋冒出一句:“给爷挠背。”

青印不敢忤逆,伸手从他后颈到脊背反复捋……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转眼月余过去,青印的箭术大有长进,练习时陌途不会躲到屋子里,玉兰也不至于吓到哭了。

这一夜,陌途没有像往常一样盯在她旁边监督练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夜深了,她躺在玉兰树下的竹榻上等他回来,越等越是心焦。他虽也勉强算个猫类,但没有夜游的习惯,很少夜不归宿的。树上飘下美人儿玉兰,落在她身边,幽幽道:“看你都烦得出汗了。”

“呼,好热。”青印拿一柄团扇用力扇着,蹙着眉,“死大猫,这么晚了跑哪里去了?”

玉兰扬了扬手,玉兰树的树叶哗啦啦一阵响,无风自舞,倒带起一阵清新的风来,在小院中盘旋,顿时凉爽了。

“好羡慕他可以自由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却忽然感慨起来。

“你好好修炼,终有一天也可以脱离这棵树,到处游玩的。”

玉兰摇摇头:“好难。几百年、几百年地不见进展,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玉兰,你想自由,是要去找那个书生吗?”

玉兰凄然一笑:“忘记告诉你,书生在这里读书的那个时候,到现在已一百多年了,想来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真是一块呆木头,竟然连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你为何不早些出现,早些点醒我?”说罢伸手戳了青印的脑门一下。

青印这才记起这座宅院的年头的确在百年以上了。凡人的生命在时间长河中如一粒沙子,一淘洗便不见了,妖精却可以活得那样长久。转瞬遇到恒久,一闪念间便错过了,无可挽回,心中也觉得戚然。

玉兰的下巴搁在膝上,轻声道:“即使是再见不到他,我也希望能离开树木,走得远些,去看看他看过的世界。只是这修炼总是停滞不前,似乎永远要被束缚在这一方土地上了。”

忽然,墙头传来话声:“无关修炼。树精想要脱离树体,需根断心绝,树体化为腐朽,方得自由。”

二人抬头向墙头望去,见是猫身的陌途。

青印惊喜地一跃而起,叫道:“陌途,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陌途自墙头直接跃向竹榻,落在榻上,转眼化身成人,一下子把玉兰挤了下去。

玉兰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抱怨,揪着他黑袍的袖口问:“你刚刚说什么?如何才能得到自由?”

“根断心绝,树体化为腐朽。”陌途重复了一遍。

“怎样才能做到?”

“历劫。”

“什么劫?何时来?”虽然听到了“劫”字,她不惧反喜,眼中满是期待。

“劫数自有天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来。”看她一眼,又补了一句,“即便劫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渡过去。若渡不过去,便会落得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玉兰愣了一下,捏紧粉嫩的小拳头,道:“就算魂飞魄散,也比被囚禁在这里千百年的好。”

陌途点点头:“等劫来了再说吧。”

于是玉兰飞上树顶,望向无边夜幕,心中满是对自由的憧憬。

许久,青印在旁听着发了一阵呆,目光却落在他的脖子上,明显多了一道血痕,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怎么受伤了?”

“不必管它。”

青印还是去屋子里拿了伤药,他也不再执拗,仰在榻上任她涂药,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那道两寸长的红红血印,似是被什么东西勒伤的。

上好药,青印凑近吹了吹让其风干,呼出的如兰吐气却挑动了他猫性中的黏人神经,陌途翻了个身,脸拱进她的颈间,手脚无比慵懒地搭在了她的身上。

她已习惯了他这种猫类行为,再加上看他身上有伤,更不忍心推开他,手搔着他的头发问:“到底是怎么伤的啊?”

他因那轻轻抓挠舒服地哼哼了两声,才道:“我去了一趟焦州府官衙。”

“什么!”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不满地缠住她强制她躺了回去:“不要动,好累。”

她急忙去摸他的手腕,试了一下脉搏。他内伤未愈,却用了半个晚上在京城和焦州之间打了个来回,不知会不会让伤情加重。好在把脉之后,确定并无大碍,只是累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为什么要去?”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卷宗,放在她胸口,然后又闭着眼懒懒抱着她的腰身不动。

她腾出手来拿起一看,血顿时冲到了头顶。

是记录周家灭门案的案卷!手一抖,卷宗“啪”地掉在他的脑袋上,他不满地哼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稳稳心神,问道:“拿这个回来做什么?”

“你说过花名册上的人名比遇难的多一人,这案卷中录有全部遇害者的姓名,对比一下,就可以将这人找出来了。”

青印拿着卷宗,手微微发抖,半晌才道:“谢谢你,陌途。”

“不要对我说谢字。”他一字一句地回。

青印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出来,只应了句好。

“那官衙不同寻常,以前你说过焦州知府与灭门案有关联,应该确有其事。”

“当然!是我亲眼所见!”

“单那存放案卷的书阁内外,就布了结界阵法、诡秘机关,很是厉害,一个不留神竟被它伤到了。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必不是一般的防盗器具。那阵法既然被触动,或许能辨别出我身份的蛛丝马迹。为防万一,偷了这卷宗后,我一把火烧了那阁楼……还有东西追我呢,不过让我甩掉了……”

轻描淡写的描述,青印却感觉到了实际情况的凶险,心中无比后怕。

“陌途……”她轻声说,“以后不要独自去做危险的事。”

陌途已困得睁不开眼,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忘记化成猫形,就这样依附着她睡着了,手脚缠得紧紧的。她想要急着去对比花名册,也不忍挣脱将他弄醒,只能耐着性子,由他缠着,让他睡个饱,一切待明日再说。

方艾。

青印在纸上写下了这个名字。

将花名册与案卷中的死者名单对了几遍,唯独少了这个人。

方艾。青印记得她,一个美艳的身影出现在记忆中。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出众的姿色,那是她小时候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女子。

方艾是家中的一名丫鬟,当时的年纪应该是十七八岁。青印那时小,与她并无太多交集,也就无更多了解。从花名册的标注上看,是青印父母房中负责端茶送水的,算是比较轻松的差使。

努力地回忆,只模糊记得家里人说过,这个女孩出身还不错,其父亲曾是京官儿,因犯了事,家中男丁流放充军,女眷均被卖掉为婢。方艾的父亲通过官场上的一些朋友暗中帮忙,委托些好人家将女眷们买去为婢,也能少吃些苦。

青印的父亲就是受人拜托,才买下方艾的。

这个方艾竟在那场屠杀中幸免于难?是侥幸逃脱,还是另有隐情?若她还活在世上,如今又在何处?

“京城这么大,去哪里打听这么个人呢?”陌途站在旁边,看着她写下的这两个字。

“总会找到的。”青印把笔搁下,目光坚定,“活着,或是死了,只要她存在过,就能找得到。假设这个人在屠杀中幸存下来,最大的可能是跟亲人相聚。可先设法打听下她的出身,看她是否有什么亲人。”

陌途做事是很有效率的,两天之后,便把事情打听清楚了。方艾的父亲在朝为官时,栽在一起贪污案上,贪污金银数额巨大,锒铛入狱。其余家人男丁流放至边疆充军,女眷被卖为婢,方艾的母亲也在其中,不堪折辱,很快便病死了,几年后方艾的父亲也死在狱中。数落下来,方艾应是没有在世的亲人了。而方艾,街坊也均认为她早就死在异乡了,不曾见她回来过。

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方艾既不在遇害者名单之内,也没有回到家乡,却是去了哪里呢?

青印望着纸上的这个名字,心下一片茫然。陌途出去跑了这两天,有些疲累,躲到屏风后化成猫形再走出来,跳到她膝上卧着休息。

门口忽然一暗,有人走了进来,是一名文质彬彬的男子。此人二十五六岁,一身素色丝袍,长身玉立,有着春风般和煦的目光,气质颇是不俗。

“在下董展初,久闻印仙人神通广大,特地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