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老板对吧?”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米嘉来到接待室的一角,给米嘉倒茶,“小姓李,是飞龙资产有限公司租赁部的副科长,你是来跟我们商量九曲巷12号那一栋四层楼仓库的租用问题吗?”
这样说话倒是很清楚,米嘉点点头说:“李科长好,我想问一下你们那里是不是要出租?”
“那里已经有租户了。”李科长说。
“不是已经退租了吗?”米嘉说。
“没有退租,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李科长板着脸说。
“是谣言吗?”米嘉一愣,那为什么过两个月那里就换成洗车店了呢?难道是原来的租客自己改造的?还是米嘉来得太早,原来的租客还没有退租?
“你是张总叫来的吧?”李科长说。
“张总?”米嘉完全不知道李科长在说什么。
“除了张总,还有谁这么消息灵通。”李科长说,“12号仓库的租客的确说了要退租,我还在跟他们谈判,根本没发布消息,你就找上门来,肯定是有内幕。”
其实并没有内幕,米嘉只好说:“我是按照常理推断的,那边都说要拆迁,仓库里面的东西那么值钱,肯定要另外找地方。”其实仓库里放的什么米嘉都不知道。
“他们当然要另外找仓库,可这边的也不一定要退。真拆迁的话,你有生意在运行的地方,拿到的拆迁款肯定比没生意搬空了的地方多,谈判起来也比较有底气。”李科长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四层楼那边根本不适合开洗车房还硬是要开,开完了生意不好还换成停车场,原来是为了多要拆迁款。可惜这一次根本没拆成,这些算计全都落空了。
“人家肯定要搬的,你可以另外找人来租。”米嘉说。
“找你租?”李科长说。
“找我也可以。”米嘉说。
“你打算租下来做什么?”李科长问。
“我是做广告牌的,打算先在四层楼上头竖一个广告牌。”米嘉说,“下面用来做洗车店,二三楼用来做其他。第四层还是做仓库,我有很多东西要放。”
“租金方面呢?”李科长说。
“那当然是越低越好。”米嘉说。
“我现在是4200块一个月。”李科长说。
“最好能低一点。”米嘉说。
“你想低到哪里去?”李科长说。
“我的投入很大。”米嘉说。
“你投入这么大,一拆迁不是全没了吗。”李科长说,“米老板你有什么想法,拿出来大家一起探讨,不要遮遮掩掩的,没意思。我们是大公司,持有的物业很多,一栋四层的小楼一个月几千块的租金不算什么,就算不租了,空在这里,难道拆迁的就敢不给我们全款?只不过谈判的时候麻烦点罢了。”
这并不是谈判麻烦的问题吧,如果造成公司的损失,李科长难辞其咎。他只是租赁科的副科长,拆迁赔款这么大的事,肯定不是李科长一个人能扛下来的。
“那我就直说了。”米嘉也不客气,“两年免租吧。”
“免租?”李科长没想到米嘉胃口这么大,“两年?”
“合同签两年。”米嘉说,“您刚才也说了,一栋小楼一个月几千块租金对您不算什么。”
李科长气的笑了,他的意思是说宁愿不租出去也不会给米嘉占便宜,没想到米嘉直接就说免租,真以为飞龙资产是他们家开的呢,就算是张总亲自来也不能开这种条件。
“免租金,那不是白给你用?”李科长说。
“当然不是白给我用。”米嘉说,“我开洗车店的钱,建广告牌的钱,等拆迁的时候这些都可以要赔偿。我愿意把这些赔偿拿出来大家平分。”
拆迁一向都是敲竹杠的好时机,房间里面设备设施越多,能赔的钱就越多,大家都很明白这里面的门道。问题是敲竹杠不一定能成功,万一没成,投入的钱就打水漂了。
“平分不行。”李科长很是心动,却还是讨价还价,“拆迁赔了钱,先把租金给我们,剩下的平分。”
“那我忙活半天还可能亏本,太吃亏了。”米嘉说,“不如这样吧,我保证你们分到的拆迁赔款比租金高,要是不够,我出现金补齐。高多少我就不保证了,赔得越多分得越多。”
“这样……”李科长想了想。
“你们不投入的话,这些多出来的赔款本来就没份。”米嘉说。
“我要和上头报告,你先坐一会儿。”李科长说。
“请便。”米嘉说。
飞龙资产和米嘉无冤无仇,不应该平白占人便宜。只不过米嘉自己也穷,所以才利用其实没有拆迁这一点来逃租金——签个拆迁的时候才赔钱的合同,没拆迁当然就不用赔钱了。要是停车场赚了钱,米嘉还是会付租金的,没赚到钱那就没办法,万一要是赚多了,还可以给飞龙资产分红。
天气很热,米嘉一会儿就把一杯茶水喝光了,左右看看没人理,于是自己去饮水器倒茶。喝过几趟之后茶叶都泡没味了,李科长才走回来,他跟在一个高高瘦瘦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后面。
“你是天材广告的米老板?”那中年男人说。
“您好。”米嘉站起来伸出手,“您贵姓?”
那中年男人看了米嘉好几秒,才伸出手来和米嘉握手。
“免贵姓张,张发生。”那中年男人说。
“原来是张总。”米嘉忽然想起来,李科长不就是误会了他是张总的关系户,现在正主出来了,不由有些尴尬,虽然米嘉根本没有借张总的名声。
“你想要租九曲巷12号仓库,租金还一分钱都不想给?”张发生坐下来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把。”米嘉说,“我给仓库建广告牌,做洗车店,等拆迁了大家一起分赔款。”
“你就确定人家能赔钱给你?”张发生说。
“如果没能赔钱,损失完全由我承担。”米嘉说。
“那我们还是损失了租金啊。”张发生说。
“要拆迁了,这笔租金你们本来就拿不到手。”米嘉说。
“我们不要额外的赔款,只要等着拆迁赔款就行,这不是更简单吗?”张发生说。
“那我没什么话好说。”这样的话米嘉赚不到钱,不过省了麻烦,也算是好事。
“我们是大公司,跟你签一个没有租金的租赁合同,过不了财务部的。”张发生说,“我最多可以给你一个优惠价,每个月2000块钱租金。这些租金你可以暂时欠着不给,等拆迁赔偿一起给。”
“拆迁赔偿还要对半分吗?”米嘉问。
“那是当然。”张发生说。
“那我不是很吃亏?”米嘉说。
“一个月两千块钱而已,拆迁赔偿款没这么少,一个广告牌可以要好几万赔偿,洗车房可以要十几万。”张发生说。
其实并没有这么容易,地产公司又不傻,建广告牌多少钱,洗车房的设备多少钱,能不能搬走,搬走会损失多少,人家清楚得很。只不过人家能够在地产上赚大钱,所以才给你明显高了的赔偿。可人家算清楚根本赚不了钱之后,就不会干这种赔本生意。
“那还是算了吧。”米嘉觉得太麻烦了,本来只是想来捡个便宜,捡不着那就见不着,反正也没成本,顶多就是骑共享单车的钱,还喝了几杯茶可以冲抵呢。
“那你想怎么样?”张发生问。
“我觉得自己经验实在太少,没资格和飞龙资产这样的大公司合作。等我以后成长了再来麻烦张总。”米嘉说。
“你这家伙。”张发生笑了笑,“就一心想要占便宜,占不成便宜立马就跑。”
“我不是这个意思。”米嘉赶紧说。
“这一次要拆的地方很大,可以下手的地方很多,我这里不行,还可以另外找地方。”张发生说。
米嘉这次没法子否认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很奇怪,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小李还以为你是我的关系户呢,时间这么凑巧,那边刚提出要解除租约,你就上门了。要不是我自己知道不是,我都要怀疑。”张发生说。
“那个……我有很多信息来源。”米嘉其实一个来源都没有,不过别人又不知道。
“正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喝杯咖啡吧。”张发生说。
喝咖啡?喝什么咖啡?米嘉跟着张发生到了飞龙资产外头,拐进小巷子里,走了不到两分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一个很僻静的院子里。这院子周围长满了大树,遮住了阳光,在这大热的天气里居然很是凉爽。院子里开了一家咖啡屋,零零散散的摆了十几张桌子,张发生坐下,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米嘉对咖啡完全没有任何认识,于是要了一杯冰咖啡,至少能解渴。很快他们的咖啡上来了,卡布奇诺原来就是牛奶咖啡,只不过牛奶打了泡沫,堆在咖啡上,味道很香。冰咖啡则是冰冻的咖啡,并不怎么好喝。
“米老板你真年轻。”张发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