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国共往事风云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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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从此兵戎相见(4)

蒋介石闻知白崇禧这一狡猾措施,愤怒地急电责问:“共匪势蹇力竭,行将就歼,贵部违令开放通黔川要道,无异纵虎归山;数年努力,功败垂成。设竟因此而死灰复燃,永为党国祸害,甚至遗毒子孙,千秋万世,公论之谓何?中正之外,其谁信兄等与匪无私交耶?”

白崇禧也不客气,复电反驳:“职部仅兵力十八九个团,而指定担任之防线达千余公里,实已超过职等负荷能力。”白崇禧还引了一段“孙子”曰:“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备前则后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接着说:“竭十八九个团全力,不足挡彭匪德怀狼奔豕突之势也。钧座手握百万之众,保持重点于新宁、东安,不趁其疲敝未及喘息之际,一举而围歼于宁远、道县之间,反迟迟不前,抑又何意?

得毋以桂为壑耶?”白崇禧越写越自由,一边夸大自己的战果,一边对蒋介石横加讥讽:“虽然职部龙虎、永安一战,俘获七千余人,以较钧座竭全国赋税资源,带甲百万,旷时数年,又曾歼敌几许?但此不是与中央社同争短长也,据中央社露布:

某日歼匪数千,某次捕匪盈万,试加统计:朱毛应无孑遗,何以通过湘桂边境尚不下二十万众,岂朱毛谙妖术,所谓撒豆成兵乎?职实惶惑难解。”

白崇禧恶作剧式的电报把蒋介石气得要命,他解开使他窒息的军服领子,舔着焦躁的嘴唇,翕动着鼻孔,默默地坐着。数度逼蒋下台,使蒋记恨白崇禧已久,但因其拥兵自重而无奈。据说退台之后白家还为蒋的指使抄了家,甚至白的死因也成了一个谜。

蒋介石对白电置之不复,只严饬向贵州尾追勿得稍纵,并亲自飞到贵阳督师。

他实际上成了战场指挥官,撇开了薛岳的前敌总指挥部,调动部队都是他亲自打电话。当他急调廖磊的第七军星夜兼程前进时,廖复称:“容请示白副总司令允许,才能前进。”蒋哭笑不得:“这真是外国的军队了!”眼看着红军麾指贵阳,贵阳城防兵力不足两个团,蒋介石只好急调云南军阀的部队“救驾”。此外,命令空军连番侦察敌情,确保飞机场的安全,并挑选了20名忠实可靠的向导,备好12匹好马,两乘小轿,以便蒋介石和宋美龄能随时逃走。

白崇禧更加公开嘲笑蒋介石:“蒋老总指挥作战连一个交警大队、一个步兵营也要干涉,弄得前方将领束手束脚,动弹不得,别人说他是步兵指挥官,我说他是步枪指挥官。”

部下劝他:“白副总,你说话要是叫他听见,岂不惹杀身之祸!”

白崇禧哂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敢向老头子说话,我是他的老朋友,为了国家的存亡,不能不讲真话,难道我讲了真话就是反对他吗?”

蒋介石上了峨眉山1935年上半年结束时,由于追击红军,薛岳、胡宗南带领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进驻了四川,控制了四川的局面。加之龙云投靠了蒋介石,使蒋介石多年来梦想统一西南的愿望,总算得以实现。他把这很大程度归结为庐山办训练团的功劳。所以一进川,就派陈诚创办峨眉山军官训练团,他自兼团长,陈诚和四川军阀刘湘任副团长,轮训武官营长以上和文官县长、中学校长以上人员。蒋介石第一次来到成都,登上峨眉山勘察地形,选择校址。

蒋介石一行从峨眉山脚下报国寺出发,经过伏虎寺,驻节半山,再登临顶峰。

在圩池之间,卫士们租了一所外国人避暑的竹木小屋,给蒋介石和宋美龄居住。侍从人员也租了一所洋人的简易房子,分居左右。他们用大竹管接来山溪水,供蒋介石饮用。溪水经过沙石过滤,清冽味甘。蒋介石品了品,不住点头:“比蒸馏水味浓,好喝,跟青岛崂山矿泉水差不多。我以后就喝这种溪水,但一定要注意过滤清爽。此地人多吸食鸦片,防止这种恶习污染。”蒋介石对峨眉胜景极感兴趣,两次乘坐滑竿登金顶游览。蒋介石用望远镜观赏四周风景,舍身岩下,万丈深渊。听说有人追求虚无缥缈的极乐世界,曾纵身跳岩。蒋介石用望远镜看了一阵,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就把望远镜递给宋美龄。宋美龄看了半天,放下望远镜,感叹了一声:

“愚人何必去舍身呢?”第二天,蒋介石早早到达金顶,果真看到了日出、云海、佛光、圣灯的“四大奇观”。一轮红日在万云簇拥之中突然跳出,顿时漫山遍野红透,云海翻腾,蒋介石大喜,以为吉兆。峨眉山的猴子是出名的顽皮,文明点的被人称作“猴居士”,野蛮点的被人叫“土匪”。最要紧的是不能去招惹打它们。它们一旦被伤害,就会群起而攻之,以至伤人发生意外。所以蒋介石和宋美龄外出游山,侍从事先就要在路口注意猴子的动静,或者把猴子引开。可是宋美龄又特别喜欢引逗猴子。卫士又把猴子引到路旁,让它老实蹲下,让宋美龄开心逗弄。蒋介石在一旁也笑得格格有声。

在山上转了一圈,蒋介石还是觉得山脚下的报国寺最理想。这里三面环山,很负盛名的玉液泉自石罅中流出,绿叶娑娑,溪流淙淙,景色端的非凡。训练团开办之初,只有报国寺周围的几间竹架泥墙的简易棚。蒋介石亲自上课,大讲三民主义。

还请了一些着名教授、学者,来讲国内外大事和军事知识。训练团先抽调了四川各路军人邓锡侯、刘湘、刘文辉、王陵基、杨森等部队校尉下级军官训练,后再调训将校高级军官,名曰高级将校班。在训练团内,当师长的可任连长带队。当时四川军人大都有抽鸦片的嗜好,高级军官的家里,竟然公开设置烟具,而士兵几乎个个是“瘾君子”。蒋介石办班,就想改掉这种恶习。谁知这一大批“瘾君子”来到训练团,憋得难受,就每天偷偷摸摸进入大伙房隐蔽处过瘾。蒋介石怕一时抓得太紧反而闹出事来,示意陈诚稍为宽和一些。陈诚心领神会,在夜间巡查时,预先告知带队的川军领袖,让他们及早吹风下去,将烟灯熄灭。但是,在第二、第三期训练中,政治部的干部查岗时,只通知下边的人“熄灯”,然后去查没有得到通知、常在那里大过其瘾的两个大头目杨森和王陵基,当众出丑……

正在蒋介石尽兴游峨眉之时,周恩来他们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连续征战,饥饿与疲惫,病魔再一次将周恩来扑倒了。

周恩来从8月初就开始腹泻,大便中有脓、血和黏液,体温从38度上升到40度,全身逐渐发黄,神智不清以至高烧昏迷。红军中的李治医生化验了大便,发现有阿米巴原虫。中央马上把在王稼祥身边的王斌医生找来,他给周恩来做了身体检查,发现肝脏肿大,下缘竟达到右肠骨窝,右侧下胸及上腹肿胀,胸围右侧比左侧大四横指。王斌认为是肝脓肿和阿米巴痢疾无疑了。幸好药箱里还有依米丁注射液,就给他每天打一两支,没有别的办法。医生还在担心,万一脓肿破裂到胸腔或腹腔,肯定有生命危险。医生急得只好让人到60里外的山找些冰块,放在周恩来的肝区上缘冷敷,每天从早上10点敷到下午6点。人们还是担心,又把邓颖超从干部休养连接来,一起护理周恩来。其实邓颖超自身也难保,从长征开始前就患肺结核,经常发低烧,痰中带着血丝。她一看周恩来昏迷不醒,急得不行,就在周恩来木板床旁边的地上铺了点稻草,躺下。一看周恩来那件灰色毛背心,爬满了虱子。她用指甲掐着,竟有一百七十多只,血把指甲都染红了。被风吹刮着的营火哔剥地爆响着,有人在剥那些战马的皮。地面上的几万红军,都在担忧。周恩来轻轻动了一下,在他不安的脸上,往外突出的颧骨显得黑黝黝的。他开始呻吟,说肚子痛。邓颖超和医生把他扶起来大便,竟排出半盆棕绿色的脓,高烧也逐渐减退。他清醒过来,一看邓颖超在身边,好生奇怪。马上嘱咐人:“快,给一、三军团发电报,问他们作战计划执行得怎样?”

三军团的彭德怀和杨尚昆正在屋里转圈。马上要过草地了,原先抬担架的同志一个个病倒了。彭德怀已经命令扔掉两门迫击炮,腾出40名战士,专门负责抬周恩来和其他几位重病号。当时红军总共不过八门这样的炮。三军团参谋长萧劲光负责组织担架队,他们为找个担架队长犯了愁:这个人必须有高度政治责任感,能吃苦;同时要有点医学护理知识。这在多半文盲的红军里实在难觅。

突然一个自称“大知识分子”的人冒了出来:“我来当担架队长!”

彭德怀扭脸一看,又泄了气:是陈赓,红军干部团的团长。彭德怀意外地大笑起来:“你是个瘸子,还是先保住你自己吧!”

杨尚昆也直摇头。陈赓的腿部多次负重伤,现在走路还一拐一拐的,再说干部团里管着百十号人,说是“团”,其实好多“团员”都是师团干部。

“你们放心!”陈赓能说会道,“我陈赓没多大本事,可对革命是心地赤诚,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就一定能把周副主席安全抬到目的地。”

也只好“瘸子”里拔将军了。8月21日,由陈赓担任队长,兵站部长兼政委杨立三坚持要去抬担架,抬着周恩来向那荒无人烟、充满沼泽和泥潭的大草地进发。

周恩来不愿看到同志们双肩磨破,步履艰难地抬着担架,几次挣扎着要从担架上下来自己走。然而他已衰弱不堪,身不由己了。(19年后杨立三去世,担任着国务院总理的周恩来,说什么也要亲自为杨立三抬棺送葬……)

走出草地,周恩来感激的目光望着陈赓,说:“东征时,你曾经救过蒋介石;长征路上你又救了我!”

陈赓笑了,两手做了个遗憾的动作:“假如那时我知道我们的蒋校长竟如此反动,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从战场上背下来了,弄得我们和他斗到现在!”

周恩来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按现代医学的说法简直不可能。王斌医生后来分析:

如果当时肝脓肿不是和横结肠黏连,脓肿破裂后不是穿入肠内而是穿入腹腔,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周恩来是不可能被救治的。可奇迹偏偏在命如游丝上发生了。当时陈赓闭眼双手合十念了一道“经”:“感谢马克思在天之灵!”周恩来在1976年临终前,对一直在医疗组工作的王斌说:“你40年前对我的救治,使我多活了40年……”

1935年9月中旬,正有峨眉山给军官训练团讲课的蒋介石,突然接到薛岳、胡宗南的来电,说红军已跨过草地,突破封锁线到达了阿坝和巴西地区。蒋介石在震惊之下大发雷霆,当即将失职的师长撤职查办,并急调江西的三十七军,同时命令东北军在甘肃的静宁、会宁、天水和陕西的平凉一带堵截红军。又利用陇南土匪出身的新十四师鲁大昌部扼守岷县及天险腊子口。

不到十天,蒋介石心情忧郁地下了峨眉山,还没坐稳,戴笠来报告红军已突破天险,红一方面军与红三军团业已会师,并统一由毛泽东率领。戴笠说得又快又急促,不时被蒋介石所打断。蒋介石时刻绷紧的身架一下瘫软下来,大声感叹:“六载含辛茹苦,未竟全功!”

戴笠站着不动似有更重要的事要报告:“李宗仁、白崇禧、陈济棠出兵北上抗日!”

蒋介石并没吃惊:“这我知道。他们不是共产党,好对付。”

“可他们的军队已进入湖南衡阳,委员长派去的军队顶了一阵,现在成了僵局,只怕时间长了,军心有变。”

蒋介石喝着水:“我们就是要坐观以变。但变的不是我们的军队,而是他们。

广东空军首领黄光锐,拿了两千三百多万,比韩复榘、石友三当年还给的多,他不会变卦!还有余汉谋……”

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策动的“两广事变”酝酿已久。就在这年夏天,广西的李品仙作为两广集团李宗仁、陈济棠、白崇禧、黄旭初的总代表,来到湖南与省主席何键相晤。一天中午,何键请李品仙到长沙容园吃饭。席上只有四个人,另两个人是李品仙的秘书和何键的部下刘廷芳。李品仙边吃边高谈阔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抗日。而现在中央就好比一辆坏了的汽车,动不得了,它不动我们就在后面推它。”接着,李品仙婉言说出两广军队欲假道湖南北上抗日的意思。

何键埋头吃菜,见无人答话,便用眼迅速看了刘廷芳一下。刘会意,马上向李品仙提出两个问题:“第一,李先生是否可以先去南京,与大家朋友了解一下全国经济、国防诸方面的情形之后再作决定?我敢断言凡是中国人,全国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要抗日的,我自然也是不例外。第二,你既然要抗日,为什么军队不往边防走,而要往里派?”

李品仙猝不及防,眉毛一竖,直瞪着刘廷芳。何键一看气氛有点僵,忙堆上笑脸:“李先生一路辛苦,早点送李先生回招待所休息吧。”

从招待所出来,何键和刘廷芳来到何公馆,何键挺神秘地说:“现在情势很紧张,根据各方面密报,两广要出兵北上,直赴武汉,成立临时国民政府,与中央分庭抗礼。”何键吐出牙里剔出的肉丝,继续说:“据我所知,两广军队数万人已渡过湘桂边境黄沙河,来势很猛,拟往岳阳、羊楼洞等地径赴武汉,李先生此行就是来商谈假道过境问题的。”

刘廷芳闷头一想,两广军队有十多万,而岳阳地区的中央军只有陈诚和胡宗南的部队,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如两广军头游说成功,获何先生首肯,使两广得以假道湖南进军武汉,则势必造成分裂之势……他力劝何键不要采纳。

“那就派你前往南京见蒋先生如何?请蒋先生设法制止两广军队发动兵变。”何键望着刘廷芳,征求他的意见。

刘廷芳还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