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小声说:“我的确有个同案,这个同案,不是别人,就是我女人。她是我女人,但不是我老婆。我和她是初中同桌,后来她嫁到了你们这儿,本来她日子过得好好的,可她赌博把家输了个精光,老公也跟她离婚了。几十年没联系,可三年前,我跟她在火车上又见到了。然后,我们俩就在一块了。我老曾这几十年进进出出监狱多少次,也没个女人。除去偶尔弄个小姐,我从来没有过女人。我一直觉得要是有个女人看着我,我或许就不犯事儿了。而且,我岁数也大了,有个老伴,挺好。哪知道这女人不但赌博,还溜冰。我哪养得起她啊!跟她在一起半年后,她开始天天挤兑我,说我没能耐没本事。而且,她还出去搞破鞋,你说说,都五十来岁的人了,还出去搞破鞋。”
王宇插了一句:“那你为啥还跟她在一块啊?”
老曾说:“鬼迷心窍了呗!再说,我就希望过个安定的生活。唉,安定啥啊!我做点小买卖哪够她输的呀!她天天挤兑我没能耐,终于有一天,把我挤兑急了,我就说,你再挤兑我我就出去杀人抢劫了啊!她就说,你有那胆子吗?你那卵子白长了。我急了,说:我要是敢呢?她就说,你要是敢,我帮你!我一时糊涂,真就干了……我俩就一起杀人抢了个黑出租。销赃的时候,我被抓了。但我死活没供出她来。我琢磨着:不管她对我咋样,毕竟夫妻一场。”
王宇长叹:“那你现在怎么想供出她来了呢?”
老曾说:“现在想想,她也太不是人了。我是为她犯的法,我又没供出她来。可她到现在,这么久,一共就给我卡上打过两次钱,一次200,一次500。这700块钱,她就买了我一条命。”
王宇说:“那或许她就真没钱呢!”
老曾冷笑:“她?这娘们路子野着呢!别看一穷二白,她日子可不错。今天勾搭个老头儿,明天骗个街坊的。赌博溜冰的钱肯定她都有,可就是看我的钱没有!”
王宇长叹。
老曾继续说:“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我护着她干啥?话聊到这了,我也跟你说了实话吧!那个腾越,答应了给我五万块钱让我帮他干死赵红兵。先付了我两万,这两万块钱就交到这娘们儿手里了,结果这娘们儿两万块钱拿到手以后,就给我卡上打了五百块!五百!操!”
王宇忍不住问:“腾越想杀赵红兵干啥?”
老曾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也看不上那赵红兵,我又是必死的罪,给我钱我就杀呗!该问的我问,不该问的我从来不问!问了人家腾越也不会告诉我。你说说,我都快死的人了,她就给我打了五百块钱,你说这娘们是什么心肠?她不知道我在里面吃糠咽菜吗?她知道!可她宁可拿这两万块钱去赌博溜冰去,也不愿意多给我几百,这样的贱娘们,我护着她干啥?”
王宇说:“我明白了。但是要是你在被判决之后再自己主动交代这事儿,能多活几个月。”
老曾惨淡地一笑:“我早他妈的活腻了,多活几个月干啥?那娘们儿是恶人!该死!你是好人!该活!”
听完“该活”这俩字后,王宇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脸居然一下红了,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谁不惜命?谁不想多活几天?王宇还年轻,日子远远没过够呢!一年前,李四性情大变,开始带着王宇行善积德,虽然自己没保住命,但是最后,保住了自己最好的兄弟王宇的命。如果李四生命中的最后一年还像以往一样阴损乖张睚眦必报的话,那么王宇也不会受到他向善的影响,很可能在看守所见到老曾后就暴打老曾一顿。如果暴打了老曾,那王宇还有活路吗?
这也是因果报应。可惜,这因果报应来得太晚了一些。李四的命,回不来了。
几天后,判决一个接一个地下来了。
老曾:死刑。
腾越:死刑。
民办老师:死刑。
赵红兵:一年有期徒刑,由于残刑不足一年,直接在看守所内服刑。
费四:一年有期徒刑,由于残刑不足一年,直接在看守所内服刑。
黄老破鞋:三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释放。
刘海柱:两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执行,释放。
马三:三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张国庆:三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二东子、城管小郭暂未宣判。
而本轮该判刑的王宇没有宣判,显然,王宇立功后不会被判死刑了。
宣判后,看守所所长找到了赵红兵。
所长的脸上,居然还带着点笑模样:“你的那些仇人,该判的判,该走的走,这回,你总不会再闹事了吧!”
赵红兵说:“你觉得我是闹事的人吗?”
所长拍了拍赵红兵的肩膀:“你剩下那几个月的残刑要在我这服,别再闹事了啊!有些事吧,我都明白,但我不愿意去深究。我的职位是看守所所长,不是刑警队队长。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让看守所里不出事,不是去破一个一个的案子。”
“呵呵,你说你全明白,你都明白什么?”赵红兵说。
“你就当我什么都不明白就行。还有啊,你既然在看守所里劳动改造,那么你真得干点活儿。我琢磨着,你肯定当不了厨师,也不愿意去给人送饭。所以吧,我就给你找了个好活儿。咱们看守所院里有块菜园子,菜园子不大,你一个人就能拾掇得过来。这样你每天都见见阳光,呼吸呼吸自由的空气,怎么样?”
赵红兵乐了:“操,我也不会种菜啊!”
“慢慢学吧,这活儿适合你,种点菜,挺修身养性的。你都多大岁数了,哪来的那么多暴力情绪。”
赵红兵盯着所长看,他觉得所长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端着架子了,多少变得可爱了一点。其实所长也了解了赵红兵。对付赵红兵这样的人,顺着毛去摸,啥问题都没有。戗着毛去摸,肯定炸锅。
“别盯着我看了,种还是不种,一句话。”
“种!”
“行,明天开始!”
所长又拍了拍赵红兵的肩膀:“好好干吧!”
赵红兵笑笑,没答话。
所长走了几步转过头来说:“你那朋友刘海柱今天放了,你放心吧!”
“呵呵。”赵红兵笑笑。
“二东子咋还在里面呢,你外面的朋友还得运作啊!你们这样的刺头,每滚蛋一个,我就省心一些。”
说完,所长带着神秘的微笑走了,留下了瞠目结舌的赵红兵。赵红兵听到“二东子”这三个字后,着实吓了一跳:敢情这所长,知道二东子啊!
过了一会儿,管教给赵红兵送来了劳动号才穿的蓝色小马甲时,赵红兵才缓过神来:这所长,还真是个人精子,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无能。经过了几番调查后,这所长现在的确什么都明白,真的只是怕麻烦,所以不追究了。所长要的,只是个和平稳定的局面,仅此而已。
刘海柱出狱了。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刘海柱伸了个懒腰。脸上,多少还带着点笑意。他的这次看守所之旅,虽然遭了点罪,但是完成了使命。这种破地方,刘海柱再也不想来了。
看守所门口停着一辆宝马7系轿车,司机看到刘海柱出来以后,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
“是柱子哥吧!”司机问。
“你是……”
“我是申总的朋友,他让我来接你。”
“操,他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接我?”
“嗯……他现在人在北京。”
“给他打电话,让他给我滚回来。”
“柱子哥,是这样,申总嘱咐我来接你,是想直接开车把你接到北京去。他说,现在外面的形势挺乱,不安全,他暂时也不方便回来。他想让你去北京,和他一起商量点事儿。”
“我操,怎么听着跟他跑路了似的?”
司机看着刘海柱,一句话没说。
看这司机的表情,刘海柱明白了:沈公子真跑路了。
刘海柱问:“究竟出啥事了?”
“柱子哥,我只是公司的一个司机,太多的事我也不知道。申总就是这么嘱咐的我,勒令我一定把你带到北京,我只能照办了。”
“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接电话。”
“柱子哥,现在申总不方便用手机……”
刘海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刘海柱说:“这样,我总得回趟家,换件衣服,洗个澡,拿上点衣物再去,行不?”
司机踌躇了一下:“行!”
在刘海柱家小区门口,车停了下来。刘海柱独自进了小区。刘海柱走到自己家所在的10号楼附近时,直觉告诉他,他身后有人在跟踪。正当刘海柱想猛回头看一眼时,迎面又来了两条壮汉,两个都拿着垒球棒,显然是奔着刘海柱来的。此时,刘海柱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快速密集了起来。
刘海柱自知不妙,迎面向对面的两条壮汉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