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的女孩,确实是乔百枝。
此时她还穿着那件大衣,背着一个笨重的、黑色的书包。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有她的照片?
为什么……?
来不及想这个中缘由,她只觉得心慌,慌到她喉咙被什么东西锁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慌到她抓着手机时,指关节隐隐作痛;慌到她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脚却紧紧地粘在了地上,挪不开步子。
男人见她一副呆滞的模样,等得不耐烦,声音提了一度,语气明显带着点火气:“问你呢!这个人,是不是你!”
她点了头。
声音颤抖:“怎……么了?”
男人突然冷笑一声,转头招呼离他几步远的兄弟们过来,嘟囔了一句:“就觉得是你吧,还让我们几个人苦等了几天。”
他“啧”了一声,伸出手指在她脸前晃了晃,“下次告诉你那个小姐妹,以后把事请都说好,别让哥几个苦找……”
乔百枝倒吸一口气,欲哭无泪,“什么……姐妹?”
“咳!”那男人皱眉,有些不满,“少在我这儿装啊,哥几个也都是老熟人了,别搞那些没用的。和你那姐妹都说好了,价钱另算,你可别耍无赖——”说罢,就要伸过手来揽她的肩。
“你干什么!”百枝迅速弹开,打了下他的手背。
男人一下子沉了脸:“你怎么回事儿!想赖账是不是?年纪轻轻的,你们这种毛孩子我见多了,不就是想多加钱么,态度好点哥们不就给了么——”
“我给你这些,还是看在你那小姐妹的份儿上——”
百枝声线抖着,颤颤巍巍地说,生怕再把前面这个人惹恼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小姐妹是谁,这张照片是我和舍友吃饭时她拍的,我真的不知道……”
“……”那男人低声咒骂了几句,伸手推了下乔百枝的左肩,百枝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还跟我装是不是?”
“你们真的搞错了——!”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她身边突然上前一个人,他个子比那个中年男人稍高一点,灯下能看到左臂有一处长长的刀疤。
那人一把扯过她的头发,头皮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百枝不受控制地把头倾向一侧,差一点摔倒。
她低着头,想要挣脱。
“我tm最恶心你这种当了bz还要立牌坊的女人,想钱想疯了还敢在大哥面前耍滑头是不是?看你年轻才不计较那些,就你这模样,tm白送老子还不要呢!”
乔百枝觉得那一双双手像蜘蛛的脚,触碰到她皮肤的一瞬,有一阵强烈的刺痛。
“我告诉你,”男人依旧盛怒,口齿不清地吼着,难闻刺鼻的酒气扑到她脸上,她胃里翻滚着,向上返来一阵恶心,“你少装了,自己跑过来还嫌这个避那个的,tm是你选老子还是老子选你?”
感觉有人在扯她的大衣领子,藏在兜里的手摸索着颤抖着按下了某个键,然后抽出手来,拼死挣扎。
宛如失足落水的小鸟,扑腾扑腾,垂死挣扎。
寒风灌入衣领,后颈传来一阵酥麻,有人在拧她的胳膊,骨头和筋一阵绞痛。
疼得钻心。
她拼尽全力嘶喊着,“别碰我!”“救命——”“别——!”
那个男人的电话突然响了,手机铃声震耳欲聋。
他打了个手势,剩下两个人按住乔百枝。
百枝的双臂被锁在身后,无法挣脱。
她脸上的泪已被风干,大衣蹭了灰,留下一片污迹。
风像一个个小刺,扎进她的皮肤,扎透她的骨髓。
电话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质问他在哪里,是不是又出去喝酒了。
突然想起苑玲籽那次,似乎也是一个女人找上来和她厮打起来,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只能堵一次了,以她现在的处境,这应该算伤害最小的选择了。
“新路街159号纯色酒吧——”
她觉得这股力量快要吧喉咙喊破了。
那人一听瞬间慌了,瞬间按掉电话,手指着乔百枝:“你!”
有人想捂住她的嘴,结果被百枝一下咬住手,他吃痛地弹开,百枝顺势挣脱开他们,拼了命地向相反方向跑去。
听到后面一阵痛骂,喊着让她站住。
冷冽的空气贯入胸膛,令她近乎窒息。
她一个弱女孩的力量怎敌三个人,只有拼了命地跑,跑。
那样绝望而强烈的恐惧,就像一个人想要拼命摆脱掉自己身后的影子一般,无力却还在挣扎。
她觉得她正在逃脱黑夜向她伸来的魔爪,她正在和宇宙星辰赛跑。
后面的人离她越来越近,百枝觉得小腿已经开始酸胀发软,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有人扯了她头发一下,她向侧面躲开,奔到道路上。
也顾不得危险,不时有车从她身边疾驶而过。
突然一辆隐匿在夜色中的一辆黑色轿车打开了远光灯。
灯光太刺眼,仿佛失明了一瞬。
什么也看不见。
车前身轻轻擦过乔百枝的手臂。
冰凉凉的触感。
突然一个急刹,前门被里面的人撞开,恰好能阻挡一下后面追上来的人的视线,一只手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臂向里侧一拉,百枝身子倾过去,然后里面的人顺势勾住她的腰,把她捞上了车。
一脚油门下去,身后的人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疾风呼啸而过。
“百枝关门!”驾驶座上的男人怕她掉出去,大声吼了一句。
乔百枝几乎是本能般关紧车门后,死死抓住车里侧的小扶手。
她急喘着,仿佛快要溺水的人终于钻出了水面,贪婪而渴求地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她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全身冰冷。
眼泪倏地落下来,断了线般,控制不住。
她只是无声地落泪。
哭到让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