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毛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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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实习日记(五)

日期:8月24日星期四阴

通报批评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张警长对我们说:“接到群众的反映说打铁街的小偷多得很,你们几个没事的时候多去巡逻一下,群众满意度不高会影响我们的考核的,今天你们先穿便衣去吊一下线。”

我和鬼雄、毛坯穿上便衣,步行来到打铁街。今天赶场,人特别多,因为我们都是生面孔,又是着便装,不容易被扒手们发现。

我们先从街头到街尾巡查了一遍。然后就假装赶场的人,向小贩们询价买东西。在学校上反扒课的时候,老师就讲解过扒手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而且多选择老年人和妇女下手。于是我们把巡查的重点放在人多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一个神情猥琐,贼眉鼠眼的四十多岁男人进入了我们的视线,我们三个相互递了眼色。就悄悄跟踪这个男人。我们见他一直尾随着一个背着背篼的四十来岁的妇女,而且不时的看那妇女的裤兜。

我们一直跟踪着他,准备在他“下手”的时候一举将他抓住,来一个人赃俱获。跟了一会儿,那男人突然把手伸向了妇女的腰部。我手疾眼快,快速出击,一把抓住他的手,鬼雄也几乎在同时来了个抱腿顶摔将他放翻在地。那男人被摔懵了,口里吼道:“搞哪样?搞哪样?”。

那妇女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呆了,惊恐地看着我们。正当毛坯取出手铐准备将被我和鬼雄控制在地上的男人铐上时。那女人看见了手铐,似乎明白了什么,哭喊着说:“你们干什么?我家男人犯什么法了?”

我们一听她说她家男人,马上意识到抓错了人。我指着地上的男人问那妇女道:“他是你男的?”

那妇女忙不迭地点头说:“是呀!他犯什么法了?”

我们急忙把那男人拉了起来,赔不是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哈!”

那男人气愤地说:“我今天真他妈撞鬼了,我逗谁惹谁了?”

我们再次说了对不起,那男人也没有再说什么,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和妇女离开了。

这一来,搞的我们三人脸红筋涨的,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摊摊手,继续巡逻。

这一折腾,我们想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

没想到来到靠街头这边的时候,毛坯悄悄把我和鬼雄喊道一边,用眼神示意我们,小声说:“看到没有,那个穿绿衣服的人的袖子里有东西。”

我和鬼雄顺着他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见一个20多岁的穿着草绿色上衣,手里拿着一顶草帽的人在不时的打量着赶场的人的裤兜。他的右手袖子显然被什么东西撑住的,凭专业判断,这是一把镊子。

我们悄悄的跟踪着他,不时用询价来掩护。由于刚刚有了前车之鉴,我们都不敢贸然行动,只能一直等他下手。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人跟在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身后。那妇女刚买了一些东西,把剩余的钱揣进上衣口袋里。

草绿色上衣抵了上去,用草帽遮掩着右手,熟练的把镊子伸进妇女的口袋里,从里面夹出了一些钱。我们三人几乎在同时出了手,鬼雄死死地抓住他的右手,我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毛坯抱住他的左腿。由于我们用力的方向不一致,加上那人拼命挣扎反抗,我们训练有素的三人竟然没能将那人制服,他没有被控制住的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向我们疯狂的乱刺。幸好毛坯反应比较快,放开了他的左腿,从左侧后控制了他的左手。

我也被这疏忽惊出了一身冷汗,放开了他的脖子,从后面抱住他的双腿一拉,用肩去顶他的大腿部。三人的力量同时向前,狠狠的将他摔在地上,我骑在他的背上,用双手把他的头使劲往地上按几下,就把他撞昏了。毛坯掏出手铐,将他铐住,我把他的镊子和匕首收了。旁边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有些说:“是便衣,真厉害。”

我们叫围观的群众散了,然后对那被偷的妇女说:“大姐,麻烦你和我们回去做一个笔录。”

那妇女说:“我还忙得很,我小孩在家里的,我要赶回去喂奶,我就不去了。”

我们听她这么一说,都没有勉强她,就把草绿色上衣押回警务区。

我们看见张警长,把情况向他说了,原以为会得到他的表扬,没想到他不但没有表扬我们,还把我们拉到一边说道:“为什么不把当事人和赃款带来一起处理?如果他死不认账,我们还不太好办。”

幸好这草绿色上衣还算配合,对行窃被抓的事实供认不讳。最后把他送去行政拘留15天,罚款500元。

下午两点半,张警长召集我们开会。人到齐后,张警长说:“我刚刚去派出所拿了一个通报,我们开个会来传达一下。”:

“《关于对市西派出所天河警务区班青同志通报批评的决定》毕公字(2000)第1号》”

毕市公安局各科、所、队:

2000年8月21日我局市西派出所天河警务区抓获一名犯罪嫌疑人吉学兵,次日凌晨3点左右,该嫌疑人从警务区值班室用班青给他的手铐钥匙打开手铐,并带着手铐脱逃。于8月23日将手铐送到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经查实,该吉学兵在被抓获时有重大立功表现,但班青同志私放在押人员的行为严重违反《公安机关人民警察执法办案程序规定》的有关规定。经局党委研究,决定予以班青同志全局通报批评处分。

二000年八月二十四日

当张警长读完通报后,班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的,他说:“鬼扯,怎么说成是我给吉学兵的手铐钥匙,当时周镛他们三个都在的,可以作证,是吉学兵偷我的钥匙开的手铐。”

张警长说:“你又不是不晓得刑侦队那帮斯尔些,他们向局里报告说是吉学兵讲的他有立功表现,我们故意放他的。”

班长气愤地说:“放他妈狗屁,这个吉学兵看起来老实玩的,没想到他会做我的货,下次再被我抓到,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

张警长说:“不要讲那些没用的了,今后做事要小心点,小心驶得万年船。”紧接着又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又是的,四个大活人在值班室睡觉,人跑了都不知道,你们敌情意识和警惕性也太老火了嘛。”

我们无地自容地低下头,鬼雄说:“我们白天太累了,晚上想到他铐起手铐的,不会出事,我们确实大意了。”

毛坯又接着说:“是啊,我还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才发现人不在了的。”

今天经历的这些事,给我们每个人都上了深刻的一课。

日期:9月4日星期一小雨

到张警长家作客

近几天以来,市里的几所学校陆续开学,为了确保学生的安全,警务区决定把全部警力两人一组分成四个组,凡是上班期间没有特别行动和任务的,都要到辖区的学校周边去巡逻。

我和老张分在一组,负责四中和卫校片区。这段时间以来,老张似乎每天早上都喝了点酒的,他的脸总是红红的。今天我和他去卫校巡查,自从来到警务区,我还没有好好的和他聊过。我们边走边聊,我问道:“张叔,你今年有50没有?”

老张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和额头的皱纹深深地印记着岁月的磨练和沧桑,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吧,眼角有些眼屎,那件泛黄的格子夹克被烟头烫了些洞,如果不是里面穿了件警衬,还真看不出他是一名警察。他微笑着说:“小周,今后不要叫我张叔,就叫我老张,随便一些。你问我有50没有,我今年都55了。”

我们把片区都巡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回到警务区,张警长对我说:“小周,你们来这么久了,给我们警务区出了不少的力,你看我们还没有什么表示,今天等小毛和小任回来,你给他们说一声我今天晚上请大家吃饭。”

我说:“好的!”

张警长又对老张说:“老张,晚上到我家去吃饭哈!”

老张说:“算了,我就不去了,你喊他们年轻人些去就可以了。”

他们又说了些邀请和推辞的话。

毛坯和鬼雄回来后,我给他们说了张警长请吃饭的事,他们说已经知道了。

下班后,我们和张警长坐着野马车去他家,一道去的有梅哥、梁哥、班长,还有我们三个。

到了张警长家,他把我们招呼道客厅喝茶看电视,嫂子正在炒菜,出来给我们打招呼。六点过的时候,他读高三的儿子放学回来了,菜也上齐了。

张警长开了两瓶白酒,大家开始晚餐。梅哥因要回去值班,喝了三杯就没有喝了。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有点高了。张警长的话多了起来。他说:“小何杰那斯儿不给我面子,请他来吃饭他都不来。他一定是因为我害他得不到当警长耿耿于怀。”

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也不好细问,只是喊:“喝酒,喝,来,我敬您!”

张警长又开了一瓶酒,我挨着梁哥坐,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借着酒兴给我讲了警务区的一些故事:

天河警务区原来的警长是老张,他年轻的时候是市局出了名的神枪手,九一年的时候车匪路霸猖獗。他有一次一人去水城出车,遇到七八个车匪路霸抢劫一辆中巴车,他立即去制止,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见他个子矮小,提着刀向他砍来,他果断地开枪射击,当场打死一个匪徒。车上的乘客见有警察在场都团结了起来,和匪徒搏斗,又打死一个匪徒,打伤一人,其他的落荒而逃。他还有许多先进的事迹。还曾经被评为全国十佳民警。他在天河警务区当了八年的警长,去年过年天河夜总会发生了一场火灾烧死了人,老张被下了。本来一开始说是由何杰来当警长的。那时张警长在大新桥派出所当所长,他是市局为数不多的副科级的所长之一,本来听说要调市局当治安大队教导员的,也是因为处理一起群众纠纷的时候开枪打死了人被撤职,局里面把他调到这里当警长。张警长来了之后何杰就没有得当警长。

听梁哥一说,我大概知道了原委。

我们一直喝到十一点,回到警务区,我们洗漱完毕就上床休息。可是大家喝了酒话多,都没有入睡。就连平日比较沉默的梅哥也和我们吹起牛来。

我想起在张警长家梁哥说张警长打死人的事,就问梅哥是怎么回事。

梅哥说:“张毅在大新桥派出所当了七八年的所长,在全局十一个派出所所长中,只有三个得副科级。张毅就是其中之一,他还是大新桥乡的党委委员。前年六月份,乡政府去抓计划生育和一个村的村民发生矛盾,乡政府的计生干事被村民打了一顿,乡政府的就喊派出所的去协助处理,张毅带起两个民警去处理。当时场面失控,张毅鸣枪示警,但是一个老者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警察了不起?有本事朝我这里开枪!’情绪很激动,并用头去顶张毅,后来不知是怎么搞的,那老者大腿中了枪,送去医院抢救,因为伤到股动脉,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后来死者家属一直上访,局里面迫于压力,撤了张毅的职,调离大新桥派出所。他也是去年七月份才到警务区的。”

我们听了都沉默了,怎么去评价呢?

梅哥接着说:“本来原来所里面决定由何杰来接老张当警长的,但局里面直接任命张毅当警长,何杰很卵火戳,一直不买他的帐。”

警务区的恩恩怨怨我们更不好去谈论,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