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没有其他选择的庞劲东,抱定了这种想法,寸步不离的跟在几个向导的身后。
其实这件事情根本不用庞劲东操心,风间雅晴和长野风花一左一右守在向导们的旁边,手紧紧的按着刀柄,做好了随时出刀的准备。唐传江直接参与了战斗,而庞劲东出于爱护的心理,让她们留在第二伏击阵地的后方。两个女孩因为没能帮上忙,所以早就憋足了一股劲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几个向导如果试图逃走,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但是他们丝毫没有表现出这种意图。大概是因为发觉自己已经被怀疑,所以为了洗脱嫌疑,经常还有意放慢脚步,让自己和队伍的距离尽可能地近。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仍然置身于峡谷之中,但却不再是那种一线天了。第七军团的士兵见状,不等庞劲东下达命令,迅速展开队伍成一个半月形,把庞劲东和向导们拱卫在正当中,同时把枪口对准了向四下里。
庞劲东见士兵们反应如此迅速,可见平日里的训练没有白费,不由得嘉许的点了点头。
不过士兵们的反应虽然到位,却没派上什么用场,因为就在不远处,杨家威倚在一棵树干上,悠闲的抽着烟,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身边不过只带着六个人。
庞劲东四下看了看,既没有发现有埋伏的迹象,也没有察觉杨家威有什么恶意。于是,庞劲东索性走到杨家威面前,开门见山的问:“是你嘱咐人带着我兜圈子,然后又把我领到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这地方不仅是兔子不拉屎,还是鸟不下蛋呢!”杨家威见庞劲东走了过来,立即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说:“很高兴又见面了!”
看着杨家威的样子,听着杨家威说的话,庞劲东感觉自己就像个被大人耍了一通的小孩子。庞劲东既痛恨于杨家威的狡黠,却又不便在弄清情况之前大发雷霆,只得强压着怒火问:“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然是良药了,而且是治病的良药!”
“治病良药,所以必然苦口!”庞劲东想到自己走的冤枉路,不由苦笑了几声。
“孙少爷……”杨家威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庞将军正在等你!”
刚一见到杨家威的时候,庞劲东就预感到叔祖安然无恙,此时听杨家威这样一说,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彻底落地了:“那就快点带我去吧!”
正如杨家威所说,庞文澜毫发无伤,事实上,整支果敢共和军都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只不过队伍已经不在长箐山,而是转移到了怒江边。
怒江比邻长箐山,发源于中国境内青藏边境的唐古拉山南麓,由西北向东南斜贯西藏,入云南省折向南流,然后注入缅甸,被称为萨尔温江。严格的来说,这条江有很多称呼,“怒江”只是其中的一段,在嘉玉桥至云南省的泸水之间。怒江在这里奔流在怒山与高黎贡山之间,两岸岭谷的相对高差极大,山谷幽深,危崖耸立,水流在谷底咆哮怒吼,故而得名。到了缅甸之后,高差已经不大,河面也变得开阔,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磅礴。不过尽管如此,想要渡过怒江也不是很容易的事,足以成为长箐山基地可以依靠的天堑。
此时在怒江的沿岸已经遍布果敢共和军的战士,虽然从远处看去,这条江及其沿岸一如往日那样壮美,但是如果走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帐篷。所有的帐篷都被覆盖上了很厚的树枝和杂草,而且被摆弄成自然状态,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如果不是有偶尔士兵进进出出,甚至让人感到都是自然的产物。
这样高超的伪装技术,让有着多年丛林作战经验的庞劲东都叹为观止。只要果敢共和军想要完全隐藏自己,几乎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这也是他们多年来在各种势力的夹缝中,能够不断发展壮大所凭借的能力之一。
其实果敢共和军的伪装技术还不知这些,例如在生活做饭时如何避免飘起炊烟,都很值得其他军队学习,不过庞劲东在眼下却还没有机会全部见识到。
庞文澜住在一座很普通的帐篷里,没有丝毫特别之处,杨家威把庞劲东带进去的时候,庞文澜正斜倚在床上看书。
一见到庞劲东,庞文澜立即站起身来,眉开眼笑的说:“我听说峡谷那一仗了,打得漂亮!我的好孙儿,不愧是咱们庞家的后人,没给你四爷爷丢脸!”
庞劲东却没有那么高兴,叹了一口气说:“四爷爷,你安全就好!”
“安全,安全得很呢!”庞文澜拉着庞劲东的手坐了下来,继续说:“你四爷爷不让阎王待见,所以阎王现在还不想招你四爷爷去!”
“可是,四爷爷,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庞文澜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帐篷的一个角落说道:“天宠,还是你来说清楚吧!”
庞劲东听到这句话,才发现原来庞天宠也在帐内,只是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庞文澜的身上,而没有发现他。
庞劲东回想起此前的种种,在所有事情弄清之前,并不愿意见自己的这位大伯。但是此时既然见面了,就不能躲过去,庞劲东只有尴尬的打了个招呼:“大伯……”
庞天宠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走到了庞劲东的面前:“刚开始的时候,我对你很是担心,本来想派人帮帮你!但是大伯不客气的告诉你,咱们庞家世代戎马,如果你不能打赢这场仗,就不配做庞家的人!还好,你没有让你四爷爷和大伯我失望,而且做得还十分出色!”
庞天宠说前几句话的时候,收起了笑容,变得有些声色俱厉,但是说到后面的时候,笑容又重新浮现在脸上。
看着这种其妙的表情变化,庞劲东突然意识到,庞天宠所谓“不配做庞家的人”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另指他人。
这让庞劲东感到更加尴尬,急忙说:“先别说我了,我想知道长箐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要从头说起!”庞天宠说罢,就转身走出了帐篷。
过了大约一刻钟,庞天宠回来了,但不是自己一个,而是带了四个人,这四个人还抬着一个。
四个人走到帐篷当中,将抬着的人放到了地上,整个帐篷里立即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个人浑身血肉模糊,身上到处是伤。双手无力的摊放在腹部,十根手指向不同方向扭着,从伤口处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白骨。脸上满布血痂,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庞劲东刚开始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还以为是战斗造成伤员,但是仔细一看却发觉是遭受了残酷的拷打。
庞劲东皱起眉头,奇怪的问:“这个人是谁啊?”
“是阿猛!”庞天宠冷冷的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语气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阿猛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不断起伏的胸口才能证明他还活着。而这起伏不但没有规律,幅度也不一样。庞劲东根据经验可以知道,就算是得到了及时救治,阿猛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竟然是阿猛……”庞劲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机械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过去常听说某人被打得不成人形,庞劲东虽然在战场曾经见过,但却都是死人。而眼前的阿猛还活着就已经不成人形,倒是庞劲东第一次亲眼看到。
“阿猛……”庞天宠走到阿猛身旁,俯下身去低声说:“孙少爷来了,你自己做过一些什么,都主动交代出来吧!”
“孙少爷…….”阿猛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到:“对不起,孙少爷,我受我们家主子指使谋杀你…….”
“你们家主子?!”庞劲东再次倒吸一口凉气,终于为自己的疑问找到了答案,谋杀的幕后主使人是三叔庞天啸。
刚才的这句话虽然很简单,却已经让阿猛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大口地喘起了粗气。过来片刻之后,他头往旁边一偏,就昏厥了过去。
阿猛显然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其余的事情都是庞文澜说出来的:“阿猛受了你三叔庞天啸的指使,试图在暗杀你之后,将责任栽赃到你大伯的头上!目的呢,当时是担心你帮助大伯,不过更重要的,倒是要借你四爷爷的手除掉你大伯!”庞文澜说到这里,猛然一派桌案,恨恨的说:“这个小畜生,觊觎总司令这个职位很久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为此竟然要手足相残!”
庞劲东叹了一口气,问:“这是阿猛说的吗?”
“当然!这小子本来不肯说实话,不过老夫有办法撬开他的牙!”庞文澜阴测测的一笑,尽管语气很平静,但是却带出一股令人恐怖的杀气。
自从庞劲东抵达长箐山,庞文澜始终表现得那样慈祥和善,而到了此时此刻,庞劲东却认识到了自己叔祖阴险狠毒的一面。但是转念一想,庞劲东却也不难理解,若非如此,叔祖绝难在异国的土地上生存下来。
看到阿猛的这副样子,再联系到庞文澜的这番话,庞劲东大致也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庞文澜让人把阿猛带走,并不是简单的看押起来,而是秘密关押并严刑拷打。很明显的是,庞文澜对于刑讯逼供很有一套,杨家威受不住才吐露了实情。
必须承认的是,庞天啸的手腕还是很高明的,考虑到阿猛被抓后,刚开始说出来的话必然不会被大家相信,因此就吩咐阿猛先把他自己咬出来。经过他的一番表演,再加上庞文澜的精明,矛头才会指向庞天宠。
这也就是说,阿猛当时之所以选择那个位置开枪,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想要被抓的。这样一个差事很可能送命,至少也会吃些苦头,阿猛能够答应下来,必然是因为庞天啸许给了很多好处,而且还答应能够保住他的性命。而庞天啸能够做下这样的承诺,说明他在除掉庞天宠之后,有足够的把握当上果敢共和军总司令,甚至可能还有把握同时除掉庞文澜。
一想到这些隐藏在亲情里的杀机,庞劲东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但是庞天啸究竟有什么把握当上果敢共和军的总司令,庞劲东始终没有想明白。尽管联系到当前的这种大环境,庞劲东在突然之间似乎找到了答案,然而这个答案过于残酷,庞劲东实在不愿意面对。
但是庞劲东尽管不愿意面对,庞文澜却主动把这个的可能性说了出来:“你大伯当时保证了阿猛的生命安全,还许以高官厚禄!你知道他为什么敢这样做吗?”
“不知道!”庞劲东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所有的话都留给庞文澜说,而不是由自己进行推测。
“因为他早和缅甸政府军勾结到一起了,参与其中的还有你四叔庞天彪!这两个小畜生……”庞文澜说着,又是猛地一拍桌案:“早知今日如此,当初在他们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把这两个逆子摔死!”
庞文澜说罢,冲着杨家威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的问庞劲东:“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你的三叔和四叔?”
“这……”庞劲东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回答说:“我觉得这件事情当中可能存有误会,希望四爷爷调查清楚再说,不要冤枉了三叔和四叔!如果他们真的犯了错误,也应该交由四爷爷来处置!我作为一个晚辈,在这些事情上没有发言权!”
这是一颗很明显的问路石子,庞文澜是要借这个问题考察一下庞劲东为人处世的态度。庞劲东的回答让他很满意,立时微微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