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劲东礼貌的与昂山素季握了握手,装作从来没有发现过对方充满敌意的目光,十分有风度的说:“你好,昂山素季女士,久仰大名。”
昂山素季的笑容很做作,与其说是发自善意,倒不如说是伪装出来的:“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想,试图分裂我的祖国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终于见到了。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这就叫做‘闻名不如见面’。”
庞劲东从昂山素季的书中得来的印象是,冷静、自信、大度、从容,而对昂山素季本人的第一印象本来与此完全一样,但是一想起刚才的目光充斥着的怨毒,这种印象在庞劲东的心里就完全的被破坏掉了。那种目光更像是卑鄙小人才能具备的,而不是一个英雄坦然面对自己敌人时应该有的。
所以庞劲东很想告诉昂山素季,自己的感觉是“见面不如闻名”,不过话到嘴边变成了:“如果你这句话是夸奖,那么我要表示感谢。”
昂山素季冷冷一笑:“你认为我会夸奖一个侵略者吗?”
尽管昂山素季没有详细解释,庞劲东却也能明白这个指责的含意。在昂山素季和许多缅甸人看来,庞劲东乃至所有果敢人都是占据了缅甸领土的外国人,果敢共和军现在的行为无疑是一种侵略行为。
庞劲东笑了笑,对昂山素季说:“你当然可以认为我没有资格为果敢人谋求独立与自由,甚至可以认为果敢人不配拥有独立和自由。但是在我们果敢共和军内部有许多缅族将领,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缅甸人,我很想知道昂山素季女士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以来,果敢共和军冉冉升起了一颗新星,她就是庞仰林的妻子妙亨。庞文澜让她接替庞仰林的职务,不仅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在缅族中搞统战,本来没有指望她真的能够干出什么成绩。
然而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现学现卖的妙亨竟然展示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甚至远远超越了她的亡夫庞仰林。在面对缅甸政府军取得了一连串胜利之后,妙亨现在已经官拜第一集团军副军长。
完全可以想见的是,与德钦巴丹一样,妙亨这个帮助异族作战的缅甸人,也被缅甸军政府视为叛国者,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却也无可奈何。
正因为妙亨和德钦巴丹这样的人存在,庞劲东才可以坦然反驳昂山素季。
昂山素季怔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底气不足的说:“他们都是被你们收买的败类!”
庞劲东微微一笑,不愠不火的说:“我认为昂山素季女士在指责他们是败类的同时,不要忘记您本人也被缅甸军政府斥责为被西方国家收买的败类。”
昂山素季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尽管她恨不情愿,但是在心底必须承认庞劲东的指责是事实。或许在过去的时候,她把自己只是看做一个纯粹的自由斗士,但是这段时间在西方遭到的冷遇,让她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西方过去支持自己,并不仅仅是因为认同自己的理念,而是基于更加现实的政治考量。
“你……你……”昂山素季看着庞劲东,语气有些变的激动了:“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女士说话?”
“一名有教养的女士是不会随便指责别人是侵略者的。”庞劲东耸耸肩膀,虽然语气十分的轻松,却对昂山素季构成了更大的刺激:“昂山素季女士在指责别人之前,最好思考一下所谓的‘败类’的产生原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站出来反抗专制独裁的军政府。”
昂山素季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我也不认同军政府的统治,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为缅甸人带来自由,但是……”
“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接受缅甸政府的暴虐统治,更不愿意等着你去带给他们自由,所以站出来为自己的尊严和权利而战,这才是果敢共和军存在的真实原因。”顿了顿,庞劲东的冷笑了一声,轻松的口气带上了嘲讽:“昂山素季女士似乎很乐于将自己当作缅甸人民的代表,但是不知道昂山素季女士是否做过民意测验,可以完全肯定缅甸人民愿意被您代表!所以,我必须很遗憾的让你知道,除了缅甸现政府和你之外,果敢地区的各族人民完全可以有第三种选择。”
昂山素季被庞劲东说的哑口无言,嘴唇嗡动了几下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告诉她:“昂山素季女士,请您就坐,宴会即将开始了!”
尽管工作人员说起话来带着友好的微笑,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昂山素季似乎不敢不遵从,但是又不肯就此放过庞劲东,结果一时之间竟然愣在那里。
庞劲东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在宴会开始之前,政要们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没有人注意自己这一边。庞劲东看着昂山素季,语气之中又带上了一些不屑:“希望你留意一下这里所有人的身份,我必须提醒你的是,以你的身份是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
昂山素季的脸色变得更白了,身体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工作人员见状,索性架起她的肩膀,表面看起来像是搀扶,实际上是推搡的将她带到位子上。
西方国家先是给予昂山素季以冷遇,接下来又把她请到这个场合当中来,倒也是符合他们打一棒子给个枣吃的行事风格。只不过与庞劲东所在的重要位置相比,昂山素季的位置就很不重要了,是一个几乎没有人会留意到的角落。很多人都围着庞劲东攀谈,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理会昂山素季。她只能落寞的坐在那里,用刀叉无聊的拨弄着盘子中的菜肴,显然没有任何胃口吃下去。
庞劲东受到的礼遇当然是因为东道主M国,从庞劲东接连被安排在重要位置,任何具有一定政治觉悟的人都能够品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何况是这些领导着这个世界的政客们。
“将军…….”从Z国回来述职的阿瓦中将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讲述了一遍之后,俣丹大将就默默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如同一座雕像一般。过了许久之后,阿瓦中将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提醒俣丹大将自己还在等着指示。
“看来Z国是确定支持果敢共和军了!”俣丹大将长叹了一口气,万分感慨的说:“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对不起,将军……我已经尽力了!”阿瓦中将垂下了头,在Z国的时候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此时如拧开的水龙头一般,“哗哗”的流淌了下来。
“你是一个军人,怎么可以流泪呢?”尽管俣丹大将看起来是在指责,但是语气却很和缓,更像是在安慰阿瓦中将。
“一想到我没有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俣丹大将打断了阿瓦中将的话:“你的任务就是探明Z国的态度,你把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
“那么您为什么说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我本来还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Z国至少会保持中立,但是现在看来不会。还有就是我已经让昂山素季出境,参加M国新总统的就职典礼。我本来希望昂山素季可以利用在西方的关系,为我们的国家统一争取到一些支持,但是……”
俣丹大将说到这里就打住了,阿瓦中将急忙问:“昂山素季本是西方人操纵的木偶,难道这个木偶现在不被喜欢了吗?”
“很遗憾,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这个样子。”
“这也就是说,西方国家同样确定是支持果敢独立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瓦中将用近乎绝望的口吻问:“将军,这就是说,我们在国际社会上被彻底孤立了吗?”
“至少可以肯定,西方国家是不反对果敢共和军的!”
“反正我们一直都是被孤立的,我们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来统一这个国家,哪怕为此与全世界开战,只要我们缅甸人自己能够团结到一起……”突然之间,阿瓦中将的嗓子里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再也说不下去了。
俣丹大将没有对阿瓦中将的这种决心做出任何表态,而是用十分平静的语调说:“还有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庞劲东受邀参加了就职典礼,不仅是以果敢共和军副总司令的身份出席,而且被安排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
“怎么会这样……”阿瓦中将是听说过庞劲东这个名字的,对庞劲东给果敢共和军带来的巨大变化也多少有一些耳闻,因此很想与庞劲东在战场上一决胜负。听到俣丹大将的这句话,阿瓦中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毫不犹豫的立即请缨:“将军,请委任我军队的指挥权吧,我会让这个所谓的果敢共和军副总司令,从哪来的就回到哪里去,而且是变成一具尸体回去!”
“据我了解,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庞劲东现在已经不再负责具体事务,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为果敢共和军做一些外围工作。国际社会对果敢共和军的这种态度,与他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将军……”阿瓦中将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气,用试探的口吻说:“那就通过其他方法除掉他!”
“在你说这话之前,貌埃大将已经派人去了,不过全把性命搭进去了。”俣丹大将不屑的笑了笑,根本没有体现出失败的遗憾。这让阿瓦中将突然意识到,与貌埃大将的政治斗争已经占据了俣丹大将的全部思维,此外的任何斗争的胜负都不会再引起他的关注。
“貌埃大将派的是什么人?”
“很显然,貌埃大将需要这些人绝对可靠,所以派去的全都是亲信。但他的亲信都只是一些蠢材,如果派特种部队或者国家特工去,可能要好一些,至少不会输得这样惨。”
对庞劲东的刺杀计划是貌埃大将私自搞出来的,一开始就采取了高度保密。在计划失败之后,貌埃大将更不敢说出来了,俣丹大将是通过派在他身边的卧底才知道这件事的。
阿瓦中将豁然站起,脸上带着泪痕,毅然决然的说道:“将军,派我去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你犯了和貌埃大将同样的错误,以为庞劲东死了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在实际上,庞劲东已经将事情推到现在这个轨道上,就算他本人不在了,事情仍然会按照既定的轨迹继续发展下去。更重要的是,你们都把庞劲东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出身国际雇佣兵的家伙,不仅自己有着十分高超的作战技术,而且有大批身手不凡的手下。貌埃大将手下的那几个蠢材,甚至还没有见到庞劲东本人,就被他的手下给收拾掉了。”叹了一口气,俣丹大将继续说:“除此之外,我相信貌埃大将的刺杀失败之后,不仅庞劲东自己,恐怕连Z国政府都会加强对他的保护措施。所以,这种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
“可是……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办?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联合国刚刚做出一项决定,授权Z国和M国调解果敢战争。我考虑到战场已经不能解决问题,所以答应接受调解,于是联合国又做出了一个决定,要在日内瓦召开和平会议……”
不等俣丹大将继续说下,阿瓦中将急不可耐的主动请命:“将军,让我去吧,我一定为我们国家争取尊严。”
“不!”俣丹大将缓缓的摇了摇头,用不可捉摸的语气说:“我决定貌埃大将去!”
阿瓦中将听到这个安排先是怔了一下,接着马上反应过来了:“将军,你决定对貌埃大将下手了吗?”
俣丹大将不置可否的回答:“这件事情与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出于信任告诉你,你要当作根本不知道一样!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休息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