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已经没了声音，应该那个叫凤舞的离开了。
云归归像是连呼吸都不敢了。
七百年。
凌时清和凤舞在一起，七百年了。
那是一个她无法想象的时间。
她的时间，七天、七个月、七年……七十年之后，她怕是已经黄土白骨。
云归归垂头看着自己的衣裳，还有这个梳着难受的发型。
像个笑话。
凌时清喜欢的是凤舞的模样，那她如何打扮，也不会入他的眼啊。
云归归眼睛酸涩有些疼，胸口发闷，她揉了揉眼睛，可那种酸涩的感觉并没有好转。
胸口一抽一抽的，疼的不是很厉害，可就是无法忽视。
那样尖锐却细小的疼，顺着缝隙扎着她的心尖。
轻微，却致命。
云归归从门口离开，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或许真的不适合在这里。
凌时清院中有花池，池中的清水刚才将她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
那一身红衣并不适合她，现在看起来更是不伦不类，难看至极。
她缓缓蹲在池边，看着池水中的人影，原来她笑起来这么难看？
那个凤舞公主，她见过一次，长得很漂亮。
云归归忽的伸手把池水搅乱，人影乱作一团，再也看不出她的样子。
吱呀——
凌时清的房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云归归一阵慌乱，径直跳进池水！
“怎么进水里了？”凌时清快走几步，准备把她拉出来。
云归归突然又打起一阵大水花，挡住尴尬的脸色，她又往里沉了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衣服：“我觉得这里凉快……就进来玩一会。”
“胡闹，这里太凉了，玩水有玩水的地方。”凌时清伸手就要把她抱出来。
云归归立刻向后退了几步：“我想在……啊！”
凌时清立刻下水将她抱出来，疾走着把她抱回房中，看着她小腿上的淤泥微微皱眉。
云归归一看他的表情马上把腿伸回来，就要下床。
“别动。”凌时清把她控制住，轻轻捏着她的腿：“疼不疼？没扭到吧？”
“很脏，你别碰了。”云归归声音很小，不去看他的眼睛。
凌时清抱着她去往玉竹温泉：“不脏，现在跟我不好意思了。”
云归归动了动身子：“我想休息了。”
“身上着了凉气，就这样去睡，明日又该病了。”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云归归说道，这种忽如其来的挫败和无力感，让她没了力量。
凌时清看她心情不好：“时菱欺负你了？”
“没，时菱姐姐对我很好。”
凌时清把她放进温泉里：“这身衣服是她逼你穿的吧。”
“恩，我不喜欢。”云归归抬头，“我不喜欢这种穿扮，就算你喜欢，我也还是不喜欢。”
凌时清看着她忽然认真的样子：“我也不喜欢，下次别听她的，做你喜欢的。”
云归归想问他凤舞的事，可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只是碰巧听到。
但他未必会信啊……
“把你的温泉弄脏了。”云归归看着水中渐渐晕开淤泥，没话找话。
凌时清坐在温泉边上：“怎么出去一次变得这么客气。”
“有吗……”
“为什么不开心？”
云归归转身背对着他：“没有。”
“饿了？还是困了？”
云归归皱眉，她又不是小孩子！难道生气的原因就只能是饿了或者困了吗！
感受到归归更深的怒意，凌时清把她抱起来：“泡的差不多，回去休息吧，我已经备好点心了。”
“点心……怕是给别人吃的吧。”云归归这句话一说出口，立刻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就不能克制住什么都不说吗！
凌时清温和一笑：“对，我给自己准备的，请你吃好不好。”
“我不是小孩子，你别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云归怒视着他，“你就不能把我当成正常女子吗！”
“是因为这个生气？”
“都说了没生气！”
“好好好，没有生气。”
云归归回去之后换了衣服，是她喜欢的嫩黄色，样式也不像妖界那般暴露。
她扫了一眼他的衣柜，里面竟然有好多这种衣服，他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她的目光，凌时清解释道：“想到你有可能会来妖界，我给你备好衣物，省的你拿行李。”
云归归叹气，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我想睡了。”
凌时清点头：“你就在这里睡，我处理完那些就走。”
云归归没有拒绝，转身背对着他，一句话都没多说。
凌时清神情渐渐严肃，之前归归不会这样，就算是睡觉也有说不完的话，从不会有这么沉默寡言的时候。
时菱做了什么？
归归本来就是孩子心性，一有不开心直接写在脸上，现在看来就是很明显的不开心。
凌时清实在看不进这些东西，还是决定去找时菱，问问她下午发生了什么。
他刚起身，就听到云归归的声音。
“我明天回家。”
屋中一阵静默，凌时清没有说话。
云归归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忽然想起还有事，先回去一趟做完，然后再过来找你玩……不对，你应该也没时间和我玩。”
玩这个字，她现在很讨厌。
好像她真的是个孩子似得。
床边微陷，凌时清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凌时清说完就离开了，本来是想对她做些什么的，可在看到她的眼神后，他还是舍不得了。
凌时菱看着来人：“哟，还有空过来？没被归归迷住？”
“你下午和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呀，都是一些女子的密语，怎么了？”
凌时清眉头紧皱，阴郁的情绪无法缓解：“归归不开心，你以后别再招惹她。”
“挺开心的呀……”凌时菱一脸疑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人我可是好好的给你送回去了，别是你做了什么现在来怨我吧。”
凌时清皱眉，他做了什么……
云归归几乎一夜没睡，早早醒来就看到凌时清在院中修建花草。
“没睡好？”凌时清很快发现她，笑着问道。
云归归点头：“家里有事，一直想着就没睡好。”
“先吃东西，我今天陪你。”
陪她？
凌时清继续说：“嗯，陪你。”
“可是我要回家。”她是认真的，他以为她在开玩笑？
凌时清温和一笑，在她吃完饭后，带她到了一处湖边，两边的树长势极好，风景很美。
云归归看他拿出画具：“你干什么？”
“以后你每来一次，我就为你做一幅画，如何？”
云归归有些失神，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本来兴致就不高，现在一想到他和凤舞，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可我家里真的有事……算了，你先画吧，画完我再走。”
凌时清让她坐好，看着她的眼神很专注，云归归被他看着，看着看着就开始脸红。
她吞了吞口水，这脸红心跳的感觉是为什么？
“别动，眼神别乱晃。”凌时清出声。
“哦……”云归归镇定着情绪，她深呼吸几次，只觉得脸更红了。
怎么回事？
忽然觉得凌时清好俊美，还有这口干舌燥的感觉，她是不是病了？
“怎么脸红了？”在一幅画将要画完时，凌时清才惊讶地问道。
云归归拍着自己的脸，这种喝醉的感觉，太奇怪了，脑袋不晕，可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凌时清走过来碰了碰她的额头，“有些发热，难受吗？”
云归归糊里糊涂地点着头：“我、好像……病了。”
凌时清摸了摸她的脸：“是你昨天胡闹，泡在凉水里不肯出来。”
“我……好舒服……你的手好凉……”云归归蹭着他的手，这种冰凉的感觉让她不想放手。
凌时清弯腰抱住她：“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云归归点头，转头看着他的眼睛，更加沉迷。
凌时清温和一笑，看着她沉迷的眼神：“昨日为何不开心？”
“看到了讨厌的人。”云归归声音有些委屈，眼泪几乎要落下。
凌时清继续问：“谁是讨厌的人。”
“……凤舞，我讨厌她。”云归归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喜欢她，为什么还亲我，你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我只是年纪小，却也懂别人的东西不该碰，尤其是感情。”
凌时清眉头微皱，归归居然听到了！
可那话她分明是误会了！他活了千百年，难道不懂应当专一？
“归归我和她没有……”
“凌时清你这只臭狐狸！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云归归忽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大哭，满脸潮红眼神迷离，却难掩伤心。
凌时清连忙哄她，不再控制她的心神：“是我不好！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我明明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云归归扯着他的衣服，把头埋在他胸前。
是不是因为她年纪小，就断定她不会动心。
断定她不懂感情。
断定她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孩子气的玩闹。
可她明明是真心的。
凌时清心口抽痛：“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归归，我也是认真的。”
云归归忽然抬头，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连忙捂着嘴，眼眶中的泪还往下落着。
“你控制我，套我的话？”
她忘了，狐狸总归是狐狸，就算再温和，再和煦，也少不了骨子里的狡猾和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