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不好做。
服装店经营了三个月，勉强才能维持收支平衡，顾娟关了店。
开网店，每天顾娟有十几个小时盯着电脑，有时半夜醒来还要看一会儿电脑，一周七天，天天如此。
沈云妮在医院找了个工作，专门负责开电梯。
工作枯燥无聊又沉闷，薪水也低。
她工作的地方是门诊大楼的一间电梯，坐门诊的医生都习惯爬楼梯，沈云妮每天见的都是愁云惨淡，脸色蜡黄，一脸衰相的病人。
沈云川也卯足了劲上班，值班，加班，走穴，连着好几个月一天也没休息过。
凌晨到家，顾娟穿着睡衣睡裤，戴着三百度的黑框近视眼镜，盘腿坐在书房，十指如飞的敲着键盘，跟买家聊得火热。
沈云川走过去，两只手放到她的肩上，给她按揉肩膀。
“脖子，脖子。”顾娟不舒服地转着脖子，她的脖子快断了。
沈云川握住她的脖子，收拢掌心。
“疼——轻点。”顾娟一下吃疼的抽一口气。
沈云川放轻了力道，“老婆，我们可以向银行申请延长还款期限，减少每个月的还款金额。”
现在每个月还一万二，就这样还要还25年。
“越延长，利息越高，那要还到猴年马月去？咬咬牙就撑过去了。”顾娟眼睛发亮地盯着电脑，进货不要付现金，几乎没什么成本，所以现在赚的每一分钱，都有种白赚的感觉。
沈云川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医院医保配额有限，只能尽量少收医保病人，医管局的绩效考核，考核指标要求轻症病人的住院死亡率要低于0。02%，急性心肌梗塞居然也被划入轻症病人的行列。
绩效考核直接跟工资，跟评职称挂钩。
沈云川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医生，他需要用商人的眼光去看，收治的病人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绩效考核。
就算这样，一年也才赚十几万。
感觉越来越没意思。
就算熬到主任的位置，他也年过半百了。
他啃噬着她的脖颈，两只手插入她的睡衣领口。
“别闹，你快去睡觉，今天生意好。”顾娟精神奕奕的盯着电脑，不断成交的订单，让她血脉喷张。
沈云川松开她回房睡觉。
难得的失眠了。
辞职，辞职，辞职，辞职，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盘旋在他脑子里。
他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还房贷，让妮妮不再每天帮人开电梯，让顾娟不再熬夜守在电脑前面。
这份工作已经不能满足他对金钱的需求，也很难再给他带来成就感。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干脆的辞职！
顾娟一直熬到早上五点，昨天夜里井喷了，她一个晚上赚了两万！
现在赚的钱，当然不能跟她以前比。
此一时彼一时，她已经相当满足了。
回到卧室，沈云川已经醒了，站在洗漱台前刷牙。
“赚钱啦，赚钱啦，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早餐！”顾娟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有些得意的显摆道。
她都快不记得上次下馆子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我们吃烤肉吧！”顾娟不自觉的咽下一口口水。
她想吃肉，香喷喷油滋滋的烤肉，用生菜包着，啊呜一口咬下去，那个香！
可能是受沈云川的影响，顾娟发现自己越来越馋了。
沈云川看一眼镜子里的女人，因为熬夜脸色灰白无光，眼袋又黑又深，眼睛布满红血丝，她看上去憔悴又苍老。
“想吃什么，我去买。”他故作轻松地说。
顾娟闭上眼睛，想着早餐吃什么，一瞬间而已，困意就突然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小馄饨。”她顿时打消了跟他一起出门散步吃早餐的美好计划。
沈云川买了早餐回来，顾娟已经睡熟了，蜷在被子里睡得沉沉的。
“老婆？”沈云川坐到床边，摸着她的长发，轻声叫道。
“买，回来了？”睡着的人还能跟他有问有答。
“馄饨，豆腐脑，茶叶蛋，油菜包子，牛肉烧饼，趁热吃好吃。”早餐热腾腾的摆在床头柜上，牛肉烧饼皮酥馅足，沈云川单是说着就觉得满口生香，想让她吃了再睡。
“嗯。”顾娟嗯了一声，很想爬起来吃，又更想睡觉，嗯过以后就没动静了。
午休时间，沈云川去小花园给林主任打电话。
林主任上次的提议，他说考虑，然后一直没回信。
上次好多问题他都没问，比如薪酬问题。
没有薪酬，林森森招的是合伙人，他提供平台，敲定时间地点，合伙人完成手术，万一惹上医疗官司，会有专业的律师解决，合伙人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手术。
每完成一次手术，合伙人能拿到报酬的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归公司。
能赚多少，就看你能做多少手术。
结束通话，沈云川轻轻揉着眉心。
树大好乘凉，医院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只要按部就班的待下去，做到退休，做到返聘，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旱涝保收，他这一辈子都会有保障。
跳出体制，就变成了散兵游勇，没有任何保障。
脑子里天人交战，沈云川始终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从小到大，每一次机会都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输不起。
回到办公室，沈云川左手握着铅笔在一张A4纸上涂鸦，脑子里一团乱麻，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跟顾娟说，她肯定会坚决反对他辞职。
跟同事当然不可能说。
他随手画下心脏剖面图，想象着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问题，他该如何解决。
左冠状动脉开口与主动脉壁脱开，可以取一块自体心包，用打孔机中间打空，连续缝合打结，从而形成一个光滑的主动脉内壁——沈云川灵感如泉涌，铅笔在纸上唰唰地画出手术过程。
这是他自我调节，放松心情的方法。
一张A4纸画满，沈云川暂时清空了脑子里的乱麻。
咣当一声，隔壁传来巨响。
大家纷纷跑出去，沈云川也去了。
黄副主任的老婆冲进黄主任办公室，一通乱砸，病例扔了一地。
黄副主任出轨了，出轨对象正是门诊大楼的电梯小姐沈云妮。
很快黄副主任辞职，沈云妮也跟着辞职。
喵哥升到副主任。
不声不响的，瞒着顾娟和妮妮，沈云川也辞了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