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顾娟总是做同一个梦，她躺在榻上睡觉，洗手间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循着声音望过去，戴着尿不湿光着身体的小孩手脚并用地从里面爬出来，他全身湿淋淋的，咧开两片发紫的嘴唇冲她笑。
顾娟动弹不了，他爬得很快，嗖嗖地，转瞬就一跃而起，咯咯笑着扑向她。
顾娟吓得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在做梦，醒过来，醒过来，她逼自己醒来，然后就真的醒了。
房间里亮着柔和的灯，顾娟一动不动的缩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听洗手间里的动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她缓慢扭头望向洗手间方向，洗手间的门大敞着，里面亮着白花花的灯，太亮了，顾娟神经质般的收回视线。
再也睡不着，顾娟爬坐起来，靠着床头打开笔记本电脑。
她这段时间都没上新货，发出去的货因为质量问题，不少买家退货，下面有不少差评。
她也懒得去管。
沈云川越来越忙，好几天看不见他人影是正常的事。
有时他凌晨回来，大概是怕吵醒她，直接睡在了书房，一大早就又飞走了。
顾娟也懒得过问他的事。
一直熬到天亮，顾娟飞奔去厕所，她憋着一泡尿，夜里她不太敢去厕所。
撒完尿，顾娟洗脸刷牙。
轻柔的搓着脸上的洗面奶，顾娟盯着镜子看自己的皮肤状况。
两个又黑又深的眼袋，这眼袋一下就出卖了她的年龄，快奔三到底是比不上二十出头的时候了。
顾娟仰脸看自己的脖子，脖子上还没出现明显的纹路，还好还好，她暗自庆幸。
先往脸上拍保湿乳液，再拍脖子，最后是手。
有些女人只顾着保养自己的脸，一不留神脖子和手就出卖了年龄。
顾娟对着镜子拉抻脖子，她有一个漂亮的脖子，颈部像天鹅般细长，她的手也很嫩，摸起来又棉又软。
她妈还有大学同学都说过，她的手摸起来很舒服。
沈云川倒没说过她的手好摸，不过他很喜欢亲吻她的脖子。
拍着脸，顾娟斜眼望向身后的浴缸，浴缸倒映在镜子里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闯进梦里吓人算个屁，小东西，有本事你现在就从浴缸里爬出来！
顾娟心里说着挑衅的话，眼神也变得挑衅起来。
洁白的浴缸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顾娟收回视线，正对上镜子里的自己，冷不防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黑漆漆的瞳孔阴森森的。
心脏一阵紧缩，顾娟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
神经病！
她快步走出洗手间。
书房里空空的，沈云川昨晚没回来。
客房也空荡荡的。
空旷的大客厅。
整个屋子都是空旷的。
拿着手机，去楼下早餐店吃早餐。
顾娟不时看一眼手机，这手机变成了一个摆设，一个电话都没有。
就连最八卦最爱现的沈英都不再给她打电话了。
雪菜包子咬到一半，顾娟做了个决定，她要找份工作，天天在家闷着，她早晚要变成神经病。
兴冲冲的回家，顾娟着手写简历。
还是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她写过简历，后来再没写过这玩意。
她会两门外语，有管理经验，有财务经验。
顾娟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人才。
简历发出去，当天顾娟就接到面试电话。
一家外贸公司打来的。
下午顾娟就过去面试了。
29岁，已婚。
“有小孩了吗？”面试的女人问她。
“还没有。”顾娟答道。
对方让她回去等通知，然后就杳无音讯。
顾娟连着面试好几家外贸公司，对方都问了同样的问题，有没有小孩。
最后一家顾娟忍不住问，有没有小孩跟她的工作能力有什么关系？
“之前我们招了一个，上班不到一个月就怀孕了，从怀孕到生，她差不多请了一年的假，公司不能辞退她，只能白白地给她发工资，休完产假她就离职了。”对方目光如炬地盯着顾娟。
原来这些HR都害怕被她讹上。
顾娟愤愤地离开。
外面是个艳阳天，暖烘烘的太阳晒在身上很舒服。
顾娟一手拎着包，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沿着人行道慢悠悠的朝前走，经过理发店，她抬脚拐进去。
突然感觉这一头长发沉甸甸的。
剪了个利落的短发，顾娟一下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她站在路边，眯着眼睛仰头晒太阳，太舒服了，难怪沈云川动不动就喜欢摆出这种造型。
想到沈云川，顾娟不耐烦的皱眉，她现在挺反感他的。
回到家，鞋架上摆着他的鞋子。
沈云川坐在书房，捣鼓着电脑。
“出去了？”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的问。
“大忙人回来了。”顾娟将皮包扔到沙发上，两手插进风衣口袋，走进书房，慵懒地道。
“你看哪张照片好？”沈云川盯着电脑里储存的照片问。
“你拍照片表情都是一个样。”顾娟走到他身后，语带奚落地说。
“衣服不一样。”沈云川像是听不出她的嘲讽。
“干吗使啊？”顾娟皱眉盯着他头顶的漩。
“我开了博客，想上传一张照片。”沈云川答道。
顾娟冷笑一声，“不卖艺改卖笑了？”
“有媒体要采访。”沈云川不理她的讥讽。
“穿西装那张不错。”顾娟抬了抬下巴，他穿西装很好看。
“真的？我还想传穿白大褂的？”沈云川扭头看她一眼。
“穿白大褂上街容易被人砍死。”顾娟讥讽地勾唇。
沈云川收回视线，在几张西服照片里挑选拍得最好看的。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剪头了？”他回头看她。
“早就剪了，你现在才发现？”顾娟有意刺他一句，转身就走。
“我没看见。”沈云川挑了一张满意的照片。
顾娟走进浴室，放洗澡水，她要好好地泡个澡。
传了一张照片，沈云川抓抓头发，实在想不出写什么，他的作文不好。
看了看几个同行的博客，有人写心情，有人发旅游照片，有人写手术心得。
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沈云川拿起手机打给林森森，博客宣传这事他弄不了。
林森森让他别管了，公司会帮他打理博客。
唯一的要求就是，沈云川要抽空看看，别到时自己博客里写了什么，他都不知道。
沈云川走进卧室，走到洗手间门口，看着泡泡泡浴的顾娟。
“胆儿挺肥。”她还真的就一点都不怕。
顾娟回他一根中指。
沈云川倚着门框，蹙眉看着她。
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现在比起待在家里，他更喜欢在外面飞来飞去的赶手术。
他在门口站了有五分钟，然后就走开了。
顾娟跨出浴缸，打开淋蓬头冲澡。
如果现在沈云川提出离婚，她一点都不会惊讶。
他们的婚姻已经病入膏肓，甚至都查不出病因。
船快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