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提起顾槐生,是因为先前在医院,西顾再次想起了他。
回忆拉向两年前的荔城。
七月,烈阳似火。
西顾高二,报了补习班,所以整个暑假都在用工的读书上课。
高考很残酷,像荔城这样的小县城,许多人生活的太安逸平静,以至于“读书改变命运”的思想特别的严重。
西顾没有这种思想,但既然父亲给她报了,而她在家里呆着也挺无聊的,就应了。
那天是下午时段,一节课上完,西顾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顾槐生的母亲,西顾平时喊她顾阿姨。
电话接通,顾阿姨带着哽咽的声音传来,她说,“西顾,你快来吧,槐生,槐生他,快不行了……”
西顾在那一刻大脑嗡嗡作响,竟是有那么几秒的说不出话。
顾妈妈的声音再次响起,“西顾啊,你来吧,槐生进了手术室,能不能出的来,都不一定了……”
“啪嗒——”一声,西顾的手机就那么从手中脱落了,旁边的人诧异,目光纷纷看向西顾,眼神里面都是不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西顾,西顾不明白,顾槐生平时都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进了急救室了。
对,他对她说过他身体不太好,但她理解的“不太好”是身体素质偏差,不是这样啊,不是这样……
西顾书本都没来得及拿,捡起地上的手机就朝着门口跑去,上课铃声响起,有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来,正好和西顾撞到。
老师手中的书本被撞的掉在了地上,眼镜都差点掉下来,但他刚想说出什么,就看见一个身影已经奔出了教室。
“怎么回事?”老师走出门口,看到的只有少女急促奔跑的背影,他认出来,那是西顾。
西顾的资质条件很好,按说根本无需报补习班,补习班第一次模拟考,西顾成绩全班第一,所以他记住了。
但是现在,她怎么走了?而且脚步这样匆忙?
他喊了一声西顾的名字,但是少女已经转身下了楼梯,她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两天之前的上午,西顾上学前,顾槐生来看她,说,“其实看书在家里看也是可以的,如果你需要一个老师,我可以教你。”
西顾道,“我不能万事都依赖你,而且你也很忙。上补习班挺好的,多少能够学到点东西,还能够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顾槐生眉眼颤了一下,说,“要那么多朋友做什么?你有我陪着,不好吗?”
西顾没听懂他的意思,说,“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
顾槐生是怎么回答的呢?西顾记得他好似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去交别的朋友的,西顾,我可以一辈子,就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西顾跑出大门外面时,脸上已经泪流满面,她拿着手机拨打电话给顾妈妈,询问医院地址,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到的时候是二十分钟后,西顾气喘吁吁的跑到急救室门口时,顾爸爸和顾妈妈和顾家的司机正在外面等候着。
顾妈妈在顾爸爸的怀里哭泣,看见西顾来,忙拉住西顾的手,一句话不说,只是不住的掉眼泪。
那个时候,她安慰顾妈妈说顾槐生一定会没事的。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顾槐生原来有肝癌,而且,很严重。
可是,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任何不舒服的样子!
他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正常,以至于西顾真的相信他是正常的。
顾妈妈说,“槐生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说,怕你知道了,会伤心难过。他怕看见你流泪的样子,他希望你一直是笑着的西顾。”
西顾的眼泪纷涌而下,她和顾妈妈抱在一起哭泣,哭的伤心。
那天,她在手术室外等了将近六个小时,手术室的灯光终于灭了。
医生出来,说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未来的状况,依旧堪忧。
病房里,西顾见到脸色苍白如纸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的顾槐生。
那一个瞬间,她觉得世界就塌下来了,滚烫的眼泪就那么砸了下来。
那是西顾第一次觉得生命真的很脆弱,脆弱到你一不小心,它就可能消失不见。
后来,槐生走了,有一段时间,西顾过的是空茫的,许程程休学在家,而她没有。
所以许多人说她冷血,说她残酷,甚至说她没人性。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那夜夜入梦醒来失神的感觉?
他们怎么知道如果不去用繁忙的学业麻痹自己,西顾也很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槐生对西顾来说是什么?
命吗?
不,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如果以她命去换槐生的命,西顾居然是可以答应的。
和槐生在一起的四年,西顾很依赖槐生,她觉得自己那时候就是个溺水的人,而槐生是她呼吸的氧气。
没有他,她怕自己会憋死。
可是当有一天,槐生离开了,她却依旧坚强的活着。
并且两年之后,爱上了另外一个人。
也许,她就是残忍的。
因为命运有时候,真的就是残忍的。
此时此刻,西顾抚摸着叮当的毛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因为她发现她带到C城的东西,和顾槐生有关的,居然只有叮当。
她曾经有过一些和槐生有关的别的东西,但都被父亲收起来了,父亲不让她看到,那么好吧,她不看就是了。
或许不看,心里也能够好过一点。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两年过去,她觉得自己做的似乎并不成功。
她多希望叮当可以说说话,陪她聊聊天。
她也很想问问叮当,它是不是也在想念槐生?
是不是还记得有个阳光温暖的大男孩,他叫顾槐生?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西顾的眼波颤了一下,因为这个步伐频率,不像陈阿姨。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
意料之中的,她看见了谈易谦。
西顾没说话,但她起了身。
实在话,那次他亲吻她手的一幕的确不是什么好记忆,她没打算再来第二次。
“怕我?”谈易谦薄薄的开口,唇角终于还是勾起了那抹嘲讽她,亦或者是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