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见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慌忙上前为母亲抚胸捶背,连声说道:“母亲切莫如此生气,都是儿子的不是,一心怕母亲等久了,不免累乏,一时糊涂才生出此念,还望母亲顾惜自己身体为重,切莫跟儿子一般见识。儿子这就找轿夫,让您老坐着小轿上去。”贾母这才略微舒心,说道:“拜佛原就贵在诚心,若是到了山脚下都还要坐轿的话,岂不是没有诚意?今日,我就安步当车,让孩子们也都下来吧,不陡的山路,走一走也好松松筋骨。
彼时众人也都下了车,都围站在贾母身边,贾母对众人说:“今日咱们就走走这山路,陶冶一下性情吧!”众人皆无异议,唯有王夫人叹气道:“老太太,媳妇却觉得这样万万不妥,您看这里人来人往的这么多闲杂之人,冲撞了您可不是玩的,再者您是堂堂的诰命夫人,我也是当朝的三品夫人,就这样走上山去,岂不失了身份,为别人耻笑?”
贾母听罢,怒道:“岂有此理,你这是哪来的歪话,亏你还是个大家闺秀?皇上拜佛还要虔心徒步上山呢!难不成你比皇后还尊贵,不过一个三品夫人,就幸得你找不到北了?你的身子原就金贵,我们都走上去,你自己坐轿吧!”又朝贾政说道:“这就是你调教出的好媳妇!”
贾政怒声喝道:“还不旁边待着去,只在这里乱嚼舌!怎么越老到越糊涂了?”
王夫人这些年来在府里一直管家,颐指气使惯了,平常贾母也不过问家务之事,故而婆媳间也少有摩擦,今日她本想在人前逞能一次,不想却得来贾母好一顿呵斥,连丈夫也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当着下人和小辈的面一顿教训,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只恨没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众人见此,也都不好说什么,因看贾母已经信步朝山上走去,便也都跟着走了上去,只留下王夫人一人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讪讪然呆立在那里。心头一团愤懑之气源源上升,只气得她五脏六腑俱都疼痛起来。毕竟元春是其亲生女儿,观之略有不忍,遂悄悄地走过来,拉着母亲的手跟在众人的身后,缓缓走上山去。
众人随着贾母漫步走上山路,周围的香客见了这么一队穿着富贵,举止高雅的人,都不由驻足观看,更见那些貌若鲜花,仪态婀娜的小姐们更觉惊叹不已,不由都在旁悄悄议论说:“这是哪来的大家贵族?真是不同凡响。”
王夫人听言,不由生气地小声嘟囔道:“就说吗,不能这样子上山吗!偏偏不听,看看现在没来由的让人家嚼舌!”
元春连忙劝说道:“母亲你莫要如此说了,让老太太听见又不待见您了,您还是稍安勿躁吧。”
王夫人无可奈何地瞪了前面的贾母一眼,悻悻的不再言语。
黛玉在家时,逢初一十五也曾随母亲进寺上香,但像清觉寺这么气派的寺院,还是头一次见,因而左右观看,好不新鲜。宝玉这时凑到黛玉身边说:“妹妹,你觉着这里可好呀?”
黛玉笑道:“当然好了,建筑巍峨,风景秀丽,在这里念经的出家人,也是好福气的了。”
宝玉道:“这里我已经来过两遭了,我知道寺庙的后山有一处极佳之地,最是好玩不过了,等行过拜佛之礼后,我带妹妹逛去。”
黛玉微笑着点点头。心道:“只怕我愿意,你母亲也未必愿意呢,我还是离你远些的,大家都便宜。”
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光景,就到了寺庙的大门前,早有小厮前去禀报,主持听说自然不敢怠慢,也带着一干僧人恭敬地在寺门外迎候。
贾母上前先谦恭的施礼道:“老妇人这厢有礼啦!”
住持慌忙还礼道:“诰命夫人光临本寺,老衲不曾远迎,还望夫人赎罪!”
贾母道:“大师休要如此,佛门圣地,自然是佛祖为大,大师如此客气,倒是折杀老妇了!”
支持笑道:“老太太还是那么精神矍铄,越发的硬朗了!
贾母道:“还不都是脱了菩萨的福吗!话毕,住持便引着贾母进了大殿,按佛门之礼,一一叩拜了几位菩萨。接着,众人依从辈分,也都行了叩拜之礼,众人皆礼毕后,住持说道:“贫僧收拾了几间斋房,还请老太太并各位老爷、太太、小姐们去房中休息片刻吧!时辰已近晌午,贫僧已吩咐徒弟们为列为准备素斋了。”
贾母道:“素闻清觉寺的素斋天下一流,今日便要好好领教了,我也不同你客气了,但是这些香火钱,万望大师收下。”说罢,一摆手,鸳鸯便捧着一个丝绒托盘走了过去,盘里盛着金灿灿的金元宝,大约有五六十两。
住持笑道:“贾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贫僧万分感谢。”说罢,便着身边的一个小和尚接了过来。
宝玉见礼节行罢,便悄悄走到贾母身边地,附着其耳边说:“老太太,姐妹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让我们到后山先玩会子吧!”
贾母看看宝玉道:“就知道你会有这心思,罢了,出笼的小鸟要飞,自然是拦不住的,也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去吧,多带上几个小厮,切记只在周围走走就罢了,可千万不要迷了路,过会子就要开宴了。”
宝玉听到贾母应允,不由心花怒放,忙不迭地说道:“老祖宗只管放心,孙儿都记下了。”话罢,便朝黛玉使了个眼色,却冷不防看到了王夫人犀利的目光,只得讪讪然的躲闪着,心中也知道母亲不愿自己与黛玉常在一处,只是黛玉为他似乎有强烈的吸引之力似的,让他欲罢不能,今日既然离了府,少不得也违背她一回,只装作看不见就完了。只是心中对母亲为何如此厌恶黛玉之由,却一直不得其解,难不成只是因为母亲与姑妈不和吗?管他为何,宝玉此刻已经暗暗打下主意,今日必要好哈逍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