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娟平静地看着透过窗棂,在地上留下斑驳影子的光,漠然地不做声。她不能为须弥军求情,也无意为须弥军求情。
这样的结果,本是须弥军必须要承受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而她,无论是否有错,都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棠梨孤的几番试探,仍然没有结束,今日让她到大殿来,又是一次试探,要看她和须弥军有何隐情。
“棠梨孤,恐怕是要令你失望了,须弥军的生死,与我何干?下一次,你该是用阿史那猎骄,还有铁弗巨力试探吧。棠梨孤,你对自己连最低的自信都已经没有,真的老了。”
略带清冷的笑意在唇角飘起,或者她已经找到了棠梨孤的弱点,渐渐开始了解这个老男人。
须弥军瞪大眼睛,不甘地看着在眼前放大的烙铁,龙马印记是如此清晰可见,却是了结他自由的一切。
“哧啦……”
一股白色的烟雾冒出,烤肉的焦糊味道在空中飘荡,火红的烙铁,在须弥军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耻辱的印记。
须弥军紧紧地闭上眼睛,背后一个人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反背在身后,另外一个人抓住须弥军的头发,令须弥军的头颅不能移动。
等烙印留下,二人才松开手,须弥军无力地跪伏在地上,命运在刚才已经重重地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背上。
鞭挞的疼痛和羞辱,此刻已经不算什么,须弥军甚至无法感受到皮鞭已经狠狠地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跪直了。”
一声呵斥,令须弥军猛醒,此刻他不过是一个最为卑贱的奴隶。
挺直了身躯,直挺挺地跪在雪地之中,随着鞭子飞舞,一朵朵艳红的梅花绽放。
“来人,把须弥族的人,都拖下去,烙上奴印,鞭挞三十。”
棠梨孤的一声吩咐,令须弥族众人的心,沉陷到地,已经无法改变被贬谪为奴隶的命运,他们只能重重地磕头:“罪奴等,谢单于恩典。”
没有人敢反抗,敢求饶,为了须弥族所有人的命运,为了让须弥族的血脉延续下去,他们只能承受这沉重的命运。
大殿上一片静默,群臣都没有说话,即便是刚才在王庭外讥嘲须弥军的人,也默默无言。还有什么,比贬谪为奴隶更重的处罚,他们都知道,若是可以选择,须弥军恐怕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承受如此的处罚。
良久,须弥军等人从大殿下跪爬进来,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血红的印记如此狰狞,标明他们此刻卑微无可更改的身份。
“罪奴谢单于恩典。”
须弥军重重磕头,刚才因为磕头破损流血的额头,左侧留下一个深深的龙马烙印。须弥族的每一个人额头左侧,都留下了一个如此深刻明显的烙印。
“朕命你,就如此在大宛城的珈蓝寺中,跪到天黑。”
“是,奴遵旨。”
“退下吧。”
须弥军等人,跪爬从大殿退了出去,群臣唏嘘不已,单于这是在震慑其他各族。
珈蓝寺,乃是大宛城中最大的寺庙,人潮不断,单于命须弥军等人身带鞭挞痕迹,头顶奴隶印记跪在那里,就是要让大宛城中的所有人,尤其是各族潜伏在大宛城中的人,都看到这一幕。
这等羞辱,令人难以忍受,同时棠梨孤也是借此宣布,敢触犯他天单于天威的人,只有如此的下场。
“无忧,朕如此处理,你可还满意吗?”
“单于处理自然是极妥当的,臣妾恭喜单于,威慑各族收服诸大部族,祝愿单于早日统一匈奴,臣妾不胜之喜。”
棠梨孤笑道:“朕有无忧,还有何奢求,只求无忧可以日日夜夜陪伴在朕的身边,此朕之所愿也。”
月婵娟的心,因为棠梨孤的这句话,不由得深深地颤抖了一下,不是感动,而是那句话的寒意,冷透了她的心。
棠梨孤这句话一出,恐怕很快就会在朝野和王庭中流传,她狐媚惑主的罪名,以及单于独宠前所未有的荣宠,会令她更是举步维艰。
目光从群臣的脸上扫过,略略带着些微的戏谑,看这些人,谁是继连奚神峰之后,蹦出水面的大鱼。
单于的几个儿子,也默默地站立在大殿中,复杂的目光从月婵娟的娇靥上扫过飞快地低下头。
他们都不希望单于宠爱月婵娟,立月婵娟为大阏氏,但是这一切,却不是他们可以阻止的,也不是朝臣们可以阻止的。
大月支和大康联合出兵,今年更得到大康太多的援助,从各方面大月支都只能立月婵娟为大阏氏,即便是名义上的,也要给大康足够的颜面,令大康不会因此怪罪大月支。
但是,无论是单于的儿子们,还是群臣,后宫的女人,都希望单于给月婵娟的不过是一个名义上大阏氏的位置,而不是真正的。
他们都暗中看着棠梨孤,不清楚棠梨孤的打算,从近日单于的行动和言语来看,夜夜留宿在无忧公主的寝宫,无疑是恩宠极深。
带月婵娟上朝,甚至多次询问月婵娟对朝政的意见,言语温和目光深情,让众人心中惴惴不安,都在担心,他们的单于被这位天下第一美人所迷惑,想真正把大阏氏的位置,赐给月婵娟。
“能侍候单于,看单于统一匈奴各部,成为西域唯一的天单于,也是臣妾的荣幸。”
棠梨孤伸手握住月婵娟的手,深情地道:“有无忧在朕的身边,为朕出谋划策,朕当无忧也。想无忧生擒昆弥王,说降犬戎王,收服须弥王,此等睿智计谋,真是男子也难以媲美。朕有无忧,当真可以无忧矣。”
月婵娟脉脉含情地望着单于:“能令单于无忧,臣妾之所愿也。”
“无忧当为朕的大阏氏,匈奴的女主人,与朕共有天下,为朕分忧。如此,朕此生方不虚度,有无忧在朕身边,还有何忧。”
“愿单于永无忧,愿单于统一匈奴,天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