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娟霍然起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盯住拓跋飞:“那药只有一株?”
拓跋飞唇边带着淡淡笑意,慵懒地靠在被褥上悠闲地道:“不错,只有一株,我给你服用下去,单于因为没有对症的解毒药,加之中间两次用药物催发,让单于清醒过来处理大事,因此单于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救治。”
月婵娟惊诧地看着拓跋飞,想过太多次真相,也想过很多次她和单于服用的药不同,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
多少次,暗中在心中对拓跋飞生出恨意,无尽的恨意。
总以为,拓跋飞只是把她当做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随时可以抛弃,不会有多少怜惜。唯一的怜惜和情动,也是为了她的容貌,但是拓跋飞和棠梨孤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被美色所迷。
“为何?”
拓跋飞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为何?他也想问自己为何,不是该把那药先给单于服用的吗?
冷笑,在心底冷笑,纵然没有月婵娟中毒,他也不会把那药给单于,虽然他敬佩他,效忠他,但是在心底,那恨意早已经如藤蔓一般,死死地纠缠,一层又一层,积蓄了太久。
多年,他无怨无悔地效忠单于,为单于出生入死。
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别人这个年纪都在父母膝下欢笑嬉戏,他却是披挂盔甲,胯下战马经过了无数的生死。
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过,他不曾犹豫动容,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因为他以为索卢擎天是可以雄霸天下的雄主,是值得他跟随的主人。
记得也曾用自己的身体,为索卢擎天挡过利箭和兵刃,也曾几次,差一点为了救索卢擎天死去。
还记得,索卢擎天几次紧紧抱着他几乎没有生机的身体,允诺要把他当做亲生的儿子看待。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拓跋飞在心中问了自己一句,或许是姑母的死,最疼爱他姑母的死,或许是姐姐的死,就是从那时起,他和索卢擎天之前的情谊有了变化吧?
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恭敬忠心,但是心却是越来越远,从那时起,他不再视索卢擎天为父亲一般,只是君主,他的君主。他只是棠梨孤单于的臣子,不再提起想起棠梨孤曾经的允诺,视他为亲生子。
“单于,或者在你登上单于宝座的时候,在你建立起大月支开始,我们自己的关系,就已经变质。我只是臣子,也愿意谨守臣子的本分效忠于你。只是如今,恐怕你已经容不得我,但是我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拓跋飞,而是大月支的左贤王。”
拓跋飞的眼睛中露出痛苦之色,走到今日,不是他的选择,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
是顺从被棠梨孤杀死,还是反抗,就在他一念之间,而他从来不是愿意把命运交给别人的人。
“单于,我对的忠心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你的儿子们,没有一个能令你一般,让我折服愿意做他的臣子。而你最后的选择,针对我的一切,将把我推上一条不归路,但愿你不会如此选择,让我们君臣可以走到最后!”
月婵娟低头看着拓跋飞,发现拓跋飞的手在袖口中握紧,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
她伸出手握住了拓跋飞的手:“拓跋飞,谢谢你,我的命是你给的。”
拓跋飞笑道:“如此说来,你不是欠了我一条命吗?”
“是,我欠你一条命,即便不是如此,王爷想要我的命,还不是唾手可得。”
拓跋飞睁开眼看着月婵娟:“对你,本王要你心甘情愿。”
月婵娟跪于床榻之上:“王爷但有所命,月婵娟定当从命,我的这条命是王爷所赐,当还给王爷。”
拓跋飞逼视月婵娟:“大阏氏,若是本王要谋反呢?要杀了单于自立为单于呢?”
月婵娟抬头无畏地看着拓跋飞:“无论王爷要做什么,月婵娟当不负王爷,对王爷绝无二心。”
“不负本王,这句话说的太早了。”
“月婵娟永不负王爷,愿对天地立誓。”
拓跋飞起身,从床榻走了下来:“想把本王当做单于来欺骗吗?须知我拓跋飞不是单于,也没有老迈,更不会被你的美貌所迷。你有什么让本王可以相信的?有什么力量做本王的同路人?”
月婵娟咬牙看着拓跋飞,难道她如此的表示,还不能打动他吗?
“你只是大康的冷宫公主,大康并不是你可以依靠的助力,杨灵旋背后的实力和支持,要比你雄厚的多。即便是月朦胧,她至少可以谨守本分,绝不敢有丝毫违背。而你,几番刻意和本王接近,不过是想借本王的力量,为你复仇。”
拓跋飞盯着月婵娟:“你敢说你不是为此吗?第一次和本王接近,甚至没有拒绝本王的亲吻和亲密,是为了什么?第二次的顺从,在玉门关的柔顺卑微,是为了什么?”
面对那双犀利寒洌的眸子,可以看透内心无所不查的目光,月婵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拓跋飞缓缓地走到月婵娟的面前:“为何不说话,可是本王说出了你的心里话吗?”
心在疼痛,在颤抖,他如此说的时候,伤害了月婵娟的同时,更是在伤害自己。然而,他不甘心,不甘心月婵娟只是想利用他,想依靠他,多么希望她的深情是真的,为他愿意做任何事也是出自一片挚诚的真爱。
把她推到单于的怀抱,助她登上大阏氏的位置,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一句话,要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她却是懵懂无知,不知道他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她,可能在心底还以为他野心勃勃。
他有野心,然而早已经立誓,在单于的有生之年,对单于忠诚不二,无论单于曾经做过什么,他这个誓言从未改变过,心意从未动摇过。
第一次的动摇,就是因为她。
月婵娟紧紧地咬牙,拓跋飞的每一句话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刺入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