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晚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钱财还在不在,看到还完好无损地在床底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扶苏公子并不知道她身上有这么多钱,她洗漱完之后出了门,发现这是一座坐落于离桃花镇非常近的庭院,但是却又十分安静,有一种坐落于市井却又静如深山的感觉。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一个声音沙哑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嫌弃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
“好姐姐,弟弟我这样穿有什么问题吗?”宋迟晚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虽然简陋但是舒服耐脏又耐穿,一开始穿的时候很不适应,但是穿久了才发现这衣服非常方便,特别是跑步和行动的时候,比她以前的那些什么绫罗绸缎要方便的多。
“你既然已经是扶苏公子的徒弟,就应当穿的体面一些,免得到时候外面的人说扶苏公子虐待她的徒弟,呐,快去把这个换上!”那个女子说着便扔了一个包袱过去,宋迟晚连忙接住笑得一脸狗腿:“哎,谢谢姐姐的教诲。”
“哼!”那女子似乎十分傲娇,闷哼一声就走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回到房间将包袱里的衣服换上,是一件素白的衣袍,还带着清幽的香气一如那件大氅上的熏香一样,薄薄的两件穿在身上却十分暖和。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皮肤比以前黑了一些,但是穿白色却也倒不觉得违和,头发梳得整齐利落,不再像以前一样那样繁复一天要戴一堆发饰,她拿出梳妆盒里的眉笔往自己眉毛上又描了描,很快眉宇间的英气便越来越甚,只是还是无法完全盖过她女气的容貌,别人看到她也只当她是个秀气的小伙子。
整理好之后,她在庭院里四处逛了逛,光秃秃的枝丫上落满了雪,几簇梅花伸展出来向着寒风寒雪而开。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琴声,一转如同仙音袅袅,鸟雀啼鸣,二转如风过山林,流水潺潺,三转如高山流水,天崩石裂……
她顺着琴声走了过去,看到一个戴着一副精致的银制镂空面具,身穿白衣披着一件大氅的男子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弹琴。
“过来,”那人忽然开口道。
她抬眼看了看四处发现只有她和他二人,她才慢吞吞地走过去,鞠躬道:“扶苏公子叫我可有事?”
“昨夜在府上睡的可好?”他继续抚着琴,头也不抬。
“甚好甚好,我今天啊,可是睡到了大天亮才起的床。”她回答道。
“这首曲子你觉得如何?”他收手,抬起头看着她问。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呐~”她低着头偷偷翻着白眼,想要她夸他直说,也不知道他收她为徒到底为了什么,她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一穷二白平平无奇的人,他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收她为徒呢?
“好,你来奏一曲如何?”他缓缓起身,让出位置,示意她坐上去。
“这……扶苏公子,我可是真真的不会弹琴啊,要是污染了扶苏公子的耳朵就不好了嘿嘿嘿……”她连忙拒绝。
“没关系的,这样我才能知道如何教你弹琴。”他道。
“那好吧……”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抬脚拎起长长的衣摆坐了上去,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开始在琴弦上乱拨弄着。
景琰听得眼角直抽搐,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她故意弄错手势,在琴弦间乱拨乱挑着,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喊停的意思,心里感叹着这人耐力真好,她的耳朵都快要受不了了,但是她还是得装作一副越弹越兴奋的样子。
一曲毕,她一副非常得意觉得自己弹得非常不错的样子站起了身,看着他:“怎么样?扶苏公子,我弹的不错吧?”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柳公子果然才华过人。”只听见他如美酒般醇厚好听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她怎么感觉他在侮辱她……
“呵呵呵……”她僵硬地笑了笑,“是吗?我也这么认为,我和扶苏公子的琴技可谓是不分上下啊,如果我也戴个面具去弹琴,也能招来一大片女子的喜爱吧,说不定还能享尽一切荣华富贵。”看她不膈应死他,哼!
“柳公子能有此远大的志向,是值得赞扬的,所以柳公子才要加强自己的琴技,这样才能引起那些女子的注意,然后享尽一切荣华富贵。”他不动声色道,“不如,从明日起柳公子天天到我这里来学琴吧,不知柳公子如何看?”
宋迟晚:……
“我觉得我这样的琴技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再提高了呵呵呵……”她欲哭无泪,弹琴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看心情吗?天天弹琴也会烦的啊!
“古人说过温故而知新,所以柳公子的琴技就算再好也不可不去练习从而荒废。”他面具下的嘴角微扬,想看她会如何应对。
“既然扶苏公子盛情难却,那我也不好推辞,今日我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了,扶苏公子也赶紧回屋吧,免得着凉。”她皮笑肉不笑,说完便拂袖而去。
最好着凉!还温故而知新!看她不折腾死他,不是就是弹弹琴吗,她弹还不行吗……只是,可怜了自己的耳朵也跟着一起受罪,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还想用她唯一的那一大笔钱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
她回到房间,发现里面站着一个丫鬟,梳着包子头,面容清丽和善,穿着鹅黄色的衣裳,正笑着看着她:“柳公子好,我是扶苏公子安排过来服侍公子的。”
小采……她看着她的笑容想起了另一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女子,也和她一样梳着包子头,穿鹅黄色的衣裳。
“你叫什么名字?”她后知后觉地问。
“我叫彩云,彩虹的彩,云朵的云。”那丫鬟回答道。
“我不需要服侍的人,你下去吧,如果扶苏公子要责罚你,你就让他来找我。”宋迟晚走到桌边坐下,太像了,都太像了,这个丫鬟像小采,扶苏公子像景琰,如果不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感觉,她就真的觉得肯定是了,她忽然又想起了,之前也有一位身穿白衣,一直戴着面具的人——白肆,可是扶苏公子又不是白肆。
“这……那柳公子我先退下了。”那丫鬟有些为难地退下了。
看着那丫鬟走了,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是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烦闷于是便穿上袄子披着那件白色的大氅在庭院里散步,漆黑的天空落着小雪,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她抓紧灯笼继续往前走。
她走到了一处林子,风吹过林间发出树叶沙沙的声音,树影婆娑如鬼影斑驳。
她忽然想到了聊斋里恐怖的鬼狐,摇了摇头还是硬着头皮顺着幽静的小道走了进去,林子里有一处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穿白衣戴着面具的人,似乎正在喝酒,见她连忙招手:“好巧啊,柳公子,来过来一起喝酒呀,公子我自己一个人喝酒也挺闷的。”
“好的,扶苏公子。”她笑着走了过去,她在外面这一年里从不胜酒力到百杯不醉,老夫子喜欢喝酒,她就会陪着一起喝,一开始喝一杯就倒了,还被院里的伙计嘲笑了很久,渐渐的喝的多了酒量也就上去了,书肆里除了老夫子没有一个人能喝的过她,她还很后悔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酒这么好喝,还觉得喝酒是不好的。等这个扶苏公子醉倒了,她倒要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是何方妖孽!
她走到他面前坐下,抬手将面前酒杯里的酒仰头一口饮尽。
“好,柳公子果然豪气,不愧是我扶苏公子的徒弟!”他拍手叫好,连忙又倒上了两杯酒,“这酒可是桃花镇,最出名的桃花醉,是非常烈的白酒喝下去却不烧喉,据说喝醉了之后可以看见漫天飞舞的桃花和自己喜爱之人。”
“哦?这酒果真有那么神奇吗?”她有些好奇,她就听过这酒名,一坛得花上百两银子才能买到,只是碍于自己是个穷人的身份,不敢去买……
“公子我啊,也是第一次尝试,效果未知,这是酒楼老板告诉我的。”他气息间带着馥雅的酒香。
她闻着酒香,入喉不烧,还带着一股桃花的香气,如同置身于人间四月天,芳菲飞舞,桃落如雨,刚刚喝的太急没有细细去感受,果然是好酒,值那百两银子!
两个人断断续续地把一坛酒都喝完了,宋迟晚已经彻底的醉了,她果然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桃花,眼前的人戴着面具她抬手去摘,那人却立马翻过的桌子,躲开了她的手。
“晚晚可是醉了?”景琰嘴角微扬,看着她双眸含水,脸颊通红的样子,在雪夜里显得十分可爱。
“你才醉了,我没醉,快让我看看你是何方妖孽?”她似乎很气愤,咋咋呼呼地说着自己没有醉。
“晚晚那么想知道?”景琰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面如冠玉还是如以前一般如同神邸,气质谪仙,那双不同往日里的温柔双眸紧紧地看着她,目光如炬。
“果然……果然真的可以看见喜爱之人……”她嘴里嚷嚷着,“这桃花醉果然名不虚传啊哈哈哈哈……”
他瞳孔一缩,她刚刚说……看着眼前的人开始东倒西歪了起来,他立马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抚去:“傻丫头,你以为你能喝得过我?”
“你……是不是和那个什么褚鸯成亲了?我们还没有和离呢!你不可以和她成亲!我不要答应……小采和却尘成亲了吗?他们有小宝宝了吗?你和褚鸯有小宝宝了吗?我梦见我和你有小宝宝了……王妈怎么样?她还好吗……爹爹娘亲呢……”她靠在他怀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全都是些胡言乱语。
“我没有和褚鸯成亲。”原来如此,这个傻丫头以为他要和褚鸯成亲,不要她了,她才走的,太傻了又好骗。
“没有吗?可是他们都说你喜欢……喜欢她……”她话还没有说完唇上就传来湿热温软的触感,带着迷人的清幽的香气和酒香,她身体越来越软,只能像一滩水一般化在男人怀里。
两人耳鬓厮磨,如同交颈的天鹅,久久不能分离,过了很久景琰才肯放开她,看着怀里的人已经彻底晕了过去,他无奈地笑了笑,他打横抱起把她带回了房间。
“唔,景琰我们不要和离了好不好……”她忽然喃喃着,双眸紧闭着,说着什么梦话。
“好,我们不和离。”他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后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那双原本深幽如寒潭的凤眸里,此时充斥着温柔缱绻,爱怜珍惜,犹如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