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记忆都像是电影一幕幕在幽冥——或者说梵幽脑海中闪现。
在幽冥刚出生之后,她的父母便把她寄养在了她的姑母那里,然后便不知所踪,她很多次问姑母为什么她的父母会抛弃她,可是每次姑母都只是摸摸她的头,叹一口气。尽管从小被人骂作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可姑母待她如亲生一般,她与姑母相依为命十余年,不说富有,却在心里仍有一份温暖。
直到十岁那一天,她放学回家,兴高采烈地开门:“姑姑,你看……”手中的奖状被紧紧捏着,话停在嘴边,再难吐出。
因为眼里看到的不是姑母慈祥宠溺的笑,不是温暖灯光下热腾腾的饭菜,而是支离破碎满是灰烟的废墟,是姑母焦黑的身体,是警车刺眼的灯光。她们的家没有了,被一把火烧完,姑母也葬身火海。
只一天啊,她失去了所有。
明明是盛夏的日子,她却冷得像坠入了冰窖一样,火后还冒着缕缕黑烟,她抱着自己,在曾经她生活的家里瑟瑟发抖。
一个黑衣男子向她走来,他带着暗黑的面具,嘶哑的嗓音:“加入组织,我们安葬,助你复仇。”她只定定地看着他,黝黑的眼闪着执着的光芒。“好。”她只有一个人,她别无选择。
姑母的尸骨被拾出火葬,她一个人走完了葬礼的全过程,却固执地没有流一滴泪,那么黑的夜也一个人熬过来了。她只是暗暗在心里发誓,定要让杀害姑母的凶手血债血偿。
可是她聪明了一世,却唯独忘了为何“暗夜”刚好在姑母过世的时候找上她,为何在她长大以后动用“暗夜”势力却半分寻不见凶手的痕迹……
幽冥的眼睛亮了起来,却也慢慢变红。是啊,她这么多年竟然在仇人的手下做着枪手利刃。
怪不得,怪不得魑魅这样说她,她早就知道一切真相!
幽冥嗤笑一声,“暗夜”组织不愧为“暗夜”,在“暗夜”集训的日子好像她做的一个可怕的噩梦,那无边际的黑暗纠缠了她几乎半生。
初到“暗夜”的日子,幽冥真算是个小不点,瘦小孱弱,小脸尖尖,总是被那些所谓前辈的孩子打骂,可她从不反驳也不回嘴,只默默受着,坚持日复一日的训练,因为她坚信她不是被抛弃的那个,她没有害姑姑,她会为姑姑报仇。
“天降的煞星!煞星!”一群凶戾的半大孩子调笑着喊她。
她慢慢停下了练习,头慢慢地转向他们,眼神意味不明,却隐含着怒火。
“哈哈!被我们说中了吧!煞星!煞星!”他们反而有恃无恐,笑得更加厉害了。
那时的幽冥只想着这些人都该死,该死!浑身的肌肉紧紧绷着,双手成拳,骨骼咯噔作响。慢慢她的眼变得血红,好似入了魔一般妖冶。
当小小的拳头轰倒最后一个人时,她握着颤抖的拳惊奇地发现,她越是愤怒,自己的力量越是无穷。后来她越来越容易愤怒,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尤其是在她遇到了辋川与魑魅之后。
辋川与魑魅是比她后来到“暗夜”的孩子,那时的她,俨然有了一定的地位,只是比平时更加沉默。
当看到小小的辋川挡在魑魅身前,那样弱小却坚毅的脸,她不知怎么的,就动了仅存的恻隐之心。
有了恻隐之心也便有了致命的软肋。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辋川与魑魅的存在哪里是偶然,而是“暗夜”为她设下的必然。她看着忽然明悟了似的惨笑一声,“主上,好手段……”
激起她的愤怒只是第一步,辋川与魑魅作为软肋,才是最重要的一步。让她开始杀戮。只有杀戮才能成为唤醒她血性杀心的引子。
月亮被乌云隐住,暗室里唯一的光便来源于此。此时更多了凛冽的刀光,孩子的哭喊声,刀剑刺入身体的噗嗤声与鲜血的光泽。
她别无选择,只能为了想要保护的人,选择杀戮,最终从几十人中脱杀出一条血路。原来那些人从一开始便是“暗夜”为她挑选的磨刀石、垫脚板,多可笑啊,几十人的鲜血为她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暗夜”组织的目的一直只有她,而她会成为“暗夜”的一柄神兵利刃,永远为它卖命,直到榨干她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梵幽动了动头有些想笑,却感觉眼睛痒痒的,有些湿意。她终于明白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里的意味,是恐惧害怕同时也是贪婪利用。偏她自以为聪明,却一直读不出来,做了“暗夜”整整十五年的走狗。
梵幽轻轻闭上了眼。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