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珠穆朗玛峰
我们的专机从北京起飞,云天万里,浩浩茫茫,大约三个多小时以后,机上的服务人员说,下面是珠穆朗玛峰。我们赶快凭窗向下张望,万山耸立,个个都戴着一顶雪白的帽子,都是千古雪峰,太阳照在上面,发出刺眼的白光,真可以说是宇宙奇观。我似乎看到了峰顶插着的五星红旗在迎风招展,给皑皑的白雪涂上了胭脂似的鲜红。我顾而乐之,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这种感觉一直陪伴我到了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
加德满都的狗
我爱天下一切狗,但是我迁居大城市以后,看到的狗渐渐少起来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到了加德满都以后,在不算太宽敞的马路两旁就看到了大狗、小狗、黑狗、黄狗,在一群衣履比较随便的小孩子们中间,摇尾乞食,低头觅食。这是一件小事,却使我喜出望外:久未晤面的亲爱的狗竟在万里之外的异域会面了。这甜蜜的犬吠声一直把我送入我在加德满都过的第一夜的梦中。
乌鸦和鸽子
到清凉宫去的第二天的早晨,我参观哈奴曼多卡古王宫时,我第二次看到了我生平见到的最大的乌鸦群之一,大概有上千只吧。它们忽然一下子从王宫高塔的背面飞了出来,呼哨一声,其势惊天动地,在王宫天井上盘旋了一阵,又呼哨一声,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我在加德满都不但见到了乌鸦,而且也见到了鸽子。记得我去年春天到印度新德里,住在一所所谓五星旅馆的第十九层楼上。有一天,我出去开会,忘记了关窗子。回来一开门,听到鸽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原来有两位长着翅膀的不速之客,趁我不在的时候,到我房间里来了。原来印度人决不伤害任何动物,鸽子们大概从它们的鼻祖起就对人不怀戒心,它们习惯于同人们和平共处了。
雾
近几天以来,我早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子,欣赏外面的大雾。旅馆后面的那几棵参天古树,在平常时候,高枝直刺入晴空,现在只留下淡淡的黑影,衬着白色的大雾,宛如一张中国古代的画。雾能把一切东西:美的、丑的、可爱的、不可爱的,一塌刮子都给罩上一层或厚或薄的轻纱,让清楚的东西模糊起来,从而带来了另外一种美。
神牛
隔了又将近十年,我来到了尼泊尔,又在加德满都街头看到久违的神牛了。其中有一头,同它的印度同事一样,走着走着,忽然卧倒,傲然地躺在马路中间,摇着尾巴,扑打飞来的苍蝇,对身旁驶过的车辆,连瞅都不瞅。尼泊尔是半热带国家,终年青草不缺,这就为神牛的生活提供了保证。
神牛们有福了!
游巴德冈故宫和哈奴曼多卡宫
出加德满都,汽车行驶约三十公里,来到了巴德冈故宫广场。在广场周围有许多尼泊尔著名的宫殿和庙宇,有金门,有五十五扇精雕细琢的窗子,还有尼亚塔波拉庙。过了一天,我们又去参观哈奴曼多卡宫,这也是一座古老的王宫。宫内房屋极多,千门万户,宛如蜂房。我们走进去,好像进入了迷魂阵一样。
世界佛教联谊会第十五届大会
我一走进大会的会场德什拉特体育场,简直吃惊得目瞪口呆,加德满都只有四十五万人,而今天会场上的人据估计有四万多,几乎占了全城人口的十分之一。在主席台的下面,在跑道的对面,沿着跑道,陈列着十几尊佛像和神像,据说都是从尼泊尔全国各大寺庙里搬来的。
大会开始以后,首先是绕场游行。有的代表团人数很多,有的比较少,有的只有一个尼泊尔小姑娘双手举着国名牌,目不斜视地跟着大队走,身后却空无一人。最引起我的注意的是美国代表团的一个尼姑,碧眼高鼻,端庄秀丽,上面却是光光的一个脑袋。
队伍中有不少西藏人,也许就是尼泊尔的藏族。他们的特点是,在每一个游行队伍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手托高高的竹竿,竹竿上拴着两个牦牛尾巴,有的两个全是黑的,有的全是白的,有的一黑一白,中间点缀上许多五颜六色的小旗子之类的东西。
绕场游行的尼泊尔各地区各民族的队伍,简直不知道有多少。在我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从对面看台下的一个门洞里忽然又涌出了彩旗,跟在后面的是海浪一般的人流。不知道要涌到什么时候。
天上飞来了直升飞机。飞机飞得很低,上面坐的人清晰可见。他正从飞机上向场上倾倒鲜花。一次没能倾倒完,飞机又飞回来一次,那个人仍然忙碌着向下倾倒鲜花。如此周而复始,结果是鲜花蔽空。
游兽主大庙
我们从尼泊尔皇家植物园返回加德满都城,路上绕道去看闻名南亚次大陆的印度教的圣地——兽主大庙。庙门口皇皇然立着一个大木牌,上面写着:“非印度教徒严禁入内”。我们不是印度教徒,当然只能从外面向门内张望一番,然后望望然去之。庙内并不怎样干净,同小说中描绘的洞天福地迥乎不同。人们告诉我们,这座大庙在印度也广有名气。每年到了什么节日,信印度教的印度人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到这里来朝拜大神。
望雪山
其实,在加德满都城内,到处都可以望到雪山。又过了两天,代表团中有的同志建议,到离雪山更近一点的图利凯尔去看雪山,我欣然同意。这个地方离雪峰近了一点,但是同加德满都比较起来也近不了多少。可是因为此地踞小峰之巅,前面非常开阔,好像是一个大山谷,烟树迷离,阡陌纵横。山谷对面,一片云雾上面就是连绵数千百里的奇峰峻岭。从这里看雪山,清晰异常。如果不到这里来,不管你在尼泊尔看到过多少地方,也算是有虚此行,离开之后,后悔莫及了。
按照地图,从右到左,一共排列着十三座有名有姓的雪峰,逶迤也不知道几百几千里,巍然耸立在那里。别人看了雪山想些什么,我说不出。我自己却是浮想联翩,神驰六合。
在特里普文大学
从北京出发前,我们代表团的秘书长许孔让同志让我准备一篇学术报告,在尼泊尔讲一讲。我拟的题目是“中国的南亚研究——中国史籍中的尼泊尔史料”。到了尼泊尔以后才知道,是尼泊尔唯一的一所大学——特里普文大学准备请我讲的。
在我的潜意识里有一点潜台词:尼泊尔学术水平不高。我前几年读过一本尼泊尔学者写的《尼泊尔史》,觉得水平很一般。于是我就以偏概全,留下了那么一个印象。可是,我讲了一个多小时以后,轮到大家提问题的时候,我却又真的吃了一惊。提问者显然对我的报告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们根据我的报告提了不少有关中尼历史关系的问题。可以看出来,他们确实是下过一番工夫的,他们是行家里手,绝非不学无术之辈。
别加德满都
在加德满都,我乘着车子走过了许多条大大小小宽宽窄窄的街道,忽然发现,这里同我的祖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特别是同我幼年住过的山东乡村、60年代初期“四清”时待过的京郊农村,更是非常相似。加德满都是一个大城市,同乡村不能完全一样;但是乡村的气息还是多少有一点的。这使我想到家乡,愉快之感在内心里跃动。
临别那一天的早晨,我很早就起来了。我打开窗子,面对着外面每天早晨都必然腾起的浓雾,又是激动,又是眷恋,又感到温暖,又觉得冷森,一时之间,我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
别了,加德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