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夜上紫禁巅,九霄云里煌龙旋。
玄灵大陆,大唐帝国,京都州府,皇城长安。
是夜,夜将至,月将升,然将升而为升。一场浩大的烟花,莫名点亮了紫荆之巅,映显两道人影,左一人仙风道骨,又一人金冠华袍,遥向对峙。
“除夕将至,贫道为此十年之约,藏了十年,也忍了十年。”
鹤发白眉的道长,点足悬立,一手持剑,一手掐诀,一柄青峰直前,一道玄灵乍现。
另一人说:“为何汝非要这人间繁华,为何汝不能弃此执念。”
那人面显威仪,戴金冠,着龙袍,只是副手而立,不见其动,然见其旒冕之穗无光自华,其纁裳之绫无风而猎。
……
却又另一人,或称妖,宛如主人般沉默着注视这一切,它看得见天之涯角,也看得见城外山棱牧野,自然看得见此珠楼翠瓦、金庭玉柱砌成的皇城之巅。
“哎,又一百年……万年为族争,千年为土争,百年为民争。”它神神念念着又说:“如今又为谁争?为己争、为他人争、为芸芸众生争么……呵,吾也不懂。”
……
然便在此八水环绕的十二城门外头,一片繁华胜景。一百零八坊东西两市,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绢布铺、香料铺、灵晶铺、铁器瓷器铺、珠宝首饰铺、机工巧械铺、酒肆乐坛、花楼弄堂、家家户户悬灯挂符,坊间斗歌舞龙,市中人潮汹涌。
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除夕至,纳福咯……”一人传百人,百人附千人,千人便同和所有人,齐齐声喊:“除夕至,纳福咯,天佑大唐,万岁平安……”
霎时间烟花齐放、歌鼓齐鸣,一道道烟花于天幕间撒开硕大光华,晶光点显星月隐,黑夜如昼九天明。
此乃大唐都城的除夕夜,时至,唐立国百十零一年。
——
“时辰已到,勿要多言,战罢!”在又一道夜火散尽之时,两道人影便此争锋相对。
二人浑身着凝实灵光,一紫一橙两色每撞在一处,便散开光粒,回应天幕上的烟华。
那柄青罡剑离手飞出,曳影而显,一变二,二生四,四化十六,旋成一圈剑簇向着皇帝腰间驰去。只见皇帝半空后仰身、侧半转,右手忽至左胸前,拍向那跃来剑身。
又顺势凌空再半转,反身纵提十步,左手便已后发先至,反抓剑柄缨束。三息间,皇帝先得一成。
剑光射入夜色不见,道长急冲三十步,指诀瞬间即至皇帝身后破绽。指尖晶芒点点,环指划成一圈紫色光晕。
眼看袭得后心要害,不料此间却现显一条煌煌金龙,五爪合拢,从天外直坠而来,霎时空气凝滞,但见橙光乍现挡在道长指尖。
“砰。”一声哑响,两色光芒再次撞成粒子。又一道烟华在天空绽放。此十息间,不分胜负。
缨束断去,剑便径直飞去,融入夜空不见。道长便再掐一诀,才见那柄青罡剑环绕飞来,分成八束紫剑光环,旋在道长身前。
皇帝弹步急前,一步十米踏向檐端,借力转身,双手叉拳奔来,金龙瞬间化为橙色灵影,加至皇帝之身,左右腾挪连闪十次,适时间真假难辨,宛若亢龙有悔。
虚步后侧,道长左手拍至右手曲池、少海,右手连点上身紫宫、巨阙,便浑身紫光大作,显出敦敦紫麟。然皇帝拳风即时便至,道长只得护臂作守。
双色又撞一处,道长连退十步才止,刮起瓦砾,于殿顶刻成一道深痕。此十息,道长再弱一成。
……
九霄之上,那处云巅,观战之人望而不语,此回十年之约,不过三十息之间已分胜负。
“得天时地利人和者,莫与之争!何苦哉……确也罢了,又得十年安泰,众生何幸哉!”
观毕,只听得他轻叹一句,便仙仙然而去,化作一鲲鹏,振翅便是十万里,也不知去往何处天外也。
……
“王兄,还打么?”皇帝散了灵华,一条煌煌小龙绕其身间,撤拳摊手问道。
道长亦散去灵华,一条敦敦小麒站其身旁。“吾惜败,汝可再等十年,定能胜你。”
“那此间作罢,你我兄弟共饮一樽,只当庆贺新年,如何?”
“算了,吾即已隐世,便不沾浮尘,你又何故多次一问?”
“……”
沉默了片刻,皇帝再说:
“王兄,你责我占此世间繁华,我且反问,若你当皇帝,又能怎样?
你便能确保我族安康平泰么?我自问我不能,你也不能,谁也不能。
我与你争,便是为万民争,何错之有,为何你总不能弃此执念?
若你仍执念而去,心中没有答案,再等十年又何妨?再战十年又何妨?
”
“……”
道长便沉默了。他不会答,不能答,也不敢答。骑上紫麒麟登云而去。
临末了,他远远还听得皇帝说了半句:“大概朕也再无十年可等……王兄可知……何其难也……只愿天佑我中华,万世安康……”
——
是夜,月至高台,只剩皇帝一人跨坐紫禁之巅,无人共饮,那份孤寂能渲染天幕,却无人能理解皇帝感怀。
三十年前,皇帝是太子,道长是皇长子。兄弟阋墙,只为皇位之争,约定十年,便有一战。道长屡战屡败,只因他不懂为何而争,皇帝懂,然也知何其难也。
然天道国祚岂是一人能定,皇帝也知大动将至,他只愿天可怜见。
……
是而此间故事,有歌云:
玄墨夜上紫禁巅,九霄云里煌龙旋。
百年之期犹未至,为谁争来为谁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