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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班长

电车进站,已经有数名在附近巡逻的军装警察赶来等候。

“警察先生,他还有两个同伙,不知跑哪里去了。”龙腾洪和我一起押着痴汉走下车,交给其中的两名警员之后,我说道。

“同学,请你同受害人跟我们回警署协助调查,需要详细记录案发经过留作呈堂证供。”其中一名戴眼镜的中年警员,他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只不过……”

“同学,你可以见到现在的站台上已经有很多我们的伙计,一定能找到犯人的,请你们要信任我们警方,我们会将他们全部缉拿归案。”另外一名年轻警员说道。

“那,你们先回学校,麻烦帮我转告藤宫教练同李大伟一声。”我对龙腾洪说道。

“OK。”龙腾洪说完回到了车厢里,我看见另外的警员控制住了这个车厢,并采集目击证人的口供了,站在车门边的杨伊娜,她看着我时表情很复杂,我朝她挥了挥手,随后转身跟着两名警员们离开了站台。

我们乘上了停在站台旁的警车,真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还能有乘警车的机会……在为我的手进行简单包扎之后,由年轻的警员驾车,朝斗门警署进发。我和犯人还有中年警员坐在后排,瘦削的犯人被我和健硕的中年警员像三文治一样夹在中间不敢动弹,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还想再舂他几拳的。

我看向了坐在前排的班长,她神情恍惚,这时候她一定很难受,而且过不久还要录口供,回想起刚才的事发经过,想想就觉得难受,可是我说不出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话,只好低头看着被包扎起来的双手发呆。

到达警署后,有两名值班警员前来,分别为我们录了口供,期间我们得知那名犯人已经认罪并且供出了另外两名同犯,我透过窗户看见出现在外面走廊的犯人被几个凶神恶煞的西装探员押着走过。

“你老母……我叫你走快点!”其中一名探员一边推他向前走,一边大骂。

他脸上的伤好像比之前更多了……我想他是在不可告人的秘密审讯之后才会把一切都供了出来吧,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要循例录完了口供才可以走。

我们录完口供离开的时候,一位得知了案情的女探员走向我们,她同班长做思想工作,看着扑在女探员怀里痛哭的班长,我越来越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对那名痴汉下重手,只是这样做顶多让我好过一些……现在犯人受到了理应受到的惩罚,但对于班长而言,作为受害人的她仍是这次事件当中伤得最重的一个。

由女探员带路,我们来到了警署门前,在经过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时分。

“要好好照顾她。”女探员说完后转身走回去了。

“好的谢谢你。”我朝她离去的背影道谢。

“我送你回家吧?”回头看向班长,我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

“班长……说起来有点惭愧,我还没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说着带头走出了警署大门。

“梁芷晴。”

“哦……真巧,我也姓梁,我叫梁智杰……我该怎么称呼你,芷晴同学?还是叫回班长好了?”我说着减慢了速度,同她并排而行。

“叫我晴晴。”她看着我说道,很认真的样子,“我想你这么叫我。”

“啊,这……”听她这么说,我有点尴尬,用这么亲昵的称呼真的好吗?可是现在我又不能拒绝她,“那,晴晴?”

听后,她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转眼即逝,我不知道可以为她做些什么,只好陪她回家,并且付的士钱了。

我拦下了一台的士,一起坐进去之后,她对司机说:

“朝福社区。”

“噢?这么巧,原来你也住在朝福社区?可是,我好像从未见过你。”我诧异,在朝福社区多年,基本上认识了所有的街坊,毕竟那里也不大,可是从未在那里见过班长。

“是的,我两个月前才搬进来的,住在兆辉楼。”

兆辉楼,是我家所在的东风街街口的一栋四层唐楼,和附近一带的屋宇一样,都是建于二十末到三十年代之间,但却是最破旧的一栋,小时候我因贪玩而进去过,由于年久失修,楼道的采光处装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网,还堆着很高的一堆什物,所以搞得黑乎乎的,斑驳的墙体也令人毛骨悚然,可是因为感觉很刺激像在冒险,所以鼓起勇气冲到了二楼,随后就被突然开门的阿伯吓到,还被他赶了出去。

想想这种没有消防设施,楼道狭窄的屋宇是很危险的,这种旧的屋宇大多数都存在着电路老化的问题,一旦因此发生火警,狭窄且被什物堵塞的楼道和昏暗的光线令住户无法尽快逃离,我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班长一家会住在那里。

回到朝福社区时已经快一点了,早上不到六点吃早餐,早就消化完了,肚子饿得很难受。

“快一点了,不如先一起去吃个饭?”下车之后我问她。

“想先回家……”她皱着眉头说道,“先……冲个凉,我感觉自己好脏。”

她说完开始向前走,走得飞快,就差在跑起来了,我在她身后跟着,毕竟我说过要送她回家,怎样也得看着她上楼去再离开。

来到龙头街与东风街交界的兆辉楼,我站在楼梯口外看着她走上楼,想跟她道别的,眨眼间她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想必她还是非常在意的吧,事到如今我仍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我真是太没用了!我深深地感到自责。

想到她可能想一个人呆一阵子,所以我没有跟上去,不过看到她又折返回来,站在楼梯上。

“不上来吗?”她问。

“不上去了,我就在楼下等……”

“上来坐着等,好吗?”

“这样子啊,好吧。”我踏上楼梯,然后来到楼梯平台,她站着等我,见我走上来,她才继续顺着楼梯往上走。

“对了,你的父母……他们知道这件事了吗?”感觉有点尴尬,我问道。

“他们不知道……因为已经不在了……”她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内回荡。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察觉到异样的我,有点后悔主动问这种问题。

来到了最顶层,这一层连采光都没有,只有一盏昏暗的电灯亮着,这种昏暗又压抑的空间内,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味道,令人十分不适;她在一个单位门前停下,从侧包取锁匙开铁闸,我四周看了看,可以看到兆辉楼是一梯六户的设计,不过另外五个单位似乎都没有人居住。

“……他们在半年前的一场空难中遇难,飞机残骸至今仍未找到,航空公司已经宣布了机内所有人员无人生还的消息,但是因为没有买保险,所以只获得了航空公司的一点点赔偿。”她一边拧锁匙开门,一边平静地说道,“起初真的很难,但……日子还是要过,租不起原本的房子了,只好租来了这里。”

“可是……我帮你……”看见她拧很久也拧不开所以上前帮忙,“……为什么不投靠亲戚呢?”

“爸爸跟妈妈生前很少同亲戚往来,因为很多年前同整个家族闹翻之后离家出走……葬礼前去过二叔家想找他,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我想象出葬礼上只有她一人的情景,便不再想下去了。

拧开了门锁拉开铁闸后还有一道木门,我让开之后她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厨房,旁边还有……蹲厕,这算什么?为什么厕所就在厨房旁边,不过当我看向另一边时,我便明白了。

另一边是一张茶几和紧贴着墙的铁架床,等于是客厅跟卧室连在一起,顶上有把残旧的吊扇,高出两个台阶的淋浴间正对着“卧室”,虽然各种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但还是给人一种很乱的感觉,即使在白天室内也非常昏暗,只有厨房那边一扇百叶窗的光源,光线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光束。

这时从厨房窗户吹来一阵冷风,令我瑟瑟发抖。

开什么玩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住在这种冬冷夏热的地方?我回到厨房关上窗回头想找她,却见她已经进了淋浴间脱衣服,我看着她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正对着的床上,淋浴间只有块布挡着,不是完全遮掩的,她和我四目相对,我立马识相地把目光移向别处。

只见床边的木衣柜上摆着一张全家福,想必是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我凑上去看了看,是在科士打公园里的合影,相片里的班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起来还是个小学生的模样,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可爱,而她的妈妈紧挨着坐在她身旁,很幸福的样子;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笑着站在长椅后面,我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把靠墙的板凳拿过来坐在相片前仔细端详了这个男人许久,越看越觉得有点像一个人,那就是我老爸,可是他早上才跟我吃完早餐,我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能把衣服和毛巾递给我吗?”她问,“因为浴室里放不了衣服。”

“噢……噢!”我应了一声便拉开衣柜,首先就是一沓内裤映入眼帘。“我的天啊!”

“随便拿一套衣服就行……还有内裤。”

“好……”我深知这也是没办法的,总不能让她自己走出来拿吧,所以我随便拿了一些,低着头走过去一件件递给她,直到她穿好衣服走出来,我替她披上了件外套,然后把自己的围巾也摘下来替她戴上。

“要学会照顾自己才行,天气冷就要穿多点衣服。”我提醒道。

“谢谢你,无论是现在这件事,还有你在电车上为我出头的事……你的手怎样了?”她说着轻轻地抓起我的手放在她手心查看伤势,女生的手是这么的小,而且软软的……伊娜的手也是这样的。

“呃……我没事。”察觉到不太妙,我缩开手。

我看到她眼睛红了,看上去又想哭了,我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就扑到我肩膀上然后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我想她一定是我见过哭得最凄凉的女子了,如果这个世间上真的有神的话,为什么要做如此残忍的安排?

时间过得很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停止下来,然后走到全家福前面。

“晴晴,他们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一定要振作,坚强地生存下去,知道吗?”我来到她身边,然后说道,“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人在关心你。”

“嗯。”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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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了街上,冬日的太阳洒在脸上,但是仍然无法抵消刺骨的寒风,只穿着衬衫和外套,一条裤子的我只好把手插进裤袋,暗自瑟瑟发抖。

沿着龙头街一路走出社区,走上天桥横穿海王路和电车轨道,海王路的另一边,路边是一排骑楼,新天地茶餐厅就在那里,离远就能看见店门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箱闪来闪去。

来到店门前,推开写着“冷气开放”的玻璃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要吃什么随便点。”我说着同她到卡座坐下,店内只有零零散散一两个人客,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段来这里,平日高峰期时甚至要在店外排队等候,所以这种落差感令我觉得很有意思。

“豆腐火腩饭,加底。”见老板朝我们慢步渡来,我对他说道。

“收到……这位姐姐仔呢?”

“叉烧面。”

“收到……还要其他吗?”老板看了我一眼,继续问道。

“再来一份西多士吧。”我对他说道。

“收到!”老板说完走进了厨房。

“这里的西多士很出名的,我想想就流口水!”我解释道。

“衰仔!上课时间在这里同女仔约会?!”有人拍台站起身来,吓了我们一跳。

我闻声起身看向坐在我们前一个卡座的人的背影,他转过身来,我定神一看,居然是老爸!

“仔,枉家嫂对你痴心一片,你现在居然不惜逃课同别的女仔风流快活?”老爸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对我指指点点,一边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二叔?!”芷晴抬头看见老爸时,突然跳了起来,我同老爸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难道,你是……晴晴?”老爸说着坐了过来。

“什么?老爸你不是说过你是独生子来的吗?”我惊诧不已。

“不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在争论间,老爸得知了今天发生在电车上的事情,而我也搞清楚了,老爸同班长的父亲竟然是孖生兄弟,难怪长得这么像;当年家里开大排档,仍在读高中的大伯跟老爸平时有空会在店内做帮手,大伯沉迷赌博,多次偷店里的钱,在被爷爷发现,藤条焖猪肉后他离家出走,从此就被家族剔除出去;八年前偶然之间孖生兄弟终于在街上重逢了,不过由于各有各忙所以甚少联络,谈起过各自有了家庭、仔女,交换了地址,但老爸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爷爷奶奶。

“仔,你也记得八年前那时,我们还住在飞龙社区的后山,所以给大伯的是这个地址,后来才搬回了祖屋的。”老爸解释道。“不过,没想到阿哥他……就这么走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晴晴,那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也许是因为老爸跟大伯是孖生兄弟的原因,他们除了发型之外几乎一模一样,芷晴见老爸叫她晴晴,可能是想起了往事,她忍不住哽咽,泪水湿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对,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兆辉楼,我上去过,环境很差。”见她这样,我替她说道。

“兆辉楼?一个人住?唉,这怎么行?”老爸叹了一口气,“不如这样,晴晴你就搬过来二叔这边住吧……对!就这么定了。”

看她点了头,我的心头大石才终于落下。论年纪,她应该是我堂妹,这下好了,她搬来的话,我终于不再是这个家里年纪最小的了。

饭后,我们动身前往了兆辉楼帮忙把芷晴的行李搬去梁宅,找到住在二楼的房东退租时,我发现他正是当年把我赶跑的那位阿伯,他很爽手地把剩余四个月的租金退还了,没想到他虽然外表凶狠狰狞,仔细看,手上有几条刀疤,脖子上还有纹身,却是个明白事理的阿伯。

打点好一切,我们回到了梁宅,我同老爸帮她把行李拎进了二姐房间,进屋前老爸已经简单地同大家说明了,所以老妈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

“没关系的……当成是自己家就行,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了,阿杰是你的三哥。”见她站在房间中央,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老爸说道,“这个是你大哥梁智博,二姐梁淑珍,还有你的二婶……这里地方是有点窄,但也够住了。”

各自打了招呼,我可以看到芷晴的脸上终于挂满了笑容,但却显得有些落寞,希望她能够尽早走出阴霾,在这里迎向新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