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卿点头道:“梁伯刚才说的都在理,本王也想到这些,所以并没有急着硬让小楚当王府总账房,让他做出成绩,给他机会让旁人了解他的能力,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到时候大家接受起来更加顺畅。另外官奴这个出身说来到不一定全是缺点。官奴完全依附主家,比能赎身的仆从更忠诚可靠,而且好歹他是皇庄里官家的人,圣上御赐到肃王府管账,将来他若真能当重任,本王去讨个明旨也不是不行,这还不够名正言顺么?”
梁伯仍有些不放心道:“说是这样说,那楚大奸臣的事恐怕还是对他有负面影响,万一有人挑这个死理呢?”
“楚大奸臣早就伏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不然给小楚找个好师傅,学了本事也顺带着师门的名望,不是两全其美么?”李云卿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跳下来,高兴道,“就这么定了,梁伯,赶紧推荐几个经营方面的好师傅,不管多少本钱束脩,本王也要送小楚去拜师。”
梁伯一面替小楚高兴,一面却又犯了难:“殿下,老奴刚回到京中,对这经营方面的好手还真不太清楚。听闻京中专门有替人做账代为管家的职业经纪人,要不请来府中,帮忙管账兼带个徒弟。”
“这个,恐怕不行。”李云卿感慨道,“梁伯有所不知,本王名下所有产业都是宗室产业,本王也是进了京城才听说宗室皇族的产业不能交由外人经营。尤其那种平民出身的职业经纪人,不肯卖身府中的,几年在这家管事,几年又去别家管事,皇族产业往往牵扯国之根本,许多机密绝不能泄漏到宗室之外。”
“那问别的宗室借调有经验的管事呢?”梁伯建议道。
“本王当初若能借到人,还用冒着风险去宫中求圣上么?”
梁伯忧虑不解道:“王爷,您冒着什么风险?莫非是圣上或太后还对您猜忌?您已经交了军权,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猜忌不是那么容易就消除的。”李云卿潜意识里一直将梁伯当作长辈,顺嘴就说道,“还不是又被逼婚,圣上日理万机那么忙,居然还有空操心本王的婚事。”
一提起肃王的婚事,梁伯立刻把别的都忘了,碎碎念叨:“殿下,您都要到而立之年了,别人家三十多都能抱孙子了,您二十好几了连媳妇还没个影子。以前在边疆打仗,没工夫没心思去照顾女眷,这都勉强说的通。如今您在京城赋闲,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才是正事。别的不说,圣上在这件事上实在英明。”
李云卿唯恐梁伯继续逼婚大计,赶紧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梁伯,这事本王真是羞于启齿。怎么说呢,或许也只有您能理解。本王,其实,不喜欢女人。这个,您懂吧?早年听父王说过,您一辈子没娶妻,其实也是这个原因。”
梁伯老脸一红,喘了几口粗气,又硬着头皮劝道:“殿下,老奴怎能与您相比?老奴当年父母双亡被老王爷收养在身边,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向无拘无束惯了,不想娶个媳妇受婆娘管束,至于对女人,的确是没啥感觉。可您是肃王是皇族啊,您兄长那一脉就没留下男丁,您总该为了王府的将来做打算,不能让战神的名号没人继承吧?”
“要不从宗室过继一个儿子?”李云卿看着梁伯不依不饶的表情,扶额道,“难道非要本王自己生一个?”
梁伯不死心道:“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个儿子留后,比万人之中取上将首级简单多了吧?想给您生儿子的女人,就算只京城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哪怕是今后守活寡,只要是嫁给您,她们没名分都绝对乐意的。难道您就那么不喜欢女人?”
李云卿内心崩坏:我就是女人好不好,我的确不是那么不喜欢女人,可我要生儿子也只能与男人才生的出来啊。梁伯你的确是老眼昏花了,跟了我这么多年,竟然都没发现我其实是女人好伐。
……
李云卿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为小楚找个名师,自然是要花一番心思和功夫。无奈她对京城情况远不如对边疆熟悉,也不可能逢人便去打听,你家有没有管账高手。当初她也曾厚着脸皮给宗室亲族写信求人,不过那些久居京城的宗亲也不是瞎的,肃王府每况愈下的情况他们多少有所耳闻,避之唯恐不及,哪个都不敢轻易去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这才弄得李云卿求借无门。
思前想后,李云卿决定还是再入宫一趟。
年幼时,李云卿听父亲说过,大雍立国之初除了国库之外还设置了一座内库,掌管皇室的私房钱,一般都是皇帝或皇后亲自过问把控。这内库不仅仅是存钱粮的仓库那么简单,还牵扯到大雍先进的技术作坊。这些作坊中尤其以军械、造船和精瓷为核心,严格控制技术机密,不准许民间刺探仿造或经营,更是对外国封锁技术信息。内库作坊产物,军械船舶都是大雍军队自用绝对不外销,精瓷制品则作为奢侈品专门供给上流社会消费,尤其受到外国贵族的追捧。毕竟物以稀为贵,黄金白银谁都有,在外国花钱也很难买到这种精美的瓷器,又因技术封锁无法本土制造,长途运输损耗极高,昂贵的售价和运输费再次提升身价,尤其显得稀有,成为标榜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内库的实际掌库,都是由皇帝或皇后选拔委任,最近几任掌库都是后族出身。听闻当年的张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张太后,在当今圣上大婚之前都会代管内库,应该是最了解内库掌库情况的。
李云卿上一次进宫,也是希望能借来内库的高手,没想到被张太后和圣上逼婚,险些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幸好皇庄调拨的小楚非比寻常,若是能有机会拜得名师获得栽培,至少管家的本事前途无量。
张太后自打上次因着“逼婚”的事把肃王吓走,根本没想到肃王这么快又来觐见。猜测莫非是肃王想通了,这次是打算求个御赐的媳妇不成?无端端,张太后情绪再次浮动起来。她瞥了一眼承欢膝下,说着家常的侄女张绣玥,轻轻叹了一口气。
张绣玥是张太后兄长的幼女,嫡亲的侄女,因与张太后同一天生辰,自幼往宫中走的勤,除了尚未有郡主头衔,其他一应待遇比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堪比公主的排场,很受张太后宠爱。张绣玥姿容秀美聪敏端庄,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样样不差,又刻意模仿张太后的性格做派,原本是张太后按照自家媳妇的标准培养打造。
张太后的皇帝儿子李暨与张绣玥自小相处,本该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模式,可惜也不知为什么,两人越大越是玩不到一块去,导致张绣玥每次进宫,皇帝反倒是故意退避不见。张绣玥也似乎对成为皇后没有那么热衷,皇帝退避不见,她也从不会主动去找,只礼节上问候一二,言谈都很少提及。
一来二去,张太后终于试探出来张绣玥的心思。与京中大半闺秀并无二致,都是对肃王殿下情有独钟,哪怕张绣玥至今都尚未有机会与肃王正式见面说话。
今日,张绣玥听闻肃王觐见太后,当然是缠着太后不肯离去,一定要借故见一见传说中的战神,小女儿心思藏都藏不住。
张太后无奈苦笑。肃王当然是要见,不如借机将侄女引荐给肃王,成就良缘?
李云卿进到殿中,抬眼一瞥就发现太后身边还坐着一位美少女,年纪与皇帝李暨差不多,眉眼气质与张太后非常接近。她心中立刻响起警钟,看这架势,张太后莫非是又要打算给她介绍媳妇了?
李云卿如临大敌,周身气场陡然一变,冷森煞气不由自主散了出来,凤目一敛生人勿近的效果越发明显。
礼节性的问候僵硬刻板,虽然张太后赐坐,李云卿仍是坐到最远的客位,恨不得与她们隔开八丈远的地方,这时候她倒是将“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利用的淋漓尽致,更不会主动去探问张太后身边的少女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