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在张太后名下的皇庄游玩时遭遇刺客袭击,传闻受了重伤连夜返回京中,闭门谢客。
张绣玥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对肃王伤势自然忧心忡忡,第一时间求了太医送去肃王府,却被挡在门外,连肃王人影都没见到。
“你说肃王不接我的拜贴也不让太医入府?”张绣玥脸色阴沉,原本是强作镇定的样子,如今也维持不下去了。
传信的丫鬟很少见自家小姐动怒的样子,吓得急忙伏跪在地,颤声道:“是……是的,奴婢只到了门房那里,好说歹说还是被打发回来。奴婢使了银子才从那门房打听到,肃王怕是这次伤的严重,这都好几天不曾出府遛马了。”
“太医留下了?”张绣玥还怀着一丝希望,毕竟若肃王真的受伤,让太医看看总比外边那些郎中要强。
丫鬟摇头。
张绣玥面色一黯,无论受伤与否,将太医都赶走了,这说明什么?一副不想再往来的样子啊。她哪里知道肃王是怕暴露性别秘密,轻易不可能用不熟悉的大夫,何况还是那种能上达天听的太医。结果误会越深。
张绣玥的亲信嬷嬷心疼自家小姐受委屈,恨那肃王不识好人心,愤愤不平道:“小姐,肃王这等纵横疆场多年的战神凶人,什么阵仗没见过。是否真的受伤受惊您可曾亲眼见到了,都不好说。这分明是不想与小姐往来,故意找的借口。就算他是肃王,也未免对您太不尊敬了。”
“住口,你知道什么。”张绣玥也不知此刻该恼恨谁,压低声音道,“肃王此番是我主动邀请才去了皇庄,得宝也是我向其举荐。哪知到了庄上,姑母那边却使人拖延,阻挠他们相见。最后还偏偏出了刺客的事,听说那些刺客在庄子里有内应。诸多巧合,换成是我,也多半误会这是故意设下的陷阱,能不生气么?肃王怕是恼了我了。”
其实还有些话,张绣玥便是对亲信的嬷嬷都不敢吐露。
这一次看似是太后为了她与肃王牵线搭桥培养感情,也不曾反驳让肃王知道得宝这个人。实际上恐怕另有谋算,将她这个亲侄女都当棋子用上了。看来是自己太年轻太想当然了,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嘴上再怎么疼她这个亲侄女,也比不过为她皇儿的筹谋。
有人忧愁便有人欢喜。
忌惮肃王威名的那些权贵,是一面派人送医送药,一面背地里兴致昂扬议论八卦消息。
战神再神,也是肉身凡胎。武功再高,难敌处心积虑的暗杀算计。这不,肃王还是受了伤。就不知道伤重到何种程度,竟暂停一切事务往来,为求安心静养,客人一律不见,名医登门都委婉劝走。
这种做法让幕后下毒之人反而疑窦丛生,甚至怀疑肃王是否真的中毒。
肃王府内。
李云卿好端端坐在书房之内与梁伯分析眼下的局势。
“张绣玥没那么傻,本王是她邀请的,还在太后的皇庄里出了事,刺客若与她有关,也不怕城外的儿郎们将她撕碎。她没那个胆子。”李云卿撇撇嘴道,“那丫头恐怕也觉得是被人坑了一道,急着向本王示好估计是绞尽脑汁要脱身洗白。可惜明知道她冤枉,本王还是要表现出生气的姿态,顺势与她断了往来。免得……她觊觎本王的……美色。”
梁伯一大滴冷汗从额头滚落。王爷这是防狼一样防着人家姑娘,还真是……怎么说呢,王爷当初万军丛中过杀人不眨眼,怎的偏偏怕了那些女人?但是若真论美色二字,王爷的确比大多数男子……好看。也难怪小楚偷偷盯着王爷,时不时发呆啦。虎父无犬子,王爷比之老王爷当年的风采,更胜一筹。
“你这老货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李云卿突然不耐烦的来了一句,“没事就先走吧,本王要休息了。”
梁伯皱眉,青天白日的王爷怎么突然说休息?他禁不住问道:“王爷,老奴斗胆问一句,您那日在皇庄中毒颇深,现今确是大安无碍了?”
李云卿瞪了梁伯一眼,并不打算回答。
“虽以讹传讹,外界疑您只是假装伤重夸大其词,实际并未中毒云云,但这一路回程,您都是在马车上休养。”梁伯叹息道,“在边疆您一般的伤病定然还是喜欢骑马的,真要是马都不骑了改坐车,怕是在强撑了。”
李云卿心说这老货眼睛真贼,怕是被他察觉了。她的确是强撑着回京,如今也是余毒未清。现在又是毒发的时辰,她才不能叫人瞧见,脸色越发阴沉,大袖一挥将梁伯扫去门外,狠狠关上了房门。
梁伯被拍了一鼻子的灰,却也不敢再闯进去。王爷打小就是这种要强的性子,当年在边疆也是这样,受伤了从不让人照料。是怕被人瞧见他脆弱狼狈的样子失了威严吧?可王爷再强也是人啊,受伤中毒也会痛,还真是缺个贴心人嘘寒问暖地关照。王爷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女人,嫌弃女人麻烦,那找个看的顺延的小厮男仆,放在身边亲近着,又有什么大不了?何必如此,弄到孤家寡人一般,自讨苦吃。
李云卿并不知道梁伯越想越歪的那些道理,一边忍痛一边思量着后续的应对。
这次她将得宝带回王府的理由是此人武功高强,那一晚追击刺客救了不少性命。虽说是有些痴傻疯癫,不过在皇庄养着和在王府养着,在哪里不都是养着?她这个肃王习武成痴,爱其武艺,打算改日伤愈与其切磋一二,想来宫中那两位自觉理亏会卖她这个面子。反正人都让她给带回王府了,算是“趁火打劫先斩后奏”吧。
熬了两个时辰,李云卿略缓了些体力,扭头就去了密室召见得宝。
李云卿靠坐在密室的椅子里,刚刚一波幻觉发作的时候,仿佛是三九严寒躺在冰里,忽而又是炎炎夏日干旱口渴,灌了十几碗水,差点被水撑死。
据说这还毒发早期症状,若无解药,恐怕日后更加难熬。
不知隔壁一直昏迷的小楚是怎样的感受。
“你身中‘荼蘼’,如何解的?”李云卿直入主题发问。
“剖心入药,当然是那毒人的心。三日可解。”得宝观察着李云卿的神色。
“没有别的办法么?”李云卿眼皮一跳,显然是根本不打算考虑那种残忍方式求解药。别说小楚当时的舍身相护之情,便是两人萍水相逢同为被迫中毒的受害人,她怎么舍得以旁人的命换自己的命。
“还有另一个麻烦的解法,以其他毒药喂食毒人,以毒攻毒,日日取血炼药调试,最快一个月,或能制成解药。只是这一个月王爷若想压制幻觉,饮食起居诸多禁忌,还要服用其他药物不能妄动内力,将来那毒性未必尽除,多少留下一点隐患。”
“这法子好,怎么不早说。”李云卿如释重负,忽而又皱眉担忧道,“小楚一直没醒是何缘故,他身上的毒怎么解?他何时能醒过来?”
得宝此时也感觉出肃王对小楚这个官奴异常关注,不动声色问道:“恕在下冒昧,小楚只是身份低微的官奴,又害您中毒,为您剖心制药死不足惜吧?”
李云卿最见不得旁人轻视误解小楚,将小楚的才华能力简要陈述一番,正色道:“虽然小楚本人或许还不能相信本王对他的看重,不过就算他只是普通仆役,在当时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能舍身护主就是大功一件。若无他出声示警,若无他拼命拖住刺客,本王恐怕就不只是中毒了。再者他成了毒人,应该是受人逼迫。本王岂能怪罪他。”
得宝压抑着得悉小楚才华出众的喜悦,沉声严肃道:“王爷怎知小楚不是自愿?在下原本同屋所居的那个小厮,竟是潜伏了多年的刺客,让人始料未及。若小楚以苦肉之计取信王爷,若在下也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之辈呢?”
李云卿忽然哈哈大笑:“大哥,做坏事的人总要有个理由吧?培养刺客购买毒药,卖身为奴装疯卖傻,这些都需要经年累月的投入。耗时耗力是图哈?要钱本王府上入不敷出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劫色本王单身光棍不介意奉陪找个伴,说实话你虽然年纪大点长的也还不错。本王兵权早就交了,除了打仗也不会别的营生。难道就是单纯看本王不顺眼,要下毒瞧个乐呵?真是这样处心积虑,得逞之后还亲身涉险进入本王密室,未免有点得不偿失。所以,本王信你,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