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宝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当年我是看过这信,可直到现在我也想不通,才要用原件再仔细研究一番。不过既然你这样想知道原因,我便告诉你,免得你乱来反而露了破绽。实话说,我猜测正是这东西才让贤太妃能安安稳稳又活了那么久。”
得宝只字未提皇长子,李云卿却似明白了什么,她想起入宫前得宝提起的贤太妃和皇长子的往事,对那封信笺的好奇绝对不亚于那宫装老妇人。
宫装老妇人面露胆怯道:“如果这么重要,万一那位发现信笺被替换,可如何是好?”
“贤太妃已经不在了,那位暂时不会关注到,这会儿她想必是正忙着对付肃王呢。”得宝嘴上说着,内心却想张太后大概是以为最后一个知情者终于死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他偏偏不能让她如意。他的敏之,当年写下这封信笺又几经辗转留存在了贤太妃手中用以保命,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什么人?”远处巡逻的侍卫忽然大喊了一声。
得宝虽能听出那侍卫呼喊的方向并不在自己这边,不过也不愿再逗留,将那封信笺贴身收好。
那宫装老妇人明显不会武功,听见侍卫呼喝心慌意乱吓得直哆嗦,辞别的话也没提,贴着墙根躲在阴影里跑走了。
得宝身形飞快地往来路撤退,李云卿趁机以传音入密招呼道:“得宝,先跟我来。”
得宝听出是肃王的声音,眼见却是一个宫装的女子一晃而过,先是一愣,复又释然,追着李云卿回到了浣衣局的空屋子。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子,关好房门,侧耳凝神就可以听到远处侍卫们嘈杂的脚步声,说不定是有人闯宫闹事。
肃王在朝野间的影响力不小,虽然圣上已经下明旨捉拿所谓“逆贼”,不过军系和民间有识之士都觉得肃王一定是被冤枉的。没准就有江湖人士按耐不住,闯宫闹事为肃王讨公道,顺带着给张太后和圣上添堵,表达不满。
“王爷,你怎么还在宫内,为何如此打扮?”得宝其实是强忍着笑意,上下打量女装的肃王。虽然乍一看,眼前人穿着还算得体,可惜那女子发髻梳的歪斜潦草,脸上也未涂脂抹粉,举止动作丝毫没有宫女的温柔做派,实在是浪费了一副颠倒众生的容貌啊。
李云卿自知女装扮相别扭,不过这会儿哪顾得上再找男装更换。她并不客套,捡着重点说道:“得宝,本王这不也是困在了宫中,等着接应么。刚才尾随你看到了那封旧信笺的事,实在忍不住想问个究竟。难道那日你提起的线索,终有了进展么?”
得宝轻轻点头,又正色规劝道:“王爷,你已经是朝廷的逃犯,为何不专心逃命,还有闲情逸致关心咱家的事情?你就不怕咱家卖了你换荣华富贵么?”
李云卿微微一笑:“本王知道,有朝一日你若真是迫不得已出卖本王,也绝对不是为了换荣华富贵。那些对你而言只是浮云,你更想报仇雪恨。恰好本王与你有了共同的仇人,为何不可以互相关照呢?”
“王爷莫非以为我的仇人只是张太后?”得宝反问,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难道除了张太后,你还有别的仇人?”
“当然。”得宝答的很肯定,但是没有进一步再往深里解释,反而循循善诱道,“咱家报仇还在其次,这段时间咱家是一直在调查当年一场冤案的真相。”
“什么冤案,什么真相?莫非是你提过的有关皇长子的事?”
得宝摇头,顿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坦言:“既然王爷一如既往信任咱家,咱家也不妨透个底。如果咱家说,世人口中的大奸臣楚天庆,根本就是被人诬陷冤枉的,王爷会否相信呢?”
李云卿面露惊诧之色,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这张信笺或许就是关键线索。”得宝并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让肃王相信楚天庆是冤枉的,他小心翼翼将信笺取出递了过去,“王爷智慧不凡经多见广,也请仔细看看,若能发现什么,还望不吝赐教。”
“为什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李云卿不免质疑。她现在已经是圣上明旨要捉拿的逆贼,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心思去关注陈年冤案?不过那恰好是关系到小楚的父亲,她又岂能不动心打听?明知道得宝告诉她这些事不可能毫无所图,她却是毫不犹豫要沾手。为了小楚,她也不会置之不理。
得宝斟酌了一下用词,答非所问道:“据咱家观察,王爷对小楚的感情比咱家原本想的好太多,小楚却从不敢堂堂正正回应王爷。王爷可知缘故?”
李云卿一愣,脑海中浮起的尽是小楚跪伏在她身前,以奴仆姿态发誓不愿娶旁人,一生追随她的模样。
是啊,究竟为什么呢?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彼此相知相惜,就因为她抛不下王爷的身份责任先拒绝了他,还傻乎乎为他张罗他并不想要的婚事,伤了他的心么?
得宝很少见肃王发呆的样子,眼前的肃王结合宫女的装束,竟有那么一刻,真的像极了真真的纯情少女。果然,他没看错,肃王对小楚是动了真情的。
这算是良缘,还是孽债呢?
得宝以过来人的口吻提示道:“咱家寻思着,如果小楚知道他的父亲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的心就不会再被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束缚,他的人也不必那样卑微屈辱的活着,他是不是就可以自信一点开朗一些,勇敢去接受幸福呢?哪怕现在证据不足无法翻案,哪怕将来真相也一直不能公之于众,但多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希望。他生有可恋,心有所属,才有动力保养自己,才会积极治病努力活命,对不对?”
“为什么你对小楚这么好?”李云卿颤声问了一句,凤眼怀了一丝戒备瞪着得宝,不经意间带出浓重的醋意。
“王爷别误会,我对你的小楚可不敢有非分之想。”得宝不禁莞尔,急忙解释道,“实话不再瞒王爷,咱家曾经心悦小楚的父亲,可惜直到他死,咱家都不敢对他表白。只因咱家不是女子,甚至也不能算是男子。咱家一度自暴自弃,疯癫失常,并非只因为中了毒药。所以咱家不想让小楚再经受类似的不幸与痛苦,咱家只想要在有生之年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帮他一下,将来死后才敢去九泉下面对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