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那马的白近乎梦幻。安争见多识广,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足够多的阅历。妖兽也好,寻常的野兽也罢,他的见识远非一般人可比。但是安争确定自己从不曾见到过这样的马,从外形上看起来就是一匹非常神骏的战马,然而又有一种奇怪的气势。
那马的眼神之中若有深意,看了安争一眼之后随即迈着步子往外走了出去。安争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快步走到那白马身边。
白马看到安争到了跟前,居然向前屈膝,似乎是希望安争骑上去。安争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看屋子里还在熟睡的杜瘦瘦他们,心说他们怎么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安争就是觉得这白马有些亲切,翻身上马,那白马随即站起来,然后向外跑了出去。
明明没有跑几步,安争回头看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大吃一惊!
原本就算是夜晚不会陷入黑暗,灯火通明的凤凰台居然不见了。感觉上这白马是朝着正北方向疾驰,安争只感觉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四周什么都看不清楚,别说四周,前面也一样的看不清楚。
面前出现了一道一道的流光,感觉都是朝着自己过来的,可是又会擦肩而过。那些流光到底是什么也即使不清楚,安争现在也只是大概能辨认出方向而已。
出发的地方是凤凰台,大羲的西北,一路正北的话......安争猛然一惊。
燕国?
但是现在燕国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逆舟完美复制了燕国的地形,也搬走了燕国所有的城池乡镇,什么都没有剩下。而燕国大部分百姓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反正感觉上没有离开过。
但是真正的燕国所在之地当然还在,只是人都已经不在了而已。
安争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那个梦境之中叫他名字的白袍老者,那老者在他知道的地方等他......他知道的地方?
沧蛮山!
安争的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这个名字,然后心里有些很奇怪的感觉。当初如果不是陈重器假装在燕国沧蛮山遇袭,自己上一世,那一生可能都不会踏足沧蛮山。然后自己在沧蛮山重生,灵魂进入了那个被打死的少年安争身上,才有了现在这一世......
难道说,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他觉得自己没有思考多久,等到四周的流光突然消失,那白马轻轻的叫了几声之后安争才醒悟过来,沧蛮山居然已经到了。这白马的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就算大羲西北距离燕国沧蛮山不是特别远,但数千里还是有的。然而这数千里的距离,简直是一晃而过。
安争从马背上下来,拍了拍白马的脖子。白马似乎对他很亲密似的,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安争的手掌。
这地方?
安争往四周看了看,夜色之中也看不出来什么。群山环绕,其实到了山区都差不多,尤其是晚上往四周看,都是一座一座的高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安争看了看自己脚下,这是一块山崖上突出的巨石,颇为平坦。从这里往下看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山风吹过,颇为冷冽。
安争忽然之间就想到了,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刚刚在沧蛮山幻世长居城重生之后不久的时候,杜瘦瘦被人打伤,他一个人夜入沧蛮山为杜瘦瘦寻找草药,结果遇到了妖兽,慌不择路的逃走,在被追杀的时候遇到了无法形容的巨大洪水,然后被冲走了......随着瀑布摔落下去的时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了那条无与伦比的大鱼。
那大鱼腾空而起,一口将追杀安争的妖兽吞噬。
等到安争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被巨浪送到了这块凸起的巨石上。当时在安争身边的只有善爷,那个时候的善爷还很小很小,此地距离幻世长居城又很远,它居然一口气跑回去,找了杜瘦瘦他们过来救了自己。
说起来,善爷对安争有救命之恩。
想到这些事,安争的心情就有些复杂。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十年,然而突然想起来就好像还在昨日一般。善爷已经跟了自己十年了,安争下意识的往血培珠手串里探视了一下,猫儿比原来大了差不多一圈,但依然嗜睡,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血培珠空间里睡着。醒了,就吃安争为他准备的妖兽晶核,或是在药田里吸收药气,之后又倒头就睡。
“善爷,咱们回来了。”
安争自言自语的说了几个字,而血培珠空间之中的善爷居然醒了过来,喵的叫了一声,然后从空间里出来,跳到了安争的肩膀上舒展了一下身体,看了看四周,突然兴奋起来,在安争的肩膀上来回转圈,那意思好像是在不断的告诉安争,这个地方它来过。
安争抬起手抚摸着善爷的后背:“是啊,咱们来过,当初就是在这你救了我一命。”
善爷喵的轻叫了一声,脸贴在安争的脸上来回蹭了蹭。它忽然看到了那白马,然后兴奋的叫了一声,噌的一下子跳到白马的脑袋上,白马啾啾的叫了起来,似乎和善爷认识似的。
安争看过山海神经,但是山海神经之中对白马好像没有记载。又或者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那是駮,一位大人物曾经的坐骑。”
声音突然出现在安争身边,安争往旁边看了看,惊愕的发现那白袍老者居然就站在自己身边。那老者身上的散发着阵阵的白光,充满了圣洁的意味。而当他出现的那一刻,白马的身上也散发出这样的白光。
老者缓步走到白马身边,抬起手抚摸着白马的额头。安争注意到这老者走路的时候,脚底是没有碰到地面的。他身上的白光给人一种温暖的亲切的感觉,而善爷看到那老者的时候居然也凑了过去,似乎相熟。
“你的猫儿很厉害,它的眼睛是九转轮回眼。而九转轮回眼到了极致,就可以开启轮回。”
白袍老者转头看向安争,善爷从白马的脑袋上跳下去,跳进了老者的怀里。老者抱着善爷,手掌温柔的在善爷的皮毛上轻轻的抚过。
“你是谁?”
安争问:“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我?”
老者微笑着说道:“其实你知道我是谁,只不过不愿意相信。你是一个很自负的人,也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甚至连天道都怀疑的人,所以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命运是被别人安排好的,更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上被别人强加的所谓使命......你的人格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可以控制你。”
安争微微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说起来,猫儿是你对你有救命之恩,我也有。当日若不是我在的话,那鸟儿已经把你吞了。”
安争虽然早已经猜到了答案,可是当那老者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震撼。
“你......是圣鱼?”
“嗯,一条风烛残年的老鱼了,哈哈......这么说还真是有点悲凉之意,我自己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我老了,但我确实老了。”
“你是这世界的气运所化,怎么会老?”
“难道你还不明白?”
安争听到这句话心里骤然一紧,因为他明白了......圣鱼是这世界的气运所化,如果说圣鱼老了,将要故去,那么只能是一个原因......这个世界的气运要到头了。
“不用那么担心。”
老人在安争面前盘膝坐下来,明明就在安争面前,却好像隔着一个世界。
“我老了,不是还有你吗。”
他看着安争,眼神里都是慈祥:“知道你为什么会重生在那个少年身上吗?因为那少年本身承受的苦难,正是这个世界所有承受苦难之人的一个缩影。他是孤儿,他被同龄人欺负,他穷苦,他弱小,他不敢反抗,这不正是反应了整个世界一大部分人的状态吗?”
他看着安争笑着说道:“你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安争:“关于你的传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上,存在时间久了的东西都会产生灵,比如你曾经得到了器灵,还有你那个朋友齐天,都是灵。而我也是,只不过我比较特殊,我是这个世界的灵。有人说我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其实不对......因为我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身,所以不是什么守护者,我需要守护者,你这样的人,而又不止你一个。这个世界若是崩塌,可不是一个救世主就能拯救的,而是让所有人都站起来,守护这个世界。”
安争似懂非懂。
安争问:“你选择我,到底为什么?而我又要做什么?”
“做你正在做的事,就足够了。”
老人道:“本来我想的是,让你自己成长起来,去得到你该得到的。而你的成长确实很快,快的超乎我的想象。然而,这个世界的堕落之快,也超过了我的预测。我最初本以为,佛国和大羲之争,是这世界最大的矛盾,会导致天下大乱。可是现在,召唤灵界的出现,让这个世界崩溃的速度加快了。”
“请明示。”
“召唤灵界的出现,其实是我的错。”
老人愧疚的看了安争一眼:“因为......他就是我创造的。”
安争脸色猛的一变:“你就是卓渔?!”
老人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和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脱离出去,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正因为他的脱离,我的力量开始衰退,已经无力阻止什么了。我之所以把你找来,也是因为我预感到世界的变化又在加快了,我必须给你帮助。”
“它以后会跟着你,是你的坐骑。”
“駮?”
安争看了看那白马。
白马叫了一声,似乎在答应着他。
老人嗯了一声:“它可不仅仅是跑的快而已,以后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之处了。”
“还有它。”
老人的手指在善爷的额头上点了点:“这个小家伙,进化的速度似乎有些慢。”
他点了那一下,善爷的身上随即被一个柔和的白色光团包裹起来。里面似乎很温暖,善爷忍不住舒服的叫了一声,眯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很享受。
“还有这个。”
老人张开手,手心里有一点紫光:“散落各地,我等待你自己收集的话来不及了,我把它们都找了回来......这是完整的逆鳞,现在,我把它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