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纯爱执花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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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悲不喜(3)

花月府的一草一木,一尘一色现在看来都是美好的。花朝推开月夕的房间,长久的空置,难免蒙尘。

也不知道她最近可还安好?

墨白带回来的消息,花朝并不能全信。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放下手里的桃木梳,走到门前,恍然若失。

“怎么了?”墨白道。

花朝摇摇头。

日出东方,余雾蒙蒙。

“走吧。”

既然决定了,早晚都是要走的。

“这是怎么回事?”花朝痴痴地笑着,他尝试了两次,都不曾上马。“它不愿意。”

花朝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执陵。

执陵已然骑在了黝黑的俊马上,居高临下观望着。“朝儿平时怎么上马的?”

花朝挠头想了想,“墨白,我平时怎么骑马的?”

不能怪他,这事我还真的不记得。

墨白道:“妳何曾骑过马呀,公子。”

花朝笑笑,看着执陵。执陵摇摇头,伸出手。花朝蒙蒙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执陵俯身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朝儿还害羞不成?”

什么不是第一次?花朝抓紧了衣襟,双臂怀抱在前。“我们有很多第一次么?我怎么不记得?”

墨白稍稍推了推花朝的肩,低声道:“公子妳说什么呢?”

花朝白了他一眼,抬眼看着执陵。他的手臂依旧平稳,五指纤细修长,倒也不那么不可理喻。“朝儿不想和我同骑一乘么?”

花朝是没有骑过马的,这都要怪月末年平时管的严,出远门的机会几乎没有。眼下,他若不和执陵同乘,也是要和别人同乘的。

花朝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看在执陵的诚意上,我就勉为其难将就一下吧。”

“坐稳了。”执陵深沉温柔提醒着,马儿已经扬尘而去。

看着熟悉的街道,一点点模糊,还是舍不得的。以后还会回来么?不免眼底蕴染。

执陵加快了速度,如果他们都还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可是!

花朝伸手抚摸耳畔的风,倾听花开花落的声音。

“我们这是去哪儿?”花朝看着完全陌生的风景,道。

“国都,未央城。”执陵道。

马儿放慢了脚步,满目星火,苍茫江汉。

花朝揉捏着被颠簸零散的后背,看着眼下这落叶满空山。“日夜兼程赶路,不利于健康。”

执陵不语。

花朝指着空灵飘渺的星火,道:“赏月观星火,方能不负好时光。”

执陵眼睫透亮,没有坚持,松开了牵着缰绳的手。

花朝顺势一跃而下,执陵默默地看着他,淡淡一笑,自己也下了马。

“辛苦了。”花朝拍着马背,帮它做着按摩。“明天还是要辛苦的,妳好好休息吧。”

执陵绕过马儿,往草木深处走去。花朝有些好奇,便决定跟上去看看热闹。

哪知一个不注意,他消失了。

看着四周,一片黑暗。花朝路痴,就是熟悉的夜城他都不曾单独出去过,这让他心乱如麻。

当一个人和别人走散,最好的方式就是等在原地。花朝索性就在原地潇洒地坐着,反正还有漫天星河。

“朝儿。”

听到声音,花朝只是“嗯”了声,并没有睁开眼。等的太久,赶路太累,他好困。

“当真不起么?”

花朝摇头,侧卧草坪之上,缩了缩脖子。

“那我走了。”

轻柔的衣角划过花朝的侧脸,花朝猛然坐起,望着眼前一片虚无,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道:“执陵要走了么?”

清脆灵动的响指,“我在这儿呢。”

花朝循着声音,执陵此时就站在身后。

执陵伸手扶花朝起来,花朝却气火跌进冰山般,道:“我是打算跟着的,可是!”

执陵看着花朝,道:“可是什么?”

花朝咬咬牙,朝着反方向走去。

“朝儿去哪儿?”执陵道。

花朝道:“回去,累了。”

“朝儿走错了。”执陵语含笑意。

花朝长袖一甩,双手背在身后,道:“谁还没有个犯傻的时候。”

执陵食指指着一边,花朝瘪瘪嘴,点头,道:“妳不回去么?”

执陵看着花朝,小声道:“我不记得路了。”

“没事。”花朝拍拍胸口,“跟我走吧,我认识。”

心中却在暗暗祈求,各方神灵保佑,让他能硬气一回,至少走出这片荒芜。

“朝儿确定这是对的?”不知过了多久,当再次回到原地时,执陵还是将疑问说出了口。

花朝不置可否,四处张望。“也许是对的。”

山路崎岖不平,花朝已经气喘吁吁,该死的墨白,此时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我们往这边走吧。”因为心虚,花朝比刚才走的更急。也怕停下来的久了,就真的走不动了。

执陵和花朝保持着两步的距离,这还得多谢花朝刚才差点把他踢到了河里的缘故。

“执陵。”花朝随手采了一株谢了一半的野菊花。

“嗯。”执陵道。

花朝弱弱地看着手里的花,依旧背对着执陵。“其实我路痴。”

执陵靠近一步,“朝儿说了什么?”

花朝摇摇头,“没什么。”

山上荒芜,风生水起,卷起了花朝漂浮不定的心,他更不安起来。

执陵点头,“那是什么?”

花朝抬眼看到灯盏照耀下墨白那张异常诡异的大脸,就像冥界放出的野鬼。“他终于想起我了。”花朝腿脚一软,对灯火叫着,道:“妳还不快点!”

执陵怔怔地看着花朝,一动不动。

花朝挤出一抹笑,“我主要是……”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越发心虚地笑着。“我就是冷了。”刚好一阵风吹过,确实有点凉。

执陵对正好过来的墨白道:“快把衣服给朝儿披上。”

花朝看着墨白,道:“妳这么久忙什么呢?”

墨白系好绳结,拿起挂在树枝上的灯笼。

花朝继续道:“什么时候想起我的?”

墨白对执陵道:“执陵公子,我们回去吃饭吧?”

执陵点头。

墨白提着灯笼前方引路,花朝禁不住来气,这家伙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正要继续追问,执陵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么?”花朝不解地看着执陵,道。

执陵示意花朝冷静,然后指着墨白道:“他是找了我们的。”

花朝踢开脚腕上粘着的枯草,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执陵道:“那是为了哪个?”

花朝叹了口气,道:“他不把我放在眼里。”

执陵听到这话,竟然笑出了声。

花朝瞥了他一眼,道:“笑吧笑吧。”

执陵推着花朝的后背往前走,道:“他若不把朝儿放在眼里,就不会理会我了。”

花朝看着执陵,道:“妳什么意思?”

脚下踩在草木上,清脆作响。

执陵摇了摇头,敲着花朝的额头,道:“我听到朝儿肚子叫了。”

花朝确实是饿了,忍不住舔着嘴唇,道:“下次说话直接点,我愚笨的很。”

执陵点头,道:“一定。”

若是身边没有色彩,黑暗也算一种光吧。

未央城,国都。

这里似乎有很多要做和必须去做的事,所以无论喜欢与否,习惯与否,花朝都得试着接受。

“我们现在去哪儿?”街道上南来北往,车水马龙。花朝扬着手里的稻草杆,并不好奇周围琳琅满目的事物。

执陵将缰绳递给容洛,指着不远处一家叫做“若水生花”的客栈。“我们就去那儿吧?”

若水生花,这个名字很是特别,至少比什么同福客栈,金安客栈多了一色飘渺。

“好呀。”花朝点头,将手里稻草杆叼在了嘴里。

“朝儿。”执陵轻轻扯下花朝嘴里的稻草杆,笑道:“注意脚下。”

花朝不以为意,先入为主,道:“掌柜的……”叫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这客栈真是奇怪,大门敞开,一个人也没有?!”

执陵淡淡一笑,将手里的稻草杆放到了一旁空置的桌子上。“坐下喝杯水。”

花朝端起杯子,茶却是冷的。便放下了杯子,道:“现在我还不渴。”

执陵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道:“这个不是解渴的。”

几天没洗澡,浑身不自在,花朝等的有些不耐烦,道:“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容洛正好从马厩回来,执陵道:“妳去看看这店里的人去哪儿了。”

容洛穿堂过廊,不多时返回。“都睡了。”

花朝看着天色尚早,哪有大白天的睡觉的。“这倒是有趣。”

执陵再次将那杯冷茶递给花朝,见推脱不过,他便一饮而尽。“这味道?”

执陵点头。

花朝上窜下跳一通,希望能吸引点什么过来,果然有效。

“这是他的店?”花朝眼珠子差点掉下来,道。

执陵不置可否,但表情八九不离十。

“南隐!”

花朝扯着嗓子大叫着,是他的店的话,刚才的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公子。”墨白以为发生了不好的事,一路小跑过来。

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执陵拉倒了一边,道:“随他去吧。”

墨白不明所以。

“谁叫小爷我呢?不想活了。”二楼拐角处,传来一声笑。

花朝借着楼梯扶手越上二楼,默默站在拐角处等着。来人在花朝腿脚一寸远的位置突然停住,两眼弯成了小月牙。“这不是我的小花朝么?怎么?想我了是不是?”

花朝不忍唤醒他的自作多情,可他得寸进尺,竟然像调戏女子般,食指纤纤勾起了花朝的下颚。

“啊!!”一声鬼哭狼嗷,花朝双手抱在胸前,走到廊沿,对着楼下坐在桌前安然自若的执陵道:“这该怎么办?”

执陵将还剩的半杯冷水高高泼起,笑道:“没事。”

“至于么?”水就像串成一串的珠帘,每一滴都恰巧落在南隐的脚前一寸。他跳脚着躲闪,指着楼下的执陵,道:“妳这样也太狠了,我不就是逗逗小花朝么?”

执陵看着他,笑道:“要不是妳,我可不会这么客气呢!”

花朝笑道:“不就是一杯水么?妳也至于如此?”

他指着身后,道:“小花朝这话说的轻松,妳自己看看。”

花朝道:“看就看。”

那些水滴就像落地一瞬间炸开了花,而这花的形状有些眼熟,就像!花朝摸着右脸的烙印,道:“这是怎么回事?”

南隐垂头丧气地看着执陵,道:“还是问问他吧?”

花朝看着执陵,执陵只是笑着,就像一杯纯净的清水。

“这有什么特别的?”花朝又看向南隐,此时,他竟翘着二郎腿坐在廊沿上荡秋千呢。

南隐抖了抖褶皱的衣袖,道:“也没什么,就是这花有些特别。”

花朝点头,道:“确实挺美的。”

至少,比他脸上的好看。

“妳还不招呼我们么?”执陵道。

南隐翻身落座于执陵对面,摇摇头,拨下披风的帽子。“还不能让我卖弄一会儿。”

执陵递给他一杯冷茶,道:“还请南隐君多多担待。”

花朝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得意忘形的样子都要上天了。

花朝道:“咱能不能谦虚点,南隐君?”

南隐拍案而起,硬气的瞬间怂包,赔笑道:“我又不会真的怎么样,至于么?”

花朝拍拍手,对执陵道:“没事,南隐君向来就是嘴巴里自带话锋,伤不了我。”

执陵突然起身,默默挪开脚。“我并没有做什么?”

南隐抱着脚,脸颊绯红地嘀咕道:“这还没做什么呢,脚趾头都快掉了。”

执陵侧目而视,“妳说什么?”

南隐放下脚,轻轻抖动着,活动筋骨。“喜欢住哪儿就去呗!”

“这么好的客栈,怎么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来看看热闹。花朝看着南隐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禁唏嘘不已。

南隐果然不适合做生意!

南隐摊手道:“我也没有想做生意。”他看向执陵,“妳说是不是?”

执陵不语,直接找了间背阴的房间进去。

“呦呵,脾气还是这么好。”南隐呵呵笑着。

花朝看着南隐,南隐疑惑的看着花朝,道:“小花朝这是怎么了?”

花朝凑近南隐怀里,仔细的闻了闻。

“小花朝这是投怀送抱么?”

南隐语气带着刺骨的痞气,真是欠揍的家伙。

我幽怨不解地看着他,道:“竟然没有酒味。”

南隐昂首挺胸道:“可不是么?不喝酒的滋味可不好受哦。”

花朝在面向街市的长廊下发呆,他要找的人藏在哪儿呢?

南隐右肩轻轻撞了下花朝的左肩,道:“想起什么了?”

花朝摇摇头,摸着肚子,笑道:“饿了。”

南隐叹了口气,道:“小容洛这是有点慢了。”

花朝摇摇头,道:“妳的客栈,竟然还要我们自己动手。”

南隐道:“不然也不会没个客人了。”

花朝直直盯着南隐,南隐有些心虚地四处张望。

花朝懒得理他,转身走进执陵的房间。与其听南隐唠叨,不如看着执陵舒服。

“呃!”南隐看着空荡荡的身边,道:“小花朝还是变心了。”

“妳做什么?”花朝不知何时睡着的,只是觉得腰间一阵凉意。

执陵并没有停止运行的打算,依旧向花朝输送着灵力。

花朝以为是疤痕的缘故,道:“这没什么的,哪个男人身上还没有块疤呢。”

执陵眉心中暗暗纠结,须臾收回灵力。“还好。”

花朝看着腰间的狰狞的疤,雕刻成了一瓣花。

“还好什么?”花朝道。

执陵淡淡一笑,“我竟饿了。”

花朝确定道:“那是我的肚子叫。”

执陵道:“是。”他望向门口方向,“南隐人呢?”

花朝道:“谁知道他,滑不溜秋的钻哪去了?”

花朝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没敢想过,南隐会做起迎来送往的生意,看样子开业时间和他们到来不过前后脚。

“请问有客房么?”

花朝一个人无聊,站在柜台后出神,第一批客人上门。

“有,要多少?”做生意花朝也是第一次,可能是太热情,客人掏出的银钱始终没落案。花朝忙收敛些,道:“您别怕,我就是说房间多多,任君选择。”

客人点了点头,“上房一间。”

花朝冲着身后道:“上房一间,迎客。”

等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

客人犹豫半天,道:“这客栈也真是奇怪。”

花朝苦笑道:“还是我带您去房间吧?”

客人倒也不拘小节,掷地有声道:“小兄弟不用担心,我不会退房的。”

花朝笑道:“主要小店刚开张不久,一切都还在磨合中。”

客人伸手拍拍花朝的肩头,道:“这个我懂。”

花朝不置可否,将他引到一处朝向阳光的房门前。他似乎很满意,没有犹豫直接将包袱放到了桌子上。

花朝稍稍放心,道:“我去给您烧壶热水。”

客人点了点头,突然道:“万事开头难,没事。”

遇上如此善解人意的客人,花朝的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的感动。

既然开了头,就要走下去。很快,凭借着优质服务和精湛的厨艺,口碑很快传开。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曾间断。

“再这样,我怕是要累死了。”墨白提着水壶气喘吁吁道。

“妳还累,容洛一人包揽整个厨房,也没有说什么。”花朝拿起一片水萝卜,送进了嘴里。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城里各处张灯结彩。堂前的笑闹喧哗,猜拳赌酒声,堂后的刀杓铲动,油锅爆响声。

执陵站在楼阁前,看着不知何时落下的雨。楼下大堂里的人酒意更浓,欢乐也更浓,似已完全忘记了人世间的悲伤、烦恼和痛苦。

南隐杯中仍有酒,虽然只是盖住了杯底,他也是舍不得浪费的。“妳这人为什么喜欢雨呢?”

“妳为什么喜欢酒呢?”执陵瞥了他一眼。

“也许一醉许风流。”南隐稍显醉意的依在廊柱上,缓缓坐在廊沿上。

执陵嗤之一笑。

南隐将余酒一饮而尽,“妳还没回答我呢?”

“执陵。”花朝心里有些难受,这是第一次背井离乡,异地过节。

南隐道:“小花朝来的真是时候。”

花朝无心与他计较,道:“执陵,我想……”他看到了南隐那灼灼的目光,浑身不自在。“妳看什么?”

南隐呵呵笑道:“这话极其不公平,我不看什么,要眼睛做什么?”他摊手靠的更近。“小花朝想什么?”

花朝道:“我想什么,妳猜。”

南隐摇摇头,“我还是去再找杯酒吧。”

花朝推着他的背,道“快去吧。”

“朝儿想说什么?”执陵忽然轻轻道。

花朝探头看着大堂里依旧热闹的喧嚣,慢慢抬头看着执陵。“我想要盏灯笼。”

执陵脸上面无表情,瞳孔却在收缩。良久,他凝视着花朝,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种已接近解脱时的欢愉,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

花朝再次抬头,凝视着执陵的眼睛,就仿佛直到此刻才看见他。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仿佛触起了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

执陵深吸一口气,道:“朝儿不想去?”

花朝道:“去哪儿?”

执陵目光垂落,凝视着他手里的骨笛,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去买盏灯笼。”

花朝纯真的笑着,拉着执陵便走。“我们现在就去吧。”

执陵笑了笑,淡淡道:“当然可以。”

走出客栈大门,花朝突然回头,道:“还是和南隐说一声吧。”

执陵点头,却抬头看着房顶。

花朝道:“妳在看什么?”顺着执陵的目光,房顶上正有人举杯邀明月呢。“他一直都在么?”

执陵点头。

花朝道:“妳还不下来么?”

南隐翻了个身,抬起头。“下去做什么?又没有酒喝。”

花朝道:“那我们走了。”

南隐抱着酒壶,翩然落地。“走去哪儿?”他自顾自地将酒壶轻轻抛起,安安稳稳地落在了柜台上。“打架动手还是我比较喜欢。”

花朝道:“不打架,也不动手行么?”

花朝也不是觉得醉生梦死不好,只是像南隐这样的酒不离手的,他确实喜欢不起来。

执陵捏着南隐的衣袖,尝试着把他从花朝的肩膀上拿开,他却搂的更结实了。那刺鼻的酒臭味,真的唯恐避之不及。

“妳要是一直这样,我可不客气了。”花朝捏着几根银针,做着随时下手的样子。

南隐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到银针明晃晃的,立时躲到了执陵身后,一点醉意也看不出了。

花朝憋着笑,将银针收好,道:“下次我可就直接下手了。”

南隐抓着执陵的衣领,“妳就不管管?”

执陵轻轻拍了南隐的手背一下,脆声嘹亮。

南隐缩手道:“妳下手轻点。”

烟火的光芒甚至于遮住了星辰的闪烁。许多烟火绽放的形状和色彩都是我不曾见过的。

国都就是不一样,新奇绚烂的事物在这儿都见怪不怪了。

南隐拿着个面人就往嘴里送,花朝一把扯下,道:“这个是玩的,不是吃的。”

南隐仰面而笑,“小花朝还真当我是醉鬼了。”

花朝不理会,小心翼翼地将断了一只手的面前手臂仔细粘合。

执陵站在不远处,直直地盯着一盏灯笼,若有所思。

那灯上鲜活地画着一株彼岸花,并蒂双生。

“公子,看来您很喜欢这盏灯吧?”摊主提着灯笼上前。

执陵摸着灯笼下的流苏花,纸张灯骨装饰都算是上品,倒也难得。“多少钱?”

摊主伸出一只手,“五两银钱。”执陵并没有回应,他又忙道:“公子也是个行家,我这灯笼可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就这灯画都是精雕细琢的,您说是不是?”

执陵不语。

摊主又道:“要不是这花有点不吉利,也不会这么难卖了。您说好好的一株并蒂菊,硬是画成了这么个东西。”

执陵将灯笼还给摊主,一只脚默默变动了方向。这里人山人海,一不留神二人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拱手向摊主告别,便决定跟上去。

摊主却拉住了执陵的衣襟,这可是这盏灯笼的第一个客人,他怕错过了,就卖不掉了。当时要不是疏漏,他是万万不会进货的。“公子若是喜欢,四两银钱也可以的。”

执陵推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的朋友不见了,我得去看看。”

摊主只是觉得这是个推脱的借口,依旧不依不饶。“要不公子您开个价,难得遇上心头好,小人也不计较太多了。”

他不明白,一盏灯笼罢了。看着执陵这一身的装扮,并不算是个缺钱的主儿。怎么就那么计较这三五两的银钱,面上百般奉承,心里不知捣鼓着骂了多少遍。现在他说什么,也得让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出点血。

他并不知道,执陵要的是花朝要的那个。否则,一切再美好,也就不那么美好了。

“执陵。”

花朝此时艰难地穿梭在人群中,还好,红衣姑娘不少,但红衣公子就少之又少了。尤其,还能把红衣穿的如此高贵的公子,他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

“妳在做什么?”花朝有些不忿,狠狠掰扯着摊主的手,厉声道:“还不放手么?”

摊主又懵又怕,依旧有礼有节地道:“小人只是卖灯笼的。”他指着身后的摊位,晃了晃手里的灯笼。

花朝看着执陵,“没事吧?”

执陵道:“没事。”

摊主忙谄媚道:“小人也不过是想做成一单生意罢了。”他再次举起手里的灯笼,“要不公子您给过过眼,五两银钱可一点也不多吧?”

“五两银钱?”花朝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禁再次问道:“妳说多少钱?”

“五两。”摊主伸出一只手,看到花朝的洞察的眼睛时,突然改口道:“三两。”

花朝接过灯笼,确实是今日第一件动心的物件,执陵似乎也很喜欢。花朝转而看着摊主,扫了一下他所有的物件,眼神重新回到了手里的这盏灯笼上,道:“妳刚才问他要了多少银钱?”

摊主嘴唇上下抖动,却并没有回答。

花朝问执陵,道:“刚才他问妳要了多少?”

执陵道:“五两。”

花朝死死盯着摊主,咬着牙道:“真是一点也不多呢。”

执陵甚是坦诚的补充道:“后来四两。”

花朝依旧咬牙笑道:“要不我来帮忙算笔帐。最好选用可以弯曲的竹枝或竹皮搭成框架,衔接的地方用细线绑紧。妳这是竹签,对吧?”

摊主没想到遇到的不是个帮手,反而是个行家里手,更加不安了。

“还要我说下去么?”花朝道。

摊主欲言又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二位公子请便吧。”

“那怎么行?”

摊主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他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进退两难了。

“妳去哪儿了?”执陵道。

南隐晃着手里的糖人,一副看戏的样子,道:“不能吃面人,这个总能了吧?”

花朝看南隐顺手扶着摊主到了他的小板凳上,上下翻飞地挑着自己喜欢的,活像个十足的地痞流氓。

执陵道:“别闹了。”

南隐反驳道:“谁规定买东西不能挑了。”手上的动作却还是停止了。“这里可有小花朝想要的,说出来,小爷我帮妳买了就是。”

花朝道:“价钱?”

摊主坐立不安,循着话音,躬身一拜,道:“公子随便给个价就是。”

花朝将一锭银钱放到台上,道:“三两就三两吧,只是……”

摊主道:“公子直说就是。”

花朝指着南隐跟前的那个鱼形的灯笼,道:“把那只泥鳅送给妳身边的公子。”

摊主立时取下就往南隐怀里送,南隐道:“这明明是条鲤鱼。”

花朝看向执陵,拉着他的手,将灯笼交给他,道:“我们去枫桥听曲,赏月观星吧。”

南隐提溜着泥鳅灯笼,舔着糖人,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以后买东西的事交给我,妳不适合。”经过这件事,花朝深有体会。

执陵缓缓道:“其实无论多少钱,都没有用。”

花朝道:“为什么?”

南隐见缝插针,硬是在花朝和执陵之间挤出了一条缝,探头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事了。”

花朝的头发被南隐的糖人黏住了一缕,让他毫不犹豫地出手一针,南隐闪电般躲在执陵另一边走着。

花朝依旧眼巴巴地凑上去,道:“为什么好笑?”

南隐抬头,执陵却默默垂下了头,仿佛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花朝踢着南隐的脚跟,道:“妳到底说不说?”

南隐仰面大笑,把糖人一折为二,然后就大步走了出去,走得很快。

花朝看着执陵那无法形容的神情,快步追上去。

南隐大步走在圆月下,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似乎没有人能拦不住他要前行的路。

花朝紧追不舍道:“妳刚才到底什么意思?”

南隐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着执陵不做任何反应的样子,大笑道:“小花朝何曾见过他身上有过银钱么?”

花朝恍然大悟,“这倒是。”

主要是平时容洛包揽了一切,他也一样,有墨白在的时候,又何曾有过银钱在身。

南隐坐在乌篷船的船头,双腿垂在水面上,双臂张开,周身散发着惬意。

花朝看着执陵,他眼里深藏着的是烟火阑珊。

沧海桑田,人世间的变化本就很大。

执陵不是个轻易表露伤感的人,可是有那么一瞬间,花朝分明感觉到了,那一瞬间,深刻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