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道德经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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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长地久

【原文】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1],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2],外其身而身存[3]。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

【注释】

[1]以:因为。其:代词,指天地。不自生:不为自己而生存。

[2]后其身:将自己放在别人的后面,指处世谦退、收敛。身先:指自己处在别人的前面,意指自己因为受到别人的爱戴和拥护,所以处在了众人的前面。

[3]外其身:将自己置之度外,不为自己考虑。身存:自身得以保全。

【今译】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够长久,是因为天地不为自己而生存,因此才能够长生。所以,圣人总是将自己放在别人的后面,保持谦退、收敛的处世态度,正因为这样,才会得到别人的爱戴和拥护,反而处在了众人之前;总是将自己置之度外,凡事不为自己考虑,正因为这样,自身才恰恰得以保全。就是因为他是没有私心的,才能够成就自己。

【解析】

靠无私实现“大私”

在这一章,老子集中阐述的是“无私”的话题。老子首先从天地讲起,天地有什么特点呢?天地是长久的。为什么天地能够长久呢?因为天地是“不自生”的。所谓“不自生”,也就是不为自己而生存,天和地从来都不追求自己的长久,它们哺育和滋养着天地之间的万物,但却从来不为自己着想,不为自己谋利,所以天和地才能够长生。

老子为什么这样讲呢?为什么说天地的长久就是由它们的不自生而促成的呢?这还要归结到老子“无为”的思想上来。其实,天地的不自生,正是“无为”的一种体现。老子对世间万事万物的生生灭灭看得非常清楚,生存是必然对应着灭亡的,所以,无论怎样处心积虑地图谋自己的生存,自己也都会有灭亡的那一天,这是不会以自身的意志为转移的。而且,事情的两个方面都是相对应而存在的。老子在第二章中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就是这个道理,你一心谋求着自身的生存,你获得了有利于自身生存的一面,可是呢,不利于自身生存的一面也就同时形成了。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为了自家基业能够万世永传,对百姓采取了非常严苛的控制措施,可是结果如何呢?秦王朝统治了仅仅十几年就被推翻了。这就是“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的一个反面例子。

老子在第二十五章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说明,天地是人所效法的对象。在这一章,老子同样由天地而推之及人,讲道:“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圣人应当以天地为榜样,保持谦退的态度,将自身的利益置之度外。而“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这与老子在第二章中所讲的“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同出一辙,圣人正是因为没有私心,才能够成就自己的利益,就如同天地不为自己而生存却能够长生一样。

老子的话很虚,但是,你仔细一想,字字句句都能落到实处,并充满了圆融的思维与永恒的真理。就“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一语来说,我们还可以做出另一层解读。那就是一个人只有“无私”,才能成就功业和美名。譬如许多战乱中涌现的政治家,彪炳史册的伟大人物,如刘邦、曹操、成吉思汗、朱元璋,也许是因为他们成功之后,成为了天下的主人,后来的文人便设定他们从一开始便心怀天下,为夺取江山而“自私”地奋斗。但在他们的创业之初,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他们在一开始,便打出自己要谋取天下的旗号,甚至是表现出给自己打江山的野心,他们多半不能成功,因为这种赤裸裸的行为很难赢得民心,也聚集不起足以雄霸天下的民心和力量。刘邦开始的旗号是除暴秦,他当时的确不是为自己利益(私),而是为这个目标(无私)在奋斗,故而能聚拢人心,吸引天下志在抗秦的英雄豪杰,形成一个巨大的政治军事集团。曹操开始打出的旗号,还有他的作为,都是为了铲除凶暴的董卓,匡扶汉室,拯救苍生(无私),至于他儿子窃国(私),那是他无私的结果。成吉思汗的初衷是为了反抗大金国的残暴统治和压迫,结束草原上的动乱与混战,完全是无私的心愿和行为。正因为其“无私”,最终造就了黄金家族对大草原的绝对统治(私)。朱元璋起兵之初,一是反抗元朝统治者压迫,二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很少考虑个人的利益,最后他缔造出大明王朝,让天下江山姓了朱,那是“无私”的伟大行为所结出的“私”之果。没有“无私”的愿望和行动,不可能成就“私”的伟业。有了“私”的伟业,如果真的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私),这个(私)也拥有不了太久。

【从政之道】

李固劝黄琼

《后汉书·黄琼传》中有这样两句话:“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峣峣,是形容很高直的样子,很高直的东西总是容易残缺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的就的是这个道理。一棵树如果在一片树林中显得太挺拔、太高直了,就很容易遭到大风的摧折。皎皎,是形容很洁白的样子,很洁白的东西总是容易脏污的。初降的雪,是很洁白的,但是它很容易就变脏了,可是泥土就不会那么轻易变脏,因为它的颜色本来就不洁白。

这两句话是一个叫做李固的人写给黄琼的,黄琼多次受人荐举,可是都以生病为由而拒绝了,一直都不肯出来做官,李固因为很仰慕黄琼,对黄琼不肯出仕感到很惋惜,于是他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通达贤明的君子都认为伯夷、叔齐是很狭隘的,而柳下惠则有失恭敬,(伯夷、叔齐是殷商末期孤竹君的两个儿子,武王取得天下后,他们因为不吃周朝的粮食而饿死在首阳山上;柳下惠是春秋时期鲁国的名士,曾做过鲁国大夫,但是因为生性耿直而屡受排挤,后来隐遁不仕),所以为人不应当学伯夷、叔齐,也不要学柳下惠,而应当采取折中的态度不偏激地行事。你如果确实愿意隐居于山林之中,就像巢父和许由(这两个人都是尧舜时期的隐士)那样,也就罢了;可是如果你心中怀有济世救民的志向,那么现在就正是大好的时机啊。有史以来,就是政治清明的时候少,而天下混乱的时候多,如果一定要等待尧、舜一般的君主,恐怕仁人志士们也就没有可以施展自己才能的机会了吧?”

李固又列举了被征召的鲁阳樊君的例子,这个人被召为官之后,朝廷待之有如神明,他的政绩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稀奇之处,也没有什么缺点可供人指摘,但是他却招致了很多的埋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昔时他的声名太盛,而人们对他寄予的希望太深了。接着,李固又说出了几个被召来做官的隐士,可是这些人的功业完全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于是,人们就觉得那些所谓的隐士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开始的时候说不做官,可那只不过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从而为自己将来步入仕途捞一些资本。最后,李固说:“希望先生能够以自己的亲身作为来否定那些毁谤之言,做出一番令人叹服的业绩来。”黄琼见到了李固的信,深为赞佩,终于出仕为官,后来为国家和朝廷做出了重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