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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现世安稳

聂染青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习进南的软肋,得寸进尺:“习进南,我明天想喝你做的牛肉汤。”

其实聂染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也许她想的是,如果她白白糟蹋了自己,陆沛会不会回来?

这是个分外幼稚的理由,并且完全不负责任,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聂染青现在承认。

可是那时候聂染青不懂,完全不懂。她只知道陆沛莫名其妙就和她分了手,在她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

不过她挑错了人,习进南从哪方面都不能让众人觉得她是白白糟蹋了自己,甚至有人恨她切骨,视她为眼中钉,反而觉得习进南是糟蹋了他自己的婚姻。

最终陆沛没回来,并且聂染青又很奇妙地变成了众人眼中最幸福最好命的那个。

但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聂染青开始学着成熟,后来她终于明白,成熟这种东西,原来装着装着也就像模像样了。

聂染兮和陆沛结婚的时候,聂染青正和习进南在海边度蜜月。那天她正在沙滩上懒洋洋地戴着墨镜晒太阳,她能看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她的眼神。习进南不在旁边,聂染青仰头看热辣的阳光,然后又摇头晃脑看左右方,就怕眼泪会掉下来。可她还是没止住,眼泪在她脸上汪洋恣肆。聂染青偏头,换上泳镜,一头扎进海里,然后慢慢沉下去,让泪水与海水快速融合。

后来,聂染青面色平静地回来,在机场她无意识地紧紧揪着习进南的袖子,结果被告知聂染兮去了英国深造,而陆沛跟去陪她。

聂染青觉得力气完全被抽空。

陆沛陪着聂染兮,在万米远的英国,新婚伊始,如胶似漆。

聂染青因为这个想法心疼得难受。

接着,在她和习进南结婚一周年纪念日那天,聂染青在心里咬牙切齿赌咒发誓,以后陆沛这个人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就算是他举行葬礼,她都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尽管这个咒很毒,可是聂染青很解恨。

不过,解恨归解恨,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消散。

当天晚上,聂染青趴在床上掐着指算了算,今天差不多是该给习母打电话问候平安的日子了。

习进南对自己的老妈有些含蓄的不待见。习进南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聂染青。习母曾当面评价聂染青不够沉稳,待习进南又过于冷淡,不是习家儿媳的好人选,聂染青无言以对,习进南则不以为意。后来两人单独相处,习进南安抚聂染青,叫她对母亲的话不必在意,本来习母的性情就过于保守。

当时两人刚刚结婚,聂染青的确对习进南有诸多刻意忽视,听过他的劝导,反而生出些许愧疚。后来察觉到习进南每周都会与习家父母通电话,聂染青为了弥补,又或者是其他心理作祟,每次便也会与习家父母说上几句。只是和话不投机的长辈聊天无疑是件苦差事,每次电话打过去,都是冷冷淡淡无关痛痒的几句话,僵硬又无聊。

“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嗯,还行。”

声音冷冰冰。聂染青看着习进南的嘴角已很可疑地翘起一个弧度,她戳了他腰窝一下,继续说:“最近进南比较忙,过段时间我们就去看您和爸。”

“嗯。”这次更省略了,一个字就完了,习进南惜字如金,她都快要惜字如命了。

更可恨的是,习进南正看着她,眼里带着嘲弄的笑意,还跟她对口型:“我并不忙啊。”

聂染青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接着找话题:“妈,最近有个电视剧在中央台黄金时间段热播,您看了么?”

“我没空。”

“……”聂染青摸摸鼻子,说,“妈,爸在家吗?”

“你爸出去了,晚点再打过来吧。”

“嗯,好。”聂染青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正要挂电话,却被习进南拿了过去,慢条斯理地对着电话说:“妈。”

聂染青看着他一手捏着报纸边沿,一手捏着电话,两条长腿伸搭在一起,姿态语气都懒散到不行,那边声音却立刻变得温和起来:“进南?”

习进南已经很久没叫声妈了,不能怪习母会激动。

习进南接着说:“我这段忙完,打算和染青去趟外面休假,跟您报备一下,回头您跟爸说一声吧,到时候家里没人,不用担心。”

习进南又说:“嗯,知道。”

“前两日染青跟您买了条纱巾,很好看,过两日给您送过去。”

“嗯,一切都挺好的,您放心吧,知道了。”

习进南挂断电话后,看到聂染青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又施施然去看报纸,顺带赠送她一句话:“又郁闷了?都说这电话打了就是受气的,还不听。”

聂染青一闷,索性把薄被往头上一蒙,闷声闷气:“你说得对,看我自讨苦吃你高兴,行了?”

习进南想把被子掀开,聂染青就是不让。他没有使力,聂染青的被子还是好好地裹在身上。她听见习进南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过来,声音很轻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生气了?”

聂染青翻了个身,还不忘把被子跟着裹得紧紧的。

习进南低低地笑,隔着被子拍她的背,一点力度都没有,反倒像是在哄人入睡,聂染青听他继续说:“别生气,我知道你自讨苦吃是有原因的。我都知道。”

聂染青在被子里哼了一声。

习进南把人隔着被子抱住:“休假想去哪儿?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聂染青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你前段时间就说你过段时间会休假,可你什么时候休过了?”

习进南笑:“我人格受到质疑了?”

聂染青又哼了一声。

他又笑了下,冷不防地忽然把被子扯开,跟着钻了进去,抱着她一起躺在床上,细细啄着她的脖子,声音低低的透着蛊惑:“这次肯定会陪你。”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聂染青被他翻过来面对他,她闭着眼就是不看他,但是还是能感觉到眼前一片阴影,他沐浴后的清爽味道很好闻,聂染青深吸一口气,还是闭着眼,心情却好了点,于是自我褒扬:“我买的沐浴露就是好闻。”

习进南点头表示肯定,嘴角还是带着微微的笑意,聂染青接着说:“休假我不想出去,就待在家里好了。”

习进南犹豫了下,继续点头。

“我可没买什么丝巾,这钱你来出。”

他微微含笑:“这是自然。”今晚他反常地好商量,聂染青得寸进尺:“习进南,我明天想喝你做的牛肉汤。”

习进南继续点头,聂染青想笑,却忽然被他翻身压在身下,两人挨得极近,习进南的眼神深邃得就像是浓黑的漩涡,简直能把人吸进去,他挡住了她面前所有的灯光,他的嘴角轻轻抬起,声音低沉醇厚:“喝汤没问题,但是要收利息。”

习进南俯身下来,聂染青不肯轻易就范,她两只手一起上,一只手挠痒,另一只手掐人,习进南边躲边反擒拿,聂染青边笑边躲,很快就体力不支,并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手被习进南固定在头顶不能动弹,聂染青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笑:“放开放开!”

习进南也是笑,在她耳边轻声说:“不。”

他呵着她的汗毛,聂染青顿觉全身战栗,她受不了地大叫:“习进南你仗势欺人!”

习进南轻轻含着她的耳垂,聂染青一下子就崩溃,她听见他低低地轻笑:“我就是仗势欺人。”

他忽然执起她的一只手放在他的心脏处,然后手指灵巧地一路向下,嘴唇熨帖着她的皮肤,含糊不清地呢喃,聂染青忽然觉到凉意,这才发现她的睡衣已经被推到上方。他滚烫的皮肤贴着她的,他黝黑的眸子更加的亮,聂染青看着他,忽然偏头轻咬了一下他的胳膊内侧,他眼中欲望立刻变得汹涌,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聂染青似乎听到他喊了句“宝贝”,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

习进南一向很会折磨人,今晚尤甚。到后来,聂染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浑身都粘腻腻,她抓着他的脊背,习进南不放过她,她就在他后背抓出一道道红印,很是触目惊心,但他好像打定主意要让她求饶,等后来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无意识呜咽的时候,他终于肯停下来。

聂染青被折腾得昏昏沉沉,隐约中感觉到习进南紧紧抱着她,手指拨开她黏在脸上的头发,他轻轻吻她的额头,聂染青迷迷糊糊地抱着他的腰,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再也敌不住睡神的召唤,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聂染青醒来,习进南还在睡。她记起姚蜜曾经对着电脑仔细研究过习进南的侧脸,说他下巴最完美,行云流水般的线条,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正正好。那张照片里他正单手托着下巴沉思,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骨骼漂亮的手上熠熠生辉,再配上白如雪的袖口和妥帖的西装,以及那双画龙点睛得让姚蜜想尖叫的眼神,成熟男士的魅力一下子就散发了出来,姚蜜大声叹了口气,然后对正大口吃甜筒的女人说:“你家老公长得就是好看,雄性荷尔蒙也波及得恰到好处。”

聂染青点头笑:“这个我同意。”

姚蜜接着说:“正是招蜂引蝶的好时节啊,你可得看着点。”

“姚蜜,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吧?”

聂染青看了他好一会儿,习进南一直没睁眼。她在他脸上比划了几下,验证了下姚蜜的话,结果发现命题很正确。她翻了个身想下床,却被忽然睁眼的习进南又翻过来,接着她被他全数纳进怀里,聂染青在心里腹诽,就知道他是装睡!

“看了这么久,结论是什么?”

聂染青驴唇不对马嘴:“我记得许谈那天还告诉我一句话,她说你一看就很像总裁。”

“那你觉得呢?”

“一点也不像,像傻帽。”感觉到他的手一点也不听话地继续游移,聂染青抓住它,“喂,你手往哪里放呢。”

“我也不知道。”习进南无辜地说。

今天是周末,聂染青和习进南窝在家里一起无聊。她歪在沙发上,习进南待在躺椅里,两人相隔几米远,他俩虽然结婚两年,这种面对面无言的情景却很不常见。

习进南从不掩饰他对八卦和闲事的冷淡,比如说他对八卦和闲事从来不关心,再比如说现在聂染青告诉他下下周陆沛要去学校作演讲,习进南甚至连头都没抬,依旧是看着报纸,随意地答了一句:“嗯。”

聂染青把他的报纸抓过来扔到一边,习进南挑眉,总算是看了她一眼。

聂染青无语,使劲戳他的手臂:“你别一天到晚老是‘嗯嗯’,表示点具体的意思行不行?”

她一愤懑眼睛就会格外亮,习进南看着她,忽然笑了下,接着腾空把她从沙发上抱过来,聂染青低呼一声,立刻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他很满意地又笑了下,调整了位置,下一刻,聂染青就被妥帖地安置在了他的腿上。

他一只手抚顺她的发梢,声音漫不经心,却是说不出得好听:“你想去么?”

“当然不想。”

“那就不去。”

“可是……”

“可是你就是恨他。”

聂染青不说话。

“你觉得你的努力付诸东流,全都变成了笑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感情包含,聂染青听着却浑身冰凉,她僵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习进南说得没错。

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聂染青本以为她已经到了可以平静和陆沛打招呼的地步,可是事实完全不同。就像是你把所有的精力和希望全都给了一个人,他被裹寄着你全部的未来和憧憬,可他却毫不在乎地丢掉,那一刻所有的倾注都变得可笑又尴尬。三年前,那场彻头彻尾的笑话,聂染青难以想象也不知道一向和煦的陆沛何以如此狠得下心来对她。

习进南却笑了一下,聂染青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她只听到他接着说:“其实我不希望你恨他,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能忘记那些事。嘘,听我说完,最佳的报复绝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的冷淡。不过既然你还不能忘记,那只要不折磨自己,也别折磨我,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轻描淡写地发表看法,却在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她抬头看他,习进南好看的面庞古井无波,只有一双眼睛黑得让人晕眩。他低头看着她,聂染青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聂染青真希望能把关于陆沛的所有记忆都抹杀,她现在咬牙切齿,可就是放不下。

半晌,聂染青才低声说:“习进南,你说对了,见到陆沛,我能忍住不掐死他已经很不错了。你真倒霉,娶了个小心眼还斤斤计较的老婆。”

他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闷闷的笑声通过胸膛的震动传过来,聂染青摸着他脑后的头发,感觉他把自己抱得更加紧,他在她的脖颈间笑,热气痒痒地喷在她的皮肤上,然后她听到他柔声说:“我还不后悔。”

习进南松松地环住她,不再说话,眼里带着微微的笑意,没有嘲讽,没有戏谑。聂染青也是安安静静,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她忽然觉得这种温馨的气氛很难得,她低眉看着他好看得不行的脸,忽然伸出手,描着他的眉眼,他的鼻,然后细细描摹他的唇,他沉沉地看着她,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脸上游移,聂染青忽然一笑:“习进南。”

他轻咬了下她在他嘴唇边画圈的手指,稍稍调整了姿势,话里带着浅淡的笑意:“嗯?”

“你从小到大被多少女生追过?”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你长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人追?”

习进南想了想,说:“告诉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聂染青也想了想,说:“你说了我就告诉你我的身高和体重。”

习进南却突然笑了起来,眼底波光粼粼,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表情里却带着一丝狡黠:“这没诱惑力。你身高跟我正般配,体重嘛……”他刻意拉长声音,“昨晚我检查了一遍,也没超标,嘶,轻点,你掐我干吗?”

聂染青狠狠地扯着他的面皮:“一天到晚你就想着这些事?”

“我想什么了?”

“你真不纯洁。”

“冤枉,我什么都没说。”

“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