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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今夜星星很少 9

“你把房卖了,你住哪?”华兴打趣地问,小护士还来真的了。

“我住在那房里,就会想到他和那个伊桐桐,我心里面有阴影,我把房卖了重买。华老板,你帮不帮我?”

“帮!”华兴小心地把房产证、土地证收好。

“如果你有什么消息就给我打电话哦!”白雁这才展颜一笑。

“如果你没地方住,我可以给你在饭店里安排个房间。”

“我哪能总麻烦华老板。”白雁站起身,往外走去,到门口,又回过头,“华老板,你还没给我打收条呢!”

华兴纳闷了,这证书上名字又不是他,干吗要打收条,再说他怎么可能把康领导的房子给卖了。

“值很多钱呢,我不放心,你打个收条给我吧!”

“行,行!”华兴觉着白雁真是可爱,不忍心她着急,顺了她的意,给她打了收条,在她的要求下,还盖上华兴集团的公章。

白雁这才欢欢喜喜走了。

华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捏着两本证书,呵呵直乐。

十月十四日,白雁突然又来了,很着急地说:“华老板,我看中一套江景房,许多人都在抢订,我那房你卖了吗?”

“还没找到合适的买主。你差多少钱?”

“人家说一次性付款,可以优惠三万块。”

“一次性是多少?”

“二百万。”

华兴眼都没眨,打电话给会计,立即从银行汇了二百万现金给白雁。康剑帮他投中旧城改造那个标,他能赚一个亿,二百万只是个小钱。那天在工地,他亲眼看到康剑为了白雁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气得鼻孔冒烟的模样,估摸着两人不久就会和好。

“这么多钱,我一个人提着也不敢上街。华老板,能请你的秘书帮我打去我卡里吗?”

“行。”华兴豪爽地一挥手。

于是,这就成了二百万是他的秘书硬打进了她的银行卡中。

华兴笑得前俯后仰。她,真是高,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没有一丝差错。他本来想着,有了伊桐桐的房和车,再有这二百万,足可以把康剑牢牢与他牵在一起。却不知,他用自己的矛戳了自己的盾,康领导彻底与他脱离了干系。

华兴想,小护士是不是有一双能看穿前身后事的眼,她就猜着有一天他会卖了康剑,才将计就计?

其实,他不想卖了康领导,他也是无奈的。有人托话给他,只要他交出向康领导行贿一事,其他所有的事就不追究。

这世上,还有谁的话能相信?

余州,腊月二十八。

这一年没三十,二十八也就是除夕前一天了。康剑像往常一样起床,简单洗漱后,便静静地站在窗前,从铁栅栏间看着楼下一小片绿色。这几天,他只是不允许走出房间,审讯已经结束了,可以按时睡,按时吃,伙食比刚来时好了些,也有热茶送进来。

他不知道刘检他们取证到哪一步了,他不去乱想,也不多想,静观以待,说服自己享受黑暗前的一丝光明。

真的批捕后,头发要剃成个大光头,衣服要换成囚服,送到某个边远的农场,与社会上的各式各样的犯罪分子混在一起劳动改造,一待就是十年。

心情,不是不苦涩,不是不怅然,不是不后悔,不是不惶恐。如果心里面没有装着白雁,康剑想自己也许不会有现在这么镇定了。就是盼着有一天还能再看到白雁,再和白雁相守,才能这么撑着。

白雁,白雁,白雁……康剑在心里面喃喃地重复喊着,似乎这样呼喊,能让僵冷的四肢暖和起来。

门外有开锁的声音,康剑扭过头,以为是送早饭的。很意外,是严厉走了进来。自从刘检他们去取证后,严厉跟着消失了。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早!”康剑先出声招呼。

“早!”严厉深深看了他一眼,朝外面挪了挪眼神,“一起出去散个步吧!”

康剑浑身每个细胞都屏住了呼吸,面孔涨得通红,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出去,是从这里转到看守所?还是?

“散个步,再一起去吃个饭。他们开得快的话,估计午饭后就要到了。”

他们?康剑的手不禁攥成了拳头,嘴唇哆嗦着。

严厉轻笑摇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剑剑,你——平安着陆了。”

“严叔?”康剑身子颤抖得厉害,这是错觉吗?是他假想出来的话吗?

严厉闭了闭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切都澄清了,你什么事都没有了,可能还会因祸得福呢!你这小子,太内敛,什么都藏在心里,要不是这次双规,谁会知道你能做出那样的壮举。”

康剑摇头,严厉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

“别傻站着,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今儿可真冷,但天不错。哦,你看,出太阳了。”严厉指着窗台外面金灿灿的阳光,笑了。

康剑就像是踩着云朵下了楼,他屏息,再深呼吸。

校园中,空气清冷,带着冻裂的泥土气息,扰得他鼻子很痒。他仰望天上初升的太阳、碧蓝的天空,他眺望远处的村庄、马路上奔驰的汽车,他低头,看着脚下一块块方砖铺就的小径、小径边倔强的冬青,眼眶突地一热,泪滑下了脸腮。

他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能平安着陆,的确要高兴。”严厉见他羞窘地别过脸,慈祥地一笑,领先往校园深处走去。几个工作人员看到康剑,都向他热情地笑笑,轻声说:“恭喜!”

康剑仍回不了神,但他不能多问。他知道事情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会是奇迹,必定发生了什么。为了怕口径不一致,他只有沉默。

两个人走到了操场前,四周没有一个人影,严厉突然转过身,非常严肃地看着康剑。

“剑剑,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这件事,虽然受惊不小,但对你以后的道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次,你是幸运。如果你不吸取教训,再犯就没人帮得了,也会令让帮助你的人寒心、失望。我不唱高调,说共产党的干部要怎么怎么廉洁。你不为别人,也要为自己和家人着想。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只要你做了,总会被一双眼睛看到。出来混,迟早有一天要还,别存侥幸心理。踏踏实实做人,清清正正为官。”

康剑羞惭地不敢迎视严厉的目光,他明白,严厉心中一定如明镜似的,什么都一清二楚,但严厉没有点破。

严厉长吁一口气,“你能平安无事,我这心也舒坦了。你爸妈还在滨江,你回去后正好和他们一块回省城过年,好好地放几串鞭炮,庆祝庆祝。过了年,从头来起。城建市长泡汤了,但我听说丛仲山快到龄了,要退,市长顺应接位,空出来的市长位置要对全省四十五岁以下的局级干部公开招考,你努力抓住这个机会。”

康剑自嘲地一笑,“我现在只想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至于别的,暂时不考虑。”

“她,你也不考虑吗?”严厉破天荒地打趣道。

“谁?”

“剑剑呀,你知道你能平安着陆,是谁的证词起了作用?唉,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没有老朽。那姑娘,人才呀,不当官太可惜了。呵呵,真不知像谁,我看她妈妈就是个花瓶,没有多聪明啊,怎么生了个女儿这么玲珑剔透。”

“严叔,你在说白雁?”康剑的心一下跃到了嗓子口。

“不然还能有谁?你以后少惦记那个老师了,多把小姑娘放在心上,人要懂得感恩、珍惜。”严厉抬起头,眉头拧着,“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吧!你妈妈恨了她妈妈一辈子,现在她这么帮你,这结该解开了。”

“严叔,你能说详细点吗?”康剑请求地看着严厉,心突突地跳得厉害。

是她,只有她,她放不下他,她把他记在心里。她是怎样用单薄的肩为他推倒了这个坎?他想知道,一刻也不能等待了。

严厉笑,“等不及了?”

“嗯!”康剑重重点头。

“走吧!边走边聊。”

和严厉猜想得不错,午饭刚结束,浩浩荡荡的车队开进了职校。与康剑来时的萧瑟、低调不同,这次阵势非常壮观。滨江市政府派了车,其他部委办局的局长也不甘落后地紧随其后。

一下了车,办公室主任首先放了几大串鞭炮,说是去去霉气,然后煽情地送上一大捧鲜花。

硝烟散去,所有的人都围着康剑问寒问暖,握手、拥抱,直说大难脱险,后福洪天。

康剑淡淡地笑,没有表现得特别激动,只有在看到简单时,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暖色。

没用的简单,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站在康剑面前,先是傻呵呵地笑,接着眼眶一红,哭了,自始至终只说了两个字:“康助。”

“瞧简秘书喜极而泣了。”其他人哄笑。

康剑拍拍简单的肩,两个人双手紧握。他越过简单的肩膀看过去,发现陆涤飞倚在车边,对他微微一笑。

康剑穿过众人,首先伸出手,“陆市长,辛苦了!”

“恭喜着陆,康助!”陆涤飞用力地回握。

四目相对,各种情绪交相变换,一切尽在不言中,最终两个人对视轻笑。

接受完众人的问候,康剑上车,车队又浩浩荡荡出了职校。

康剑从车窗中回望越来越远的职校,他想,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在这里度过的几天铁窗生涯。

到滨江时,已是傍晚。早有一帮同僚们在政府宾馆前,等着为康剑洗尘、压惊,康云林和李心霞也被请来了,丛仲山打来电话问候,说晚上和市长要一同出席洗尘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