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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地毯的那一端 9

白雁走过去,默默地立在他身边。天空中掠过一道闪电,她看到他满脸是泪。

“你还好吗,李泽昊?”白雁轻声问。

李泽昊出不了声,只能点头。

许久,他才平息下来,窘然地拭去泪,“我……只是过来看看她做新娘的样子,她笑得很甜,她老公对她很呵护。”

“嗯,柳晶……她有小宝宝了。”

“我听我爸妈说了。”李泽昊深呼吸,防止新一波泪水泛滥。从他看着那个秘书牵着她的手,一同从他面前走开,不过区区六个月,她恋爱、结婚,接着为人母,一切快得不可思议,快得他无法承受。

那个小时候追在他后面,喊他“昊哥哥”;大了后,羞涩地在他怀中喊他“泽昊”;工作后,抱着他的脖颈,甜腻腻地喊他“老公”,那个小姑娘,真的离他远去,远得他今生都无法触及。

心疼如割。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白雁听柳晶提过李泽昊要去南方的事。

“我没打算,继续教书呗。”李泽昊苦涩一笑,神情很凄凉。去南方赚太多的钱,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白雁“哦”了一声。

“你进去吧!我走了,帮我向她说声恭喜。”

闪电再度短暂照亮天地,李泽昊转身离开。

白雁失神地立着。人无完人,难免犯错。但有些错,是犯不得的。一错,便是一辈子。她不可怜李泽昊,只是替他可惜。

婚礼结束,白雁等宾客差不多走了时,才告辞出来。刚下楼梯,从旁边的沙发上走过来一人,一把拉住她。她扭头一看,是康剑。

“不是说好我打车回去的,干吗还过来?”话虽这么说,白雁心里面却暖暖的。挽住康剑的胳膊,笑得特甜。

“我怕你看着人家的婚礼,触景伤情,一狠心,把我给踹了。”

“哇,你居然有自知之明。康剑,话说我们的婚礼虽然也美仑美负,可是你当时居心不良。”

“你还真记仇?”康领导挑挑眉,接过白雁的包包。

“偶尔,偶尔。”白雁俏皮地吐吐舌,聪明的女人是点到为止,而不是穷追不舍。

“来,和华总打个招呼,我们就回家去。”

华总?不会是那个华兴吧。白雁转过身,老天,真的是华兴。他减肥成功,从原先胖胖圆圆,成了瘦瘦长长,不过,两额灰白,像是老了快十岁。

他不是在坐牢吗?白雁询问地看向康剑。

康剑捏了下她的掌心,她连忙一脸欢笑地向华兴点点头,“华老板,好久不见。”

华兴眼神躲闪了一下,呵呵干笑了两声,“白护士是越来越漂亮了。”说真的,他有点怕这个小女人,想起当初她设计他,用房抵债,再拿二百万给捐了,堵得他百口莫辩。这女人,幸好就是一小护士,放在商场或官场,那谁斗得过。

“谢谢华老板。有空我还想去你家饭店的顶楼咖啡厅坐坐。”

“那个,那个……早已关了。”华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两手直搓。

“哦!”白雁很遗憾地噘了下嘴。

康剑的手机响了,他到一边接听去了,留下白雁和华兴四目相对。

“华老板,你……有恨我吗?”白雁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华兴眼花。

“怎么可能,白护士那是实话实说。”大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华兴却出了一头的汗,“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康县长。他对我照顾那么多,我却落井下石。”

“别那么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白雁很是理解。

“你也知道了?”华兴一惊。

白雁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知道什么?”

华兴两肩一耷拉,悻然地笑笑,“白护士,你就别消遣我了。我这被关的半年,落下一身的病,以后就安分守已地做生意,不折腾了。”

白雁还没说话,康剑回来了,淡淡向华兴点了下头,牵着白雁往外走去。

华兴倒是很礼貌地把他们一直送到停车场,看到车驶远了,才回酒店。

“怎么会碰上他的?”车上,白雁问道。

康剑专注地看着前方,“生意上有个应酬吧!”

“他不是在坐牢吗?”

“就你有办法帮你老公开脱,人家就没三拳两脚了。他老婆那边有点人脉,再加上他是滨江的纳税大户,滨江也不舍割掉这块大肥肉。当初,他们并不是想对付他,想借他来整我罢了。”康剑转了个道,见白雁半天都没说话,扭头看看。

“咋了?”

“你恨他们吗?”她幽幽地吐了口气。

康剑大笑,“官场如战场,输了不要怨天时、地利,而要先找自己的不足。是我给了他们机会,不是么?如果我站得正,别人怎么能斗得过我?我不恨他们,反而要好好地感谢他们。没有这一场折磨,我都不知我老婆有这么爱我。”

“康领导,你今晚嘴巴好甜哦!”车停下,白雁含笑扭头啄吻下康剑,以示奖励。

康剑先下车,撑了伞过来接白雁。

“甜就好,把老婆逗开心了,我有件事才能说出口。”两人并肩上楼,康剑慢悠悠地说道。

白雁停下脚,抓住扶栏,“康剑,快老实交待,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婆的事?”

康剑翻了翻眼,“老婆,怎么是又呢?我疼老婆都来不及,哪舍得对不起她。是我刚刚接到省里面的电话,我明天就要到省城报到,然后立即出发去广州。”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白雁吁了一口气。

“你不是要回我家吗?老婆,不好意思,看来我只能先让你一个人先熟悉熟悉情况了。”

呃,这不是把羊扔进狼窝吗?白雁眼一下瞪得溜圆。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飞机起飞了好一会,仍能在视线内,寻找到遥远的一个小白点。

白雁怅然地收回视线,康剑去广州了,她也该回狼窝了,哦,不是狼窝,是医院。

不知是老天厚道呢,还是考验,李心霞偏偏在这时热伤风,嗓子沙哑,高热到三十九度,连挂了三天青霉素,才稍微把热度压下去。她高位截瘫,一直服药,身体抗药性很强,一般的药对她不起作用。

这一病,真是把她折磨得不轻,也把康云林折磨得形销骨立。他是做领导的,习惯挥挥手,秘书就把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妥的,哪里侍候过人。请来的钟点工只负责做饭、收拾屋子,给她加钱,她也不肯侍候病人。主要是李心霞这性子,不比其他人,不好侍候。

康云林这把年纪,帮李心霞翻个身,都要喘半天。无奈之下,他只得把李心霞送去住院。

住了院,他也得忙活,又要负责陪护,又要拿饭,家里、医院两头跑,才两天,他就觉得吃不消了,心里面不由得念起吴嫂的好。只是人家吴嫂改嫁了,现在生活得挺美满,想也是白想。

就在这时,康云林接到康剑的电话,说要和白雁一起回家。康云林差点感动得涕泪迸流,犹如看到救星般,从前的纠结根本没在心里面掠一下,急忙催问什么时候到家。

白雁和康剑从滨江到省城的一路,他隔半小时打个电话。等白雁和康剑赶到医院,他两手一摊,长吁一口气,“雁雁,你妈妈以后就麻烦你了。”

他当甩手掌柜去了。

“我只生了一个儿子。”床上,李心霞鼻音很浓地反驳。

“现在,你多了个女儿。”康剑笑吟吟地拉着白雁坐下,对着白雁挤挤眼。

白雁顺着话,立即甜甜地叫道:“妈妈,你今天好点了吗?”

“一时半会死不了。”李心霞把头别向里边。

“病人气多,你别往心里去。”康云林看不下去,生怕白雁一气跑了,又把李心霞丢给他一个人,忙宽慰道。

白雁笑笑。她知道李心霞这种人是典型的豆腐心刀子嘴,人其实不坏,就是坏也放在脸上,一眼就看得出,还经不起激,一激就能吼翻天,特沉不住气。以前,她乐此不疲地和李心霞作对,但现在,她告诉自己要从内心里真心实意地去把李心霞当作母亲一样去敬爱。这话有点汗颜,她对白慕梅可没多少敬爱,反正就是要好好孝敬!因为李心霞是康剑的妈妈,是他很关爱、很在意的人,不管李心霞耍什么态度,她都要承受。

如果想和康剑幸福地走下去,就必须得到李心霞的祝福。

康剑早已给她打过预防针,怕她当逃兵,反复叮咛,李心霞讲什么难听的话,她先听着,然后给他打电话,把火出在他身上。她答应他:无论前面是怎样的困难和阻碍,她都不会放弃的。

康剑值得她这样的努力。

“那你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李心霞给康剑打电话,不止一次埋怨请的钟点工煮的饭像狗食,就连丽丽也嫌难吃。白雁护理过病人,人一生病,嘴巴无味,想吃点清淡但又有滋有味的东西。

“不麻烦了。”李心霞到是有一句答一句,就是头没转过来。

“那我先随便做点,康剑吃过饭要赶飞机,我们先回去了。”白雁站起身。

李心霞这才扭过头来,抓住康剑的手,眼泪汪汪的,很委屈的模样。

白雁说去洗手间,先出去了,康云林跟在她后面。

“雁雁,”他叫住她,白雁询问地回过头,提醒自己不去想康云林与白慕梅之间的恩怨,只要记住他是康剑的父亲就好了。

实在舍不得再花精力去纠结从前的种种,但白雁心里面很瞧不起康云林。如果说白慕梅是他在异乡耐不住寂寞、又经不住美色诱惑,那么当李心霞高位截瘫时,他和吴嫂相拥而眠,怎么能做到心安理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