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峰体内的真气转了三十六周天后,他竟不知不觉地依照秘录中的“偷天”心法去转行真气,这是当年“天下第一神偷”与“天下第一侠盗”所创的真气运行之法门,林峰并不知道自己改变运行真气的形式。其实,这也并不能算是改变真气运行的形式,只不过那种吐纳之法,并不适于真气长久的运转,那只是借一种外呼吸之法来运行真气,三十六周天已是这种外呼吸的极限,若在三十六周天运行完毕之后,再不醒来,那就必须转入内呼吸运行真气,因为真气的运行过程是一种愈行愈通畅,愈转愈快的过程,这之中,当然还要有空气进行配合得当,若一不小心,则有走火入魔的可能。一般情况下,能将真气运行三十六周天的人功力修为已经不错,到了这个外呼吸可以配合的极致后,由于已达到功力最高点,他便会愈转愈慢,逐渐回到平静,而林峰此时却不同,运行了三十六周天之后,功力依然在加速运行,他并未故意让真气停止运行,所以他便一下子由外呼吸转化为内呼吸,以冥视之态,运行着那强而邪的真气。
他此时已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身外的一切物质再不能影响他内心的平静,但外界的风吹草动却完全捕捉到心底,这是一种很玄的境界。
除了林峰,似乎还有人未曾睡着,因为林峰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很小,但却清晰地印在林峰的心底,似是有狸猫在疾行,在瓦面上有一连串细不可闻的碎步声音,林峰可以肯定,是个高手,至少轻功极好,这是老贼头郭百川所传的经验,“天下第一神手”的师弟,当然有些门道。
他隔壁房子里住的是一位老人,一个不是很老的老人,那老头给人一种特别的气质,安详、宁静,有若止水,所以林峰很留意这个老头。
那几个细碎的脚步声便停在他隔壁老者的房顶,没有一丝声息,就像是一只待鼠出洞的猫那样沉稳。
林峰完全觉察不到隔壁那老头子的声息,就像死了一般,连鼾声呼噜都不来一个,那么静,静得那么可怕,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邻房之中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连林峰似也失去了那份耐性。
“喀喀……”一阵轻响,似乎是那封闭的木窗被揭开。
“小心一点,这老鬼功力很高!”一个尖细的声音很轻柔地响了起来,若非林峰凝神细听,恐怕还会漏过。
“放心吧,这‘五鼓断魂香’可绝不是好玩的,我就不信这老鬼能熬得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不昏过去。”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照样很小,小得如蚊蚋,但却逃不过林峰的耳朵。
“还是小心一点好。”那尖细的声音细声细气地道。
“好吧!”“哧哧!”似是一轮飞针飞了出去。
林峰缓缓地穿好衣服,依旧是那袭破衫,锦乡坊老板柳春花的新衣服还未曾送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总感到这个老头不仅没死没伤,而且活得很好,正准备着致命的一击,给那几个夜行人一个突然的惊喜。
“喳……”似乎那几个人已经进了邻房。
“哧哧……”又是一阵飞针的破空之声。
“啊——”一声低呼,是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似乎吃了亏。
“怎么了?马大?”那尖细的声音急切地传了过来。
“死了!”一声比万载玄冰更冷的声音,从邻房里飘了过来,很低沉,但却很有震慑力。
是那老者的声音,林峰并没有猜错,那老者绝不是轻易便会死去的人,而是等待最好的机会给几个人一个意外的惊喜,林峰并不知道那位老者是谁,但不管是谁,都有好戏看,这才是在林峰心中最重要的。
“呼——沙——”老者如一阵风般地从那被启开的窗子飞掠而出,像是地狱的魔魂。
林峰轻轻地把自己的窗棂挪开一条缝,向外观看,那老者一身青衫,立于凄冷的北风中一棵苍劲的松树下。
“兄弟们,撤吧!”那尖细的声音急切地道。
“哗啦!”几人竟不顾那马大的生死,就开始逃跑,连一个照面都未打,他们居然这样害怕这老者,他到底是谁呢?
“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得这样仓促呢?不如留下来把酒夜话不是更好吗?”老者的声音就像是一阵怪风,向逃走的几人追去。
林峰绝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他也一跃而出,远远地跟在老者的身后,郭百川的“天机神步”果然是天下轻功的一绝,要不怎么能使孔定入成为天下第一神偷,而盗四海却成了天下第一神手呢?林峰并未用全力,不疾不徐地踩着瓦面,就像是在练习轻功一般专注。
前面飞驰的有四个人,他们的身形绝不慢,但却比老者要差上一筹,老者很快便追到了离四人身后两丈远处,不过此时已经到达一座坟场了。
很凄清,黑乎乎的,那些墓碑就像是一个个探头的鬼魅,整个地方很荒凉,那些东一棵西一棵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散发着一阵阵死气,无论怎么看怎么感受,鬼气都很浓,很阴森。
老者正要施出全力一击,将跑在最后的一个人了断时,却突然发觉有异。
“嗖!嗖!嗖!嗖!”四支劲箭似是勾魂使者一般,带着四声锐厉的破空之声向老者射来,那声音也够惊心动魄的了,也可看出那箭的力度有多大,在黑黑的夜空,那黝黑的箭身具有先天的隐蔽优势。
“喝!”老者一声轻啸,身子一阵疾摆,从容地避开四支劲箭,不过那四人的身形已经完全没入了坟场,惟剩那黑魃魃的鬼影。
“嗖嗖嗖……”这一次却是八支箭一齐射出,带着一阵锐啸,其目标之准,真叫人惊叹,这么一个夜晚,认人如此之准,可见对方绝不是普通的箭手。
“当当……”六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夹着老人那魔幻般的身法,八支箭全部射空。
“何方鼠辈,只知道在背后暗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便给我滚出来。”老者手握长剑愤怒地道。
“嗖嗖……”这一次的箭竟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很明显,老人已经被包围,想退回去已不可能,这是一个圈套,引君入瓮的圈套。
老人身子一伏,一低蹿,竟从数块墓碑之后蹿了过去,手中的剑斜斜挑开数支劲箭,又避开了这一轮射杀。
突然,四周亮起了数支火把,一阵尖厉的笑声像是从地狱里蹿出来一般,阴沉、刺耳至极,就像是鬼在哭,狼在嚎。
一个浑身素白、修长如竹竿的人,幽灵般地从坟头冒了出来,很突然,加上其本身就是一副诡秘之极的打扮,像是地狱的白无常。
老者傲然而立,望了望四周冒起的那些装束很古怪的人冷喝道:“原来是‘天妖教’白无常,那黑无常大概也不远了,不如也给老夫滚出来如何?”
“哈哈……”这声音就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割破了夜空的宁静,以无比阴森和诡秘的震幅传入林峰的耳朵,真可比得上是地狱里的厉鬼在哭,使林峰这身具魔血之人也不禁皱了皱眉。
林峰的步子很轻,借着夜色的掩护很轻易地便隐到一块大墓碑之后,这全是老贼头教他偷术的效用,再加上偷酒的经验,他的偷术可以说是已经到达了高手的境界,而此时又身负不世功力,行动起来更有神出鬼没之效。
一条人影,就像是幽灵一般突然在林峰不远处的一座坟头冒了起来,一身黑衣,本就很接近夜色,不过在林峰这种功力深厚的人眼中来说,倒不能隐形,因为做贼的第一条件,便是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对任何异样的事物都很敏感,又因与那人相隔得并不远,所以林峰看得很清楚。
那长长的黑影,显得有些空洞,在凄厉的北风中轻舞,就像是一根木杆正顶着一件衣衫随风飘荡一般,林峰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有一个显得无比阴森的背影,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邪异,果然像是黑无常。
“刁龙,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入,我们教主对你已经够宽大了,你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幽灵一般的黑衫人像鬼哭一般尖厉笑道。
“哼,邪魔歪道,也敢逞能江湖,花无愧虽然厉害,但想叫我老头子屈服,还不够资格!”那老者不屑地道。
“桀桀……”那白无常怪笑着厉声道:“我再重复一遍,给你一个机会,交出掌门令牌,退出江湖便可以饶你不死,否则!明年的今朝便是你的祭日。”
“哈哈哈……”那被叫作刁龙的老者放声大笑道:“我刁龙活了六十多年,好像并不是被吓唬大的,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识过,你那鬼把戏能瞒得了我?将掌门令牌交给了你,也只是死路一条而已。更何况我岳阳门创派至今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若就断送在我的手中,我更无脸见先祖师爷于地下,‘人生百年又如何?都以黄土覆我骨,迟死早死都不重要,留得正气存江湖’,这是当年飘飘大侠临终时的长歌,只恨当年所谓正派都是一些蠢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留下你们这些祸根,但我相信邪不压正,你有本事就不要让我在临死之前把令牌毁去!”刁龙豪气干云地道,一副根本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气慨,叫所有人都有些心颤,连林峰也不例外,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竟似触动了林峰的某根神经,虽然体内魔性仍存,但也不由得对刁龙生出钦佩之心。
“果然不愧有‘狂龙’之称,一副臭脾气却硬得很,但你若死了,又没有令牌在江湖中存在,你猜岳阳门会不会变成我教的分属?”黑无常“嘿嘿”冷笑道。
刁龙脸色急变,怒喝道:“你在岳阳门中安插了内奸?”
“你说呢?只要你死了之后,又有几个长老暴病而死,又没了掌门令牌,你说岳阳门是不是要改姓?”白无常得意地道。
“难怪你们会得知老夫的行踪,是权豹出卖了我,对吗?”刁龙恍然道。
“看来你并没有老糊涂,不过你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要你交出掌门令牌,便可以减少你门中精英的死亡,这又何乐而不为呢?”黑无常与白无常一唱一和道。
“哼,我岳阳门从来没有怕死的儿郎,你想杀死他们,绝对要付出沉痛的代价,我绝不会把掌门令牌交给你们这些邪魔!”刁龙固执而坚决地道。
“好,既然连最后一次机会都不要,那只好让你早一点去见你岳阳门的祖师爷了。”白无常狠声喝道。
“你早就没必要说这些废话了,我刁龙别的没什么,就是这一副硬骨头!”刁龙手中的剑向外一展,整个人就像是山岳一般,产生一种巍峨而威猛的气势。
他再也不像是一个老头子,倒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随时都准备攻袭那些弱小的食物。
“我倒真想看看你的岳阳剑法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么厉害。”白无常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已多了一支哭丧棒,冷厉地道。
“不过看起来,这老小子还准备作垂死挣扎呢!”黑无常手中也多了一支黑漆漆的哭丧棒,与白无常的白色相比,正似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