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弟子拜见来迟!”君情在韩秀云身前跪倒道。
韩秀云温和地一笑,伸手扶起君情,看了一眼,平静地道:“没关系,反正一切都已过去,拜见不拜见都无所谓。”
君情脸色一变,有些尴尬地道:“弟子是因有事耽误了,是以特来向师娘请罪。”
韩秀云很优雅地笑了一笑,道:“你何罪之有,我不是很好吗?你回去代我向你爹问声好,同时说声,你们在梓潼所失的镖可能为‘天妖教’所劫,因为他们有一批会各派武功的好手。”
“是,师娘,师妹她还好吗?”君情诚惶诚恐地问道,脸上一片期待之色。
“娟儿她很好,不必挂怀,若是见到你师父和几位师叔,便叫他们放心。”韩秀云淡淡地道,同时冷冷地扫了君情身后的两人一眼。
那两人只觉心头一颤,韩秀云的目光竟若利剑一般刺入他们的心中。
“娘,我们可以启程了。”杜娟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欢笑道。
“嗯——”韩秀云淡淡地应了一声,立身而起。
“师兄,你怎么来了?”杜娟惊异地问道。
“我是来拜见师娘的,也是来看你和师弟的,怎么师妹这就要走吗?”君情忙应道。
“准备好了,夫人,我们可以动身了。”林峰大步跨了进来,笑道。
“林峰!”君情一愣,低呼道。
“君情!”林峰也一愕,两人立刻四目相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火药味在其中。
“你好哇,君兄,怎么,来为我们送行?”林峰抢先开口淡然笑道。
“林兄要走吗?”君情声音有些冷地道。
“是呀,原来君兄不知道啊,我们准备全体旅行,去领略一下塞外风光。”林峰很俏皮地道,眼神中却充满了傲气。
君情身后的两人见林峰也到了,不禁心中有些惊骇,对于林峰的武功,他们是领教过的,虽然只那么一招,已经够让他们胆寒的了。
君情向杜娟瞅了一眼,疑问道:“师妹和师娘也去吗?”
杜娟却哑然不语,抬头望了韩秀云一眼,林峰却抢着道:“当然是一起去了,听说塞外风光无比壮阔,有人曾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可惜君兄有人管着不能同去,不然定更加热闹。”说着有意无意地望了望君情身后的两人。
君情脸色变得很难看,又望了望韩秀云的神色,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心中涌起一股狂烈的嫉火,却不得不强压下。
林峰毫不理会地向君情身后的两人望了望,哂然一笑道:“这两位兄弟神色怎么不好?这可是连云寨呀,要不要请个大夫为你们看看?”
“林峰,你……”那两人愤怒地望着林峰,却又斜视了韩秀云一眼,忍住要说的话,却涨得一脸通红。
“阿峰,我们走吧!”韩秀云向林峰温和地道,又向君情淡淡地道:“阿情,你回去代我向你爹问声好,我或许在回来时会到成都去向他问声好。”
“是,师娘!”君情脸色有些苍白地瞟了杜娟一眼,应道。
林峰傲然一笑,淡淡地道:“娟妹,我们起程吧!”说完不理君情,大步向外走去。
“师兄,我先走了。”杜娟向君情打个招呼,很自然地款步向外走去,韩秀云望了君情一眼,提着小包也步出大门,君情只得跟出大门。
“大公子、三公子,无极子在资阳出现过,据探子的消息,是向眉山、夹江方向行去,紧追在后面的有万宗堂的高手,断掌门、回风堂、道教,那英雄冢似乎也有高手派出来,天妖教也有动静,只是行踪太过神秘,探子们很难探出具体位置,其他各门各派的大概有近七八十位好手追逐无极子。”
君道远和君天冷冷地望了望立在堂前的汉子,君道远道:“那我们的弟子仍没有找到无极子的具体位置喽?”
那汉子颤了一下,低低地应道:“没有!”
“饭桶,这么多人居然还不能找出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的行踪。”君天气怒地道。
“兄弟们已……已尽力了。”那汉子有些结巴地应道,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尽力了?尽力了都找不到一个受伤之人,更是饭桶,你可知道,无垢子到了成都,曾在黎洞天家里呆过,而无垢子也曾到过总舵,提议将宝藏天下平分,若是让天玄子等人先找到无极子,或是天妖教先找到,那这一切都会白费心机,你知道吗?”君天怒气冲冲地道。
那汉子一惊,急应道:“属下会再全力调动人手,去查出无极子下落。”
君道远冷冷地道:“务必手脚干净利落,知道吗?”
“属下明白。”那汉子慎重地道。
“听说还有人获得了一份藏宝图,可有这回事?”君道远疑惑地问道。
“不错,江湖中传言竟有两份宝图,那份估计可能是无极子手中那份藏宝图的副本,前一段时间,还传闻在泰山派的掌门郭认真手中,可是后来泰山派竟全部毁于一夜之间,那份藏宝图,传闻是被‘天妖教’拿去了,因为只有天妖教之人才有这么可怕的实力,可是,从泰山派众弟子尸体和郭认真尸体上的伤口来看,竟是有着许多门派的正宗功夫留下的痕迹,据属下估计,他们和劫我们那趟镖的神秘人有关系。”那汉子肃然道。
君道远的脸色有些变,却淡淡地道:“好,你去盯紧无极子行踪,你先下去吧。”
“是!”那汉子应了声,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君道远吸了口气,望向君天,问道:“爹说他何时可以出关呢?”
君天低低地应道:“大概还需要十天。”
“十天,爹的武功已经够高的了,又何必再学那些功夫呢,真是的,要是爹此时在,事情就好办多了。”君道远怨道。
“大哥有所不知,在江湖中像爹这般功力的还有杜刺和花无愧,而花无愧更是诡秘莫测,这些年不知道又有什么厉害杀招,爹不得不防,因此只好取长补短了。”君天应答道。
君道远淡淡一笑,笑得很邪,不过君天却没看到,“二弟他也还需要十数天才能回来。”
“想来二哥这次定可以带两匹血汗宝马回来,那可是太好了。”君天欢喜地道。
“听说还有大批河曲宝刀,也是稀有之物。”君道远欢畅地笑道。
“只是这次六十五万两白银花得冤枉。”君天吸了口气道。
“哼,总有一天会让他们还回来的。”君道远双目射出煞芒道。
四月,山花依旧很烂漫,草青青,叶青青,树枝横搭成一张密密的绿网,阳光从树隙间洒下斑斑点点的光润,使小道变得更为幽深和清静,却另有一番迷人的风情。
鸟儿的叫声很欢,这或许是春天独有的歌,那样欢快,轻松,让人心神无限地飞越。
春日是没有压力和紧迫感的,一切都那般自然,像阳光一般飘洒。
厉南星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得像水潭中的春水,平静得有些像那高大粗壮的林木,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紧迫感,无论什么时候都那样洒脱、优雅和轻松。
世间的一切本就没有什么,全都是由己心而出,心宁则世宁,这是厉南星的看法,他很关心汉源的事,但关心怎样?未知的结局并不能由自己控制,因此他仍保持着自由心,他的马儿也受着他心情的感召,跑得那般轻快和有节奏。
眼前,除了树林仍是树林,地上除了青青的草还有凸出的石头,眉山的石头不是很特别,但却很有情调,从青草中冒出一小块青灰色,在野花丛中便成了一幅很浪漫的画。
厉南星却发现了另一幅更让人触目惊心的画,很凄艳的画。
青青的草上顶着一块碎布,几串血珠飞洒在碎布的四周,淡淡橙黄的阳光的斑点零零散散地洒落在这特殊的环境周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春风在吹,树叶和鸟儿的叫声都没有改变那种轻快而悠扬的曲调。
厉南星虽有些惊异,惊异的并不只是这幅凄艳的画,而是那几株断了的树,树断了,横在路上,使厉南星不得不从马上跳下来。
他无论做任何动作都那般洒脱,就像他那青灰色的长袍,总是在优雅的飘动。
厉南星的目光落在那断树的根部,那是一处很有研究价值的地方,绝不是被刀切,但却比刀切更让人心惊。
断口不是很整齐,但每一根树径都已错位,夹断。
厉南星的脸色有些变,就因为这些,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轻轻地抚了抚马背,身形像只鹰一般快捷,姿势也有鹰的雄健和洒脱。
血液,并不是只形成那一幅画面,那只是一个前奏,似乎是这样,因为厉南星所追踪的是那一路的血迹。
一路上,都有惊人的发现,最让厉南星难忘的,是那一只掌印,带血的掌印,那是印入一株大树之内的掌印,血水仍未干去,却让那红红的印迹更为凄艳。
厉南星张开五指,对那手印比了比,刚好可以容下一只手掌,而这只手掌要不便是没有皮,只有血肉,要不就是刚在血水中浸泡了一把。
厉南星的脚步更急,眼睛也瞧得很仔细,正因为仔细,他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东西——人心,一颗血淋淋的人心。
这大概便是那只手印是血红的原因吧。
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心,必定有一个死人,一个死得很惨的人,在一丛小灌木之后,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过来,其他的也只有一柄断剑,一柄断成七截的剑。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呢?或许只有那死人知道,可惜那已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看打扮,厉南星一眼便认出那是崆峒派弟子,青灰色道袍,比厉南星身上的青色要深一些,带着黄穗的剑。
凶手是谁呢?其实厉南星已经猜到了,天下间能有如此霸道掌力的人,不是很多,而能印出树干上那种手印的人更是独一无二,那是断掌门的掌门,“一掌开山”胡精忠。
能列入十大门的,绝对不简单,能为一派之主的人更不简单。
胡精忠是一个心狠手辣,亦正亦邪的人,只要出手,便不会有活口。
厉南星加速疾奔,他已经想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他应该早就想到。
路上,总少不了打斗的痕迹,青青的草被踏得一塌糊涂,青青的叶、嫩嫩的枝都散落了一地,一派凄惨。
微微的风送来一阵细细的呻吟,绝对是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的人才会有如此让人心寒的呻吟。
好低,好低,但却逃不过厉南星的耳朵,不仅呻吟声逃不过他的耳朵,便是一串迅速离去的脚步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厉南星是个心善的人,忍不住要先看看那将死的人,因此他迅速的来到了一摊血水之边,那是一个已有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在见到厉南星后,竟奇迹般地从绝望的眼神中爆出一丝异彩。
厉南星的心颤了一下,倒在血泊中的居然便是那逃过千万次袭击而行踪难觅的无极子,可惜,此刻已经不能够再做任何事,两只手臂,一只被剑斩的,厉南星一眼便看出了痕迹,因为刀的力度和角度与剑绝对不相同,另一只手臂却是被硬生生地撕了下来,像那路边的断树一般模样。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厉南星叹了口气,有些心酸和难过地低声道。
“鞋……鞋底……”无极子挣扎了一下,眼神中的一抹神采在最后一刹那间完全散发开来,真正地成为了一具尸体。
厉南星仰天一声长叹,心底感到一丝悲哀,却也无奈,对命运的无奈,于是望了望那沾满鲜血的鞋子,伸手摘下来。
这最后一句遗言,让厉南星心颤了一下,他感觉到鞋底是有夹层的,他是练了几十年的手上功夫,手指的敏感度可以说绝对是独一无二。
天下想找出比他更灵活的手指,大概没有,虽然比他灵活的手是有的,可这并不代表什么。
厉南星从夹层中得到的是一块布,一块以血迹画满了格标的布。
是藏宝图,在厉南星的脑子中立刻冒出一个念头,一个让人心颤的念头,这就是武林中人互相争夺的藏宝图。
地图上标清了很多地名,可是却没有在最重要的地方标上符号。
天啊!这标头竟是在邛崃山脉停住了,厉南星心头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迅速把这块布纳入怀中。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过来。
厉南星神色微微一变,急忙飞奔赶去。
行数日,一路过大渡河,很快进入山区。
林峰诸人只好弃车乘马,这里的道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根本就无法驱动马车,既然是一种负担,留它做什么。于是,每个人都背上一些东西:箭、弩,全都全副武装,每个人腰间都挂有一大葫芦酒,而另外还有三匹马,载了几大水囊酒,绳索和帐篷之类的东西,还有食物。
不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狩猎的好手,在这大山之间行走,绝对不会饿肚子,而冯过客这老烟鬼,孙爱人这放火专家再加林峰这烧烤专家,自然让众人吃得舒舒服服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享受,带上盐巴之类的,更使野味增色很多,干粮根本没人愿意吃。
这里的山势渐高,天气也渐渐转寒,不过,却难不倒这一行人,惟有林峰的功力受制,老早便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却因体内本积存的热气和神铁的热气,也并不怎么寒。
林木变得很幽森、粗壮、高大,树荫也很密,有些阴暗,却很浪漫,那杜鹃鸟的叫声使山林变得很空旷幽远,很有一种风味。
地上一片凌乱,血迹不多,但却有一具尸体,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厉南星一眼便认出来是胡精忠,他的掌上仍是血淋淋的,却有一角纸片,捏得很紧。
伤口是喉间一道血痕,很细,却很准,很深,一击致命,是剑伤,很凌厉的剑招!
这种剑法,厉南星再熟悉不过,那便是杜家剑法。
竟是杜家剑法,是谁杀了胡精忠?绝不是杜明和杜刺,绝不是,因为这两人杀他根本就不需用剑,杜明和杜刺好长时间都未曾用剑,对于剑他们根本用不着,也不想用,但这是谁杀的呢?而且拿走了胡精忠已夺到手的藏宝图。
“噗——”一声沉重的倒地之声传了过来。
厉南星一转头,神色大变,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动怒过,可此刻在胸中却燃起了无比汹涌的怒火。
倒下去的人,厉南星再熟悉不过,竟是五魁门的大弟子君情。
君情居然死了,谁都没有想到,而且死得无声无息,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