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之时,柔和的阳光从舱外射进来,只觉得分外舒服。
他伸个懒腰,坐了起来,却听得肚子“咕咕”乱叫,不禁哑然失笑。
望望床头的刀和剑,却不见了那满是鲜血的外衣,不禁叫道:“喂!我的衣服呢?”
片刻只见一小女孩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套青绸锦服走了进来,还似乎在偷偷地发笑。
林峰不禁诧异地望了对方一眼,道:“我衣服呢?”
“副总管,你那衣服满是鲜血,而且又已经弄破,哪能穿呀?这是圣姑叫人赶制的新袍,也不知合不合身,便叫小婢送来给副总管穿上。”那小女孩语出连珠,神态极为天真活泼。
林峰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今早洗澡之时,也将盆中之水洗成血色,不禁哑然,又望了望那小婢手上的衣衫和那娇俏而略带稚气和童贞的脸,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婢甚为乖巧,福了一福,恭敬而柔顺地答道:“小婢皓月,乃是圣姑昨日买来伺候副总管的,今后若副总管有何吩咐,叫小婢便是。”
林峰愣了一愣,有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觉,一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个受人欺负的仆人,现在却有仆人来侍候自己,这让他在心底有一种好笑不已的感觉。
皓月望了望林峰那有些发呆的神情,脸色一变,不禁有些泣然地道:“副总管嫌我不好吗?你也不要小婢?我不怕骂,也不怕打,只要副总管愿意收留小婢,小婢什么都肯做……”
林峰心中一阵怜惜,竟产生了莫名的感动,鼻子竟没来由的一酸,又望了望眼圈微红、急虑不安的皓月,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皓月更是惶急,竟流起泪来,凄然呼道:“副总管,是小婢哪句话说错了?或是小婢进门时没敲门,没给您磕头……”
林峰有些歉然地打断了皓月的话,笑道:“没有,你很好,我并没有说不要你呀,瞧你这模样,第一次见我便哭哭啼啼的,不知情的人还说我这副总管最爱欺负小孩呢。”
皓月有些怀疑地望了望林峰那充满魅力的脸,终于在林峰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丝怜惜,一丝真诚,一丝坦然和一丝关怀,这才破涕为笑,道:“小婢以为副总管嫌小婢不懂事,不要我呢!”连忙以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不好意思地望着林峰。
林峰亲切地一笑道:“皓月,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皓月这才安下一颗心,欢快地答道:“小婢今年十二岁啦,再过三个月便是十三岁。”
“哦!圣姑是怎么把你买过来的?”林峰诧异地道。
“圣姑不是把我买过来的,我本来是给周老爷家做丫头,可是周老爷家的公子老是欺负我,昨天正好圣姑她撞见周老爷的儿子打我,便向周老爷把我要过来了,圣姑好美,就像画中的仙女一般,我愿意听圣姑的,她叫小婢侍候副总管,小婢便永远侍候副总管,我刚开始还在猜,副总管肯定是个大老头,想不到副总管竟这么年轻,好看,只比我们家少爷大一点点!”皓月说到这里,禁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旋又记起自己的身份,不禁诚惶诚恐地道:“小婢该死!小婢该死,请副总管恕罪,请副总管恕罪!”竟吓得跪地不起。
林峰哪有不明白皓月所指,他也做过下人,刚才见皓月天真烂漫的样子和话语,勾起了自己童年的回忆,忆及当初对“杜家庄”的猜想,才会神情恍惚,哪想到皓月如此敏感,忙柔声道:“我怎会怪你呢?起来吧,我本来就只比你大几岁嘛,还是个大孩子,你是个小孩子,要是我也会这么说。”
皓月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林峰,她想都没想到过会有这么随和的主人,她哪里知道林峰也做过仆人,对仆人自然有一种亲切感和呵护之心,还以为林峰一向是达官显贵之子,或是江湖大侠客,当她今早拿起那套血衣之时,心中就在战栗,以为林峰定是和传说中的凶人有关,要不衣上怎么有这么多血和刀痕?可是此刻却与她想象中的完全是两样。
林峰不由得哂然一笑道:“以后再也不要胡思乱想,小孩子便这般喜欢胡猜乱想,光求情也把我给弄烦了。”说着竟笑了起来。
皓月呆了一呆,也傻傻地一笑。
“副总管,小婢来为您梳洗着衣。”皓月温婉而热切地娇声道。
林峰尴尬地一笑道:“不用,我自己穿便行了,你去为我打一盆洗脸水来吧,再将我衣衫中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皓月一愕,奇问道:“副总管不喜欢小婢为你着衣吗?”
林峰怜惜道:“我不习惯别人给我着衣,我有手有脚,若连穿衣服也要别人做,那不会变成大懒虫才怪。”
“扑哧!”皓月笑得小脸通红,感激地望了林峰一眼,低声恭敬地道:“那小婢这就出去了。”说完放下衣衫,转身走了出去。
林峰摇头苦苦地一笑,迅速穿上这舒适而暖和的衣袍。
推开船窗,只见河上船来船往,竟也热闹非常,这是一条通汉水和长江的运河,在潜江和沙洋之间与汉水接壤,而在新滩口和彭家场之间通入长江,不仅便于灌溉,同时使水路航运更为方便快捷。
一旦真的脱离了危险,所行之事又有了目的,林峰整个心神为之一畅,但觉得春光无限,风景再非那般肃杀,只是心头那淡淡的倩影却在浮动不已,暗暗伤神,“要是她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会是怎样一个想法?”不由长长一叹,只觉得意兴索然。
河水滔滔,大船逆水而行,岸边行人总带着春日将临的喜悦,林峰不禁吟道:“山雨淘尽前程事,怎断花落不是春!”
骤然转头,却见花雅兰婷婷袅袅地立于身后,林峰不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一时有所思,粗词拙句,倒叫圣姑见笑了。”
花雅兰似笑非笑地望着林峰的眼神,低念道:“怎断花落不是春……怎断花落不是春……”
林峰不禁俊脸微微一红,忙扭过头去,转换话题道:“此时已是什么时候了?”
花雅兰笑了一笑,答非所问地道:“林副总管是否怕你的三小姐不肯原谅你,而你却在自我安慰呢?”
林峰不由更是尴尬,浑身竟有些发热,结巴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刚才的确是触景生情,想起了杜娟,才会出了一句“怎断花落不是春”,安慰自己,却没想到被花雅兰一眼便看穿了心思。
花雅兰淡淡地一笑道:“你三小姐真的那样美吗?居然让你这样痴恋!”
林峰不禁一叹,深沉地道:“若说不是,那是在骗自己,她是很美,无论哪一点,哪一个动作都会让我心动、迷醉,这也许便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吧,那是一种让我糊涂的感觉。”眼中射出两道幽远而伤感的目光。
花雅兰脸色微变,眼神异常复杂,不禁冲口而出问道:“我和她谁更美一些呢?”
林峰一愕,不禁望了花雅兰那有说不出吸引力和醉人的面容一眼,真诚而苦涩地笑了一笑道:“我不知道!”
花雅兰望着林峰那少有的迷茫神情一眼,不由得如百花齐绽般地笑了起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俏脸竟微微一红,心头也跟着一热。
林峰毫不在意,只是陷入一种幽思,认真而真挚地道:“她是一种让人敬畏的美,她比你多了一份冷傲,少了一份随和,那是一种似梦似幻的美,但却留着让人禁不住想去探查清楚的诱惑力,那是一个不真实但又似乎可以达到的神话,而你的美却是代表一个很真实的神话,大方、随和,又有着无比的机智,甚至还有一些让人莫测高深的神秘,所以我不知道,你的问题使我的头有些大。”
花雅兰笑得很甜,自有一种让人悠然神往的韵味和美丽。
林峰不禁看得呆了一呆。
花雅兰“扑哧”一笑,红着脸问道:“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林峰哂然一笑道:“我没有必要说谎话,那只是一种负担。”
“好吧!算你说得有理,想来你肚子也饿了,快点用午膳吧!”花雅兰竟露出一丝顽皮地笑道。
“咕!”说着,林峰的肚子竟叫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花雅兰笑得花枝乱颤,林峰也哑然失笑。
林峰望了望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一盆热水,笑道:“你哪里找来的这样乖巧的小姑娘?”
“还满意吗?”花雅兰反问道。
“你也知道,我这刚由仆人转过来,却让人来服侍我,一时很难适应,在服侍别人时还不觉得,可现在才知道,平日那些动作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了。”林峰不禁笑道。
花雅兰不禁横了林峰一眼,笑道:“慢慢便会适应,要是不好,我给你换一个。”
林峰不由苦笑道:“我看免了吧!这一个我看天真活泼已不错了,再换一个来可莫要把我侍候得走路吃饭都不须动手,那可就惨了。”
“扑哧!”花雅兰掩口笑了起来,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快过来,还有事。”
“好的!”林峰应了一声,就要走过去把湿毛巾拧一下,皓月却一下子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副总管,由小婢来代劳吧。”
林峰不禁又是摇头苦笑地望着花雅兰,却见对方正在看他的窘态,不由得叹了口气笑道:“想活动一下筋骨都难哦!”
皓月不禁也天真地笑了笑,很乖巧地将丝巾拧了一下,递给林峰。
林峰来到客舱之中,只见依那情朗和花雅兰已经坐在那里,素心、素凤二圣使和莫死哭、秃鹰等人也坐在其中。
“林副总管好!”除花雅兰之外,其余的人无不立身行礼。
林峰向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在花雅兰的对面依那情朗的身边坐下问道:“不知圣姑有何事召见属下?”
“副总管知道飘飘和照天明诸人是吗?”花雅兰突出奇兵地问道。
林峰愣了一愣应道:“知道。”
“那副总管应该知道‘神偷门’?”花雅兰依然不入正题地问道。
“不错,那是一个江湖人很不爱提的典故,但我却很清楚地知道。”林峰淡淡地道,神色间有些不解。
“你可知道当初‘神偷门’被灭之时,有许多宝物却被封藏在秘密的地方?听说这些财宝足够支持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十年的军费和所有供应。”花雅兰神色有些激动地道。
“十万人的军队,十年的军费,那岂不是天文数字?你怎会得知?”林峰惊问道。
花雅兰神秘地一笑,似乎很欣赏林峰的惊讶,笑道:“便是我们昨晚所劫镖车上得来的消息。”
“镖车,难道车中有什么秘密?”林峰瞬即恢复了镇定,但仍禁不住有些惊讶道。
“不错,镖车中并不全是金银,而且还藏着一个人。”花雅兰笑得异常甜地道。
“什么人?是他说的?”林峰怀疑地问道。
“这个人便是成都大豪黎洞天,如果是他说出来的,我未必会相信,但却是他的心告诉我的。”花雅兰巧笑嫣然地道。
“心告诉你的?”林峰一愕,旋又失声问道:“你用了‘搜魂大法’?”
“副总管也知道‘搜魂大法’?”花雅兰惊讶问道。
“我听说过‘搜魂大法’,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获得人心中的秘密,但被施法者的思维至少会有两天时间是空白,更有甚者,会失去一部分记忆。”林峰冷然道。
“你说得不错,黎洞天并不是普通人,‘搜魂大法’顶多只会让他做两天白痴而已。”花雅兰淡然地道。
“那圣姑定知道宝藏的地址,但我想,我还是不应该知道,对于这种消息和秘密,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林峰显得异常平静地道。
众人不禁讶然,如此天大的秘密,谁都会想疯狂地去取得,而他却劝别人不要告诉他,怎不叫人惊异万分?
“副总管所说正是,但问题却是我们并不知道宝藏的秘密,在黎洞天的记忆中只有一张地图,当然这是无法绘出来的,毫厘之差失之千里,而他的藏宝图却是得自二十年前有天下第一神手之称的盗四海,盗四海从本教偷去一部秘笈被击成重伤,他怕藏宝图落入别人手中,竟在黎洞天不知情的情况下塞到他怀中,而黎洞天和盗四海关系本就好,只是不想因黎洞天得罪我教,才会宁死不与黎洞天见面,而黎洞天的宝图却被人偷了,在武汉府时,他也不知道谁偷的,但在他印象中,有几个可疑人物,可是后来却被‘天龙镖局’得到消息,便将黎洞天捕获,君飞龙到江陵便是为了等他,他之所以不到武汉分局,是因为在杜家的势力范围之中,他便不能为所欲为。”花雅兰神情有些忧虑地道。
“连黎洞天都不知道谁偷的,武汉城那么大,小偷、地痞也绝不少,谁知道是哪个所偷?查也无从查起,那还不是等于不可能一般。”林峰依然有些不解地道。
花雅兰神秘地一笑道:“不错,这的确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这个消息若让江湖所有人都知道,你说那将是怎样的局面?”
“啊!”林峰不禁一声惊呼道:“那这整个江湖绝对没有宁日,武汉将被踏烂。”
“不错,副总管的说法正合我意,如此我便可以让各派各路人物为着这空穴来风的宝藏去火拼一阵,让武汉乱得不能再乱,到时候,朝廷、江湖将会变得疯狂,让那些自命正义之士在名利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锋下做鬼。”花雅兰冷厉地道。
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想到江湖火拼,那将是什么样子?
林峰默然,他的确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切似乎全都被花雅兰安排得很好。
花雅兰继而笑道:“黎洞天未能给我带来什么大的财富,但却给我出了一个好点子,这绝对会让江湖中人感到很欣慰和激动,也为他们贫乏的生活增添一些激情。”
“圣姑圣明,如此一来,在他们未曾找到藏宝图之时,已经斗得火热,这样就可以看出谁最厉害谁是脓包,谁最阴险,谁最耿直了。”莫死哭说着竟“哈哈”大笑起来。
“我想圣姑应该在宝藏中加点什么,让江湖中人最感兴趣才行。”石素心娇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