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的光芒在这一刻完全被这一刀给盖住了,地上的沙、地上的草,便若在飓风中挣扎,在狂涛之中飞涌,失去了听觉的是所有“天妖教”弟子,失去了色彩的是天地,完完全全地展示了这一刀的精华,这一刀的生命。
梦非子的心神也几乎完全被这一刀的气势压碎,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和眼睛,林峰竟挥出了这空前绝后的一刀,可怕的是刀锋,但谁也不敢忽视林峰的剑。
那是没有任何气势,似虚似幻的一剑,飘忽得有些像梦,一场让人难以置信的梦。
林峰在刀出后,剑便不再是对付梦非子的剑,而是像一条具有强烈生命的蛇,在空中以扭曲的姿势,咬住了一片剑鞘的尾巴,再以蜂拥的气势刺出,仍是那个方向。
梦非子心神于之一顿,整个人的气势便若泄了气的皮囊,萎缩了下去,剑芒缩回。
林峰“哈”的一声暴喝,一只普通的刀竟以最炫丽的光芒赶在梦非子缩剑之前斩了下来。
“噗——当——”先是尘拂和一片剑鞘相撞发出的闷哼,然后便是刀与剑相击之暴响。
梦非子一声闷哼,一股难以形容的杀机从林峰的刀上狂泄而出。
林峰的劲力并不是很强大,但却是以一种不是劲力的形式,侵袭梦非子的心神。
梦非子再一声狂嚎,在林峰的又一声暴喝中,林峰的那片剑鞘,以最快的速度,割开梦非子腰间的皮肉,那是因为梦非子的身子在刹那间翻卷到地上,但强大的剑气已透体而入,这是不可避免的战局。
林峰体内的魔气正在狂涌,使林峰所有的变化,所有动作都已突破了人体的极限,使自己的气劲随意转换,刚才那一刀便是如此。
连赫连天道都未曾看出林峰的战略和个中的变化,因此,他骇异无比,感到不可思议。
梦非子更是惊骇若死,林峰在刀上并未注入太多的劲气,但却是气势的极端,给人制造了一个虚假的架势,认为林峰的刀绝对是最大的杀伤工具,梦非子也是如此认为,所以他在剑上注满了强大的真气。
林峰所要的便是如此,他的刀在第一声响之后,便只有杀机和让人心寒的气势,便像水,可以无定形,但却绝对存在,梦非子的劲气便若飞崖上突出的石坎。
当梦非子的剑与林峰刀一激之时,只觉得一阵空荡荡的感觉,像击入水中,毫不受力,不仅不受力,反而有千万缕细碎而冰寒的杀气透体而入,这便是林峰这刻顿悟的水之道,“化千万缕以绚烂,万珠飞溢,形非而质在”,林峰引来梦非子的真气,将刀上的气机击成千万缕,而后以丝丝缕缕的气势攻入梦非子的体内,几达无孔不入之境,使梦非子的心和神在这冰寒的气机之下软弱地挣扎,几乎将他的斗志完全瓦解。
在此同时,林峰又以“水之道”的“聚而成势”之法,将全身的大部分劲气转入右手的剑上,达成劲与气势、杀机完全分流的地步,这或许是连厉南星都无法预料的事情,全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够了解魔性,林峰也不能,因此,这也是最危险的,魔道本同宗,却走上了两个极端,以魔悟道,道深则魔长,林峰在不知不觉间使自己体内的魔性再进一步发挥了潜力,林峰料不到,这是一种水到渠成的过程,所以梦非子注定便要败亡。
梦非子毕竟也是顶尖高手,斗志虽全消,同时受剑气所伤,但其面壁十数年的苦行,在此刻却完全得到发挥,在他的心底深深的知道若是如此下去,那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的尘拂在倒身的同时,挥了出去。
像是一片云,食噬万物的云,缠向林峰的足踝,快、狠、飘忽……
林峰一声冷哼,身形便像一个陀螺,旋转起来,刀和剑全都不见了,像是一团浅蓝色的旋风,应着飘忽的白云飞转起来。
“砰——”
是林峰的脚与梦非子的脚相撞,没有一点错漏可以瞒得住林峰。
梦非子的尘拂是杀招,但对林峰来说却也太过单薄,所以他真正的杀招,是那只脚,暗藏在白云之后脚。
可惜林峰的气机早已锁定梦非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林峰的计算之中。
梦非子便若一团肉球,向教中弟子滚去。
林峰在梦非子的闷哼声中,身子也歪斜地退了两步,面色一阵红润。
天妖教众弟子终于爆出一阵狂呼,是为林峰刚才之表情欢呼?还是为梦非子的狼狈而惊叫?也许只有他们才知道。
林峰并不理会他们是为何喝彩,他的身形在一顿之时,便若魔豹般标射出去。
这个时候,大家才见到了他的剑,但他的刀却在背上,似乎从未曾出击过一般,几乎没有人看到他还刀入鞘的动作,一切都是那样快,那样诡秘,刚才他出脚的姿势也一样,像是一个秘密,赫连天道也为之惊愕和震骇的秘密。
谁也不曾想到道教的第三高手,只在林峰这巧妙的一招中便闹得如此狼狈,谁也不曾想到林峰会如此勇悍、狂飙,更没有人能想到林峰的武功会达到这种境界,连花雅兰也不曾想到,在心中是惊讶,是欣喜,是欢快,是爱惜,是矛盾……甚至连花雅兰自己也并不知道。
赫连天道是骇异,是惊异,是不敢相信,但从他双眼露出的竟是杀机,只不过是一闪而隐而已。
墨怪笑望了望花雅兰,又望了望林峰,再望了望正从地上飞跃而起的梦非子,神色在惊疑间又露出了欣喜。
林峰全没在意,在他的眼中便只有梦非子,那正从地上跃起的梦非子,在他的眼中似充盈着燃烧的火团,却有一种让人心神俱颤的魔力,那是一种感觉,纯粹精神上的感觉,林峰似再也不是林峰,而是魔神,没有感情的魔神,全身的杀意已透衣而出,所过之处,众人无不微微打了个寒颤。
梦非子一声狂嚎,身形便若钻天巧燕一般飞了起来,道袍在霎时裂成无数片,向林峰喷射而至,道袍之内却是一套黑色的软裳,他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道袍穿得并不很舒服,又不太方便,所以他的内衣是十分舒适轻爽的棉衣,当然会让大家为之愕然,有些想笑,但却没有人笑出声来,是因为梦非子的剑。
没有人能够想得到一柄窄窄的剑,居然能够使得如此圆通,像是一片弧形的云,蒙蒙的一片却隐有太极图之形,剑不再是剑,是一片光弧,像幕轻纱,向林峰的头顶轻缓地盖下。
林峰低喝一声“好”,手中的长剑在霎时化成千万点寒星,在头顶方圆近丈的空间中不断闪烁,密得有些让人吐不出气来,像是有些空洞,虚不着力。
梦非子双目中射出深沉的杀机,手中的太极图愈加明显,地上的沙石疯狂地打着旋儿,产生了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但却根本就吸不到林峰剑中的半丝劲气,似乎他剑上根本没有劲气存在,梦非子心头虽然暗惊,但却并不惧。
林峰心中暗自叫好,而花雅兰却发出低低的惊呼,连赫连天道也不得不暗赞道教武功的精妙,众“天妖教”弟子更是心醉神驰,不仅是因为梦非子的剑,也是因为林峰的剑势。
“叮叮……”一阵细碎而密集的兵刃相击之声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朵,谁也没来得及数出两人一共比拼了多少招。
实在是太快,快得人连眨一下眼睛都会错过一次千载难逢的精彩比拼。
“当!”林峰一声闷哼,身子一挫,梦非子的身体又疾升而起,也在同时发出一声厉啸,因为他的伤口被激得鲜血喷了出来,而刚才被剑气所伤的经脉,在此时却发起痛来,他想不到林峰能把剑气含而不露,只在每一下交击之时,才会狂涌而出,完全不能够被借用。
林峰也没想到这老道功力如此高,如此狠,但他更狠、更猛,而且体力更为充沛,一挫即又进入了备战状态,刚才他和梦非子比拼了数十招,数百剑,仍不感到疲劳,但这次梦非子的样子,他更不敢轻视。
梦非子头上的发髻被体内流转的真气一冲,竟爆散开来,尘拂和剑同时下击,真的像是一片云,一片淡淡的白云,却有着无比强烈的杀机和死意。
林峰的目中奇光更甚,手上的肌肉立刻在不停地滚动,像是一层层波涛在起伏猛涌,却在手上停歇,便若手掌,握剑的手掌似是一座巨大的能量库,可以无限地储存能量,紧身的衣衫也似在霎时鼓胀了一般。
“呀!”林峰一声暴喝,若一个惊天霹雳,使所有人的耳朵都禁不住产生轰鸣。
蓦地,林峰那颤抖的剑暴了开来,是一团花,一团烟花,灿烂无比,绚丽无伦,在林峰的头顶扩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展,只是一线光的时间,便已失去了林峰的踪影,只有烟花一般绚烂的剑光在闪烁,跳跃,一改前几剑的温柔,而变得无比狂暴,无比凶猛和粗野。
空气便似被完全撕裂,被搅碎,空间也似被填充得一点缝隙也不留,没有人能够形容这剑光的动人和气势,让人心悸,让人向往,让人崇拜,让人神慑……没有人能够形容得了这一剑给自己造成的心理震撼。
这便是林峰对在空中激飞水珠和水气组合的领悟,他已几乎忘了以前的武功,只是有一种自然而形成的意念,在不知不觉中已登上了绝顶高手的行列,也达至魔性最危险的边缘。
“叮……”这一声音仍是脆响,可每一声都使众人的心跟着绷紧一些,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对于听的人来说。
对于梦非子来说却是苦不堪言,林峰的剑上每一击都爆出一股很特异的气息,使他修练几十年的道心根本守不住,他本来斗志早消,此刻只是面壁十数年而得一种苦修的意志,是道之本心,但在林峰魔气疯狂的冲击之下,是那样岌岌可危。
“嘿!”林峰一声低吼,一道亮丽如长虹一般的电光在虚空中以摧毁一切的气势横过,那是林峰的刀。
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林峰这一刀,这是林峰的自信,也是梦非子的绝望。
“轰——”
梦非子的身体飞了出去,不是很远,才三丈远,但他的尘拂已被断成两截,是林峰一刀的功劳。
林峰本以为可以将梦非子的脑壳劈成两半,但仍差上那么一点点,不过梦非子并没有享受到比林峰想象的优惠多少,一落地便踉跄地斜退数步。
林峰已经说过,对手一定要死于刀下,这是他的原则,无论是和谁对敌,他都会毫不隐藏地将自己的武功展现出来,只有在自己的极限上挑毛病,进步才是最快最实际的,所以他今日一战毫不留手,最惨的当然是梦非子。
“剑下留人!”赫连天道急切地低喝,同时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向林峰。
林峰的剑与梦非子只不过三尺远,只有三尺,这是梦非子根本想不到的速度,也是梦非子最怕的结局。
赫连天道的声音使梦非子一震,在绝望中似升起了一线的生机,但这并没有能救下梦非子,还是因为林峰的刀。
林峰像是从虚空中突然蹿出来,对赫连天道的低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且更快,所以梦非子只有死路一条。
梦非子的剑在“当”的一声暴响之时,断在林峰的刀下。
林峰的身形迅速翻腾开,避过赫连天道的那两指,不是很轻松,有些狼狈,但却总算是避开了,他不必再看梦非子,也无须再看,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刀,那只会有一种结局——死!
赫连天道的身形停下了,他看见了梦非子额前的那一道短短的红痕,是血痕,几点细碎的血珠在额前结成一排细密的红线。
梦非子死了,真的死了,死在林峰的刀下,剑被斩成了两截,仍被林峰的刀气割开了眉心至额中的那条死痕,没有人不知道这是没有救治可能的,但梦非子却仍站着,双眼的瞳孔已经放得很大了,眼睛也很大,但这一切都没有用,因为他已没有生命。
山风吹过,所有人的衣衫微微地掀动了一下衣角,再有微微的喘息传过来。
林峰的喘息最粗,因为他渐渐地弯了下去,以刀拄地,便若野牛一般发出粗喘,满脸露出痛苦之色,双目中竟似要喷出火来,泪水狂涌如雨。
最先动的是花雅兰,很急切、很关怀地惊问道:“阿峰,怎么会这样,哪里受伤了?”说着便伸出玉掌搭于林峰的命门穴上,输入一股阴柔的内力,接着便是墨怪笑的手,同时输入一道浑厚的内力。
他们都以为林峰是受了梦非子的重创,也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梦非子赔的是一条命,以一个道教第三高手的命换了一个年轻人的伤,绝对正常,其实梦非子之修为绝不会低于天应,只是十八年未出江湖,使江湖中人很自然地便将他排在第三位。
林峰一声惨嚎,“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口灿烂的血水。
花雅兰和墨怪笑骇然地收回手,他们清楚地感应到林峰体内蜂拥的那股怪异的真气,一激之下,两人的手竟被弹开,而林峰也喷了一口血。
血色怪异无比,任何人都知道是一种奇异的毒血,比山野中那种五色蘑菇,更鲜艳灿烂。
所有的人都以奇怪的眼神望着林峰,因为他们很难想象林峰为何会中如此剧毒而不死。
林峰望了心神大乱的花雅兰一眼,苦涩地一笑道:“我控制不了体内的魔毒了。”
“啊!”花雅兰有些花容失色地惊呼,而墨怪笑和众人都一脸愕然,不明所以。
林峰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铁盒,交给花雅兰,有些虚弱地道:“快以最长的金针插我中枢穴三分二,绝不能有半点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