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战族传说(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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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大智若愚

与此同时,离天下镇百余里之外的一座繁华重镇。

镇西一座颇为奢华的庭院里。

一间宽大的房内,气雾缭绕,房子中央放着一只巨大的木桶,木桶正冒着腾腾热气,两个只着贴身亵衣的年轻貌美女子正用木勺为泡在桶中的一男一女浇水,泼溅起来的水早已淋湿了两个年轻女子身上的亵衣,紧贴于她们的肌肤,凸现出珑玲曲线,充满了无限的诱惑。

而桶中一男一女则是****着身子,在嬉笑打闹,那男子不时将手伸出桶外,引得两位年轻女子“咯咯”浪笑,屋内之燥乱温热与屋外的初春未退之寒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桶内裸女低低地哼了几声,娇柔地道:“南哥,自你到了镇子上后,多少女子为你心动啊……”

“我只要你这个宝贝就足够了。”在湿润的空气中,那男子的声音也显得湿濡濡的。

那女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引得那男子哈哈大笑。

笑声未了,倏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寂静使那裸女一怔。

一时间只听得木桶中犹在荡漾的水拍打着桶壁的轻响声,屋内静得有些诡异,有些——可怕!

不知为何,此刻竟也未闻那两个年轻女子出声。

半晌,那裸体女子故作轻松地笑道:“南哥,怎么突然不出声了?”她感到说这句话时极为吃力。

被称作“南哥”的人没有回答。

白色的水雾在屋内飘荡着,一切都朦胧不清。

不知什么时候,两名年轻女子竟已倒下,而白色的雾气中却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哗”!

木桶内的男子突然破水而出,冲天而起,向那个人影疾掠而去。

此人身手竟极为超卓,绝不在任何顶尖高手之下!

那女子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声。

叫声尚未消失,只听得一声闷哼,被称为“南哥”的人已以同样快的速度倒跌而回,“啪”地一声,重重跌回木桶中,因为其速过快,激起的水流产生的力道顿时把木桶挤得爆裂,桶内的水“哗”地一声流淌开来。

“南哥”与那裸女齐齐跌坐于地,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剑已冷冷地抵于“南哥”的喉间。

“南哥”被那女子挑拨得难以自制的激情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女子的惊叫声竟滞于喉底,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她惊恐万状地向上望去,只见在雾气缭绕中,现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凭她阅人无数的经验,虽视线不清,但仍能立即断定这是一个俊朗少年。

湿气渐渐冷却,白雾消散,“南哥”终于看清轻易击败了自己的年轻人。

他看到的是一张俊朗得无可挑剔的脸。

赫然是牧野栖!

牧野栖沉声道:“南宗,洛阳剑会亡灵无数,而你倒活得逍遥快活!”

这被称作“南哥”的人正是洛阳南家的南宗,以“蝶恋花”之毒对付中原剑道高手的南宗!

南宗在瞬息间转念无数。

他当然听说了牧野栖武功被废之事,此刻他的惊愕程度可想而知,他深深地感到此刻自己已完全被一股无形的强者气息所笼罩,而这种气息正是来自牧野栖,他决无摆脱之可能。

南宗强定心神,道:“我用毒的目的,是为对付中原剑道,虽是奉容樱、幽蚀之命,但对风宫白流并无不利。”

牧野栖冷冷一笑,道:“为何幽蚀自洛阳剑会后就踪迹全无?而你却能在此寻欢作乐?”

南宗只感到牧野栖的目光犹如两柄森寒利剑,能洞悉他的灵魂,予他以惊人的压力!

不知为何,他突然失去了说谎的勇气!

牧野栖缓声道:“论武功、身分,都不应是幽蚀神秘失踪,而你却安然无恙,当日你与他皆是由洛阳笑菊苑暗雪楼的地道中遁走,所以,你一定知道他的行踪!”

南宗默然无语。

他的武功修为绝对不低,但此刻他却感到自己没有丝毫的机会,牧野栖虽是不动声色,但却有一股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气势凌压着他的心灵!

“幽蚀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你出卖了他,自始至终,风宫玄流的人都是被你及其幕后指使人所利用,是也不是?”

南宗身子微微一震。

牧野栖继续道:“据我所知,南家祖辈的确是经商的,而且风宫也确实是在洛阳剑会出现后,操纵了你们南家,但南家既然可以被风宫利用,同样也可以被其他人所利用。洛阳剑会一役,最大的赢家不是中原剑道,不是风宫玄流,而是三藏宗,幽求为三藏宗所掳后,至今再也没有出现,而幽蚀亦从此消失。所以,事实应是幽蚀被你所利用,而非幽蚀利用了你。至于幕后操纵你的人,则是三藏宗,是也不是?”

牧野栖娓娓道来,犹如抽丝剥茧,南宗的身子越来越冷。

但他依旧没有开口。

倏地,南宗似乎感觉到牧野栖的剑离开了他的肌肤。

但那似是极短的一刹那,以至于南宗怀疑那只是一种错觉。

但同一时间,却有温热的鲜血喷溅于他的脸上、身上,他身边那女子的头颅突然飞出,鲜血自断开的颈部如箭喷射,方才还与他温存嬉戏的女子顷刻间香消玉殒。

牧野栖的出手毫无征兆,正因为如此,给南宗的震撼就格外强烈。

牧野栖的话语犹如无坚不摧的钢锥般直入南宗的心中:“你曾入风宫效力,当知骨笛对风宫的重要,骨笛本是在幽求手中,所以我必须找到幽求、幽蚀的下落,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我要达到的这一目的!”

南宗终于开口了:“其实我说不说出真相,并不重要,因为你绝不可能找回骨笛!”

“这不是你所需要关心的!”牧野栖道。

南宗长长地吸了口气,方道:“连风宫玄流也有能力加以利用的,除了三藏宗大宗主孤绝无相,又岂有第二人?”

牧野栖目光一寒,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说出这个事实,三藏宗的人绝不会放过你!”

未等南宗回答,牧野栖已接着道:“南家先是出卖了中原剑道,接着又出卖了风宫玄流,现在,你连三藏宗也出卖了,我实在想不出你这等贪生怕死之辈,还有什么理由活在世上!”

南宗的脸色倏然苍白如纸!

也就在这时,一股沁心凉意自他的心脏处迅速蔓延至全身……

“本座费尽心思,先将洛阳南家收为己用,再利用南家的南宗,将幽求、幽蚀一并擒获,并非为了取他们性命,更非为了对付风宫玄流,而是为了让你能与本座携手。你不希望骨笛落入牧野静风手中,本座亦是如此。只要你完全依照本座所言去做,最终你仍是风宫惟一的宫主!”

在一座破败的西王母庙前,孤绝无相约见了容樱。

孤绝无相利用南宗擒获了幽蚀、幽求之后,又利用正盟攻入断归岛、容樱被范离憎所伤的机会,在容樱逃离断归岛之际将已受了伤的容樱一举击败。但孤绝无相并未杀了容樱,而是利用手中的幽求、幽蚀要挟容樱,让容樱为他效力。容樱与白辰一战,正是孤绝无相的旨意。

此刻,容樱与孤绝无相相距三丈而立。

多少年来,她已习惯了高高在上,向他人发号施令。而今,她却只能默默聆听孤绝无相所言。

一弯淡月在云间时隐时现,容樱的脸色亦被映得明暗不定。

谁也无从知晓她此刻的所思所虑。

孤绝无相却无须顾及这一点,他相信容樱不得不顺从他的旨意,尽管她极不情愿。他继续道:“战族血盟将至,能以风宫宫主身分赴战族血盟者,就必须持有骨笛,本座今日就将骨笛交给你。本座既然能从幽求与你手中两次得到骨笛,若有必要,同样有足够的信心再度自你手中取回骨笛!”

孤绝无相取出那支曾牵引风宫玄、白二流的骨笛,轻轻地搓摩着,骨笛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幽幽之光。

孤绝无相的声音在苍茫夜色中竟显得有些悠远:“只要你在战族血盟中拥戴本座,一旦本座成为血盟盟主,那么本座不但会放过幽蚀、幽求,更会以盟主的名义,声讨牧野静风为战族忤逆,那时风宫便可被你稳稳把持。”

容樱终于打破了沉默,她道:“你应该知道,我身上所流淌的,并非战族之血,又如何能在战族血盟的最关键一刻出现?”

孤绝无相似乎早已料到容樱会提及此事,他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便道:“很简单,届时若你不能前去,可由幽求、幽蚀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前去。”

容樱目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幽求可以为剑而放弃成为风宫宫主的机会,所以他实非最佳人选,何况他在洛阳剑会所受的伤至今尚未完全恢复,故能代替你在战族血盟中出现的人,惟有幽蚀!他是你的儿子,想必你也没有理由反对,是也不是?但牧野静风绝不肯就此善罢甘休,而幽蚀的武功又无法与牧野静风相提并论。为了万无一失,你不妨将‘土劫魔道’的密诀交与本座,由本座代授你儿幽蚀,使他的武功可至更高境界!”

容樱冷笑一声,道:“只怕这并非你的真正目的吧?三藏宗自有‘金劫魔道’,难道还想染指‘土劫魔道’?”

孤绝无相哈哈一笑,道:“你又何必思虑太多?那只会使你更为痛苦。难道你还有第二个选择吗?其实你不妨将这一切当作一场买卖,只是有些不公平而已,但世间又岂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今日本座要得到的只有‘土劫魔道’的密诀,而交与你的除了骨笛之外,还有一个人。”

饶是容樱足智多谋,听到这儿也不由一愕,她想象不出除了幽求、幽蚀之外,孤绝无相会将什么人交给她。

孤绝无相转而对西王母庙内朗声道:“可让她随容樱去见白辰了。”

容樱听得此言,更是眉头紧锁。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自西王母庙中走出三人,其中两人脸绘七彩脸谱,在夜幕下显得狰狞诡异,一望可知是三藏宗弟子。

这两名三藏宗弟子紧随于一女子之后,那女子身姿婀娜,脸色却有些惨白。

她赫然是已失踪的“小草”!

孤绝无相道:“本座要你以这丫头去换得白辰手中的战魔盔,至于战魔甲,本座随时可以得到!”

“因为近些日子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是你的人,是也不是?”容樱道。

孤绝无相并不否认,点头道:“本座可以随时支开他们,而在本座想取得战魔甲之前,有他们守护,包括牧野静风在内,任何人都绝难夺走战魔甲!”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道:“只要你将战魔盔交与本座,本座便可先放出幽求,至于幽蚀,他还要留下来习练‘土劫魔道’,这对他并无坏处,只要你不在‘土劫魔道’的密诀中做手脚!”

容樱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字地道:“我姑且相信你会守信!”

孤绝无相将骨笛交与一名三藏宗弟子,那人再将骨笛交给容樱。

孤绝无相忽又道:“你的‘心语散’效果极佳,思过寨的穆小青受此‘心语散’作用,已完全为本座操纵摆布,更藉此重创悟空老儿。本座希望你不要心存他念,否则,本座会以你交与本座的‘心语散’对付你的儿子、情郎!”

容樱脸色倏然大变!

这是一个永不见天日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所能感受到的,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时间便变得毫无意义。

不知何时,远处响起了低沉的轰鸣声,似是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移动,过了一阵子,有脚步声响起,脚步声渐渐向这边接近。忽地,一丈之外,突然出现了灯火。灯火很暗,人影摇曳,想必是有人在经过曲曲折折的甬道后,走到这里了。

黑暗中响起了镣链与地面磨擦的“当当”声,随即一个浑厚的声音飘荡开来:“幽求,本座曾说过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现在,是对你说这个秘密的时候了。”

这充满了自负和霸气的声音无疑是孤绝无相发出的。

只听他继续道:“你可知与你一同被关押于此的人是何人吗?不错,他是幽蚀,是容樱之子,这已是你所知道的,但你却不知道,幽蚀同时还是你的儿子!”

此刻,幽求正坐于这地下囚室的一个角落里,他不但十指齐断,左臂被斩,同时他全身的经脉亦已被孤绝无相震得寸断,如今他已成了一个废人。

他本已万念俱灰,但孤绝无相此言仍是如同晴天霹雳,使他心神大震!

心神激荡之余,束缚他的铁链枷锁顿时一阵乱响。

孤绝无相接着道:“当年幽无尊为了习练‘劫魔道’,根本不能接近女色,幽蚀又怎会是他的儿子?容樱曾以其他身分与你相见,于是便有了幽蚀。你们父子二人在此团聚,也算是天意了,哈哈哈……”

他高大的身形在晕暗的灯光映射下,更显雄魁,而他的脸却隐于黑暗之中,这使他犹如一尊来自黑暗的邪恶之神。

“可惜,幽蚀已不可能听从你这个父亲的话,因为他服下了一种药,这种药偏偏又是容樱交给本座的,从此他将对本座言听计从。当然,本座并不会亏待他,从今日起,本座就把‘土劫魔道’与‘金劫魔道’的密诀一并传给他,让他同时对这两种均属战族的绝学勤加苦练,也许他将因此而成为武林中绝无仅有的第一高手也未可知!”

数十年来,幽求一直不知幽蚀是他的亲生儿子,即使在他明白容樱便是阿七,也即柳风时,他也未曾想到这一点,也许这与幽蚀一直欲取他性命、视他为生死仇敌有关。

此刻,孤绝无相的话却使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无须思虑,他相信孤绝无相所言不假!幽求本就是不平凡的人,只是先前身为当局者,难免有迷惑不知之时。

他本是孤傲之人,而孤绝无相亦是如此。幽求当然明白孤绝无相绝不可能会允许自己的武功被他人超越,即使那人完全任其驱使也不可能!

于是,幽求道:“你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一定是想试一试‘土劫魔道’与‘金劫魔道’同时修炼,会达到一种什么样的结果!这证明你的武功一定未臻‘劫魔绝’之境,否则你根本无须这么做!”

黑暗之中,看不清孤绝无相的表情如何。

他沉默了少顷,方森然道:“你果然很聪明,可惜今日的聪明反而是对你的一种讽刺!如今你惟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容樱没有在‘土劫魔道’的密诀中做手脚,还要祈求你的儿子能消受得了‘金劫魔道’与‘土劫魔道’双重惊世绝学!”

信州“观松酒楼”。

酒楼第二层中央的席间,有两名女子相对而坐,两人皆头戴竹笠,竹笠压得极低。

其中一名女子忽然开口道:“你真的相信孤绝无相会守信?依我之见,他定会出尔反尔,幽求、幽蚀二人难以幸免!”

此人的声音显得很是虚弱,却不失柔和,正是被容樱挟持的小草。

与她相对而坐的容樱以低沉的声音道:“住口!”显然对小草的这一番话甚是不悦。

小草竟毫无畏惧之意,淡淡地道:“其实你只是不敢正视这一点而已。”

容樱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你对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什么?”

“与其被孤绝无相利用却不能救出幽求、幽蚀,而且还与丐帮结仇,倒不如先将我送回丐帮,再与白大哥联手对付孤绝无相。那时,也许你还会得到所谓的战魔盔,何乐而不为?”小草道。

容樱嘴角处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意:“这一路上,你费尽心计想劝说我背弃孤绝无相,其实毫无用处,因为我早已知道白辰手中根本没有战魔盔!孤绝无相若知道这一点,那么白辰早已性命不保,同样的,对我、对幽求他们也是极为不利!至于你能活到今天,更是因为孤绝无相坚信战魔盔在白辰手中!”

她的话中饱含了怨恨:“我早已知道以孤绝无相的性情,绝不可能会真的放过幽求、幽蚀,一旦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就会毫不顾惜地设法杀了我们。我之所以一直不违抗他的命令,只是要让他误以为我已完全屈服!

“我当然希望能救出幽求、幽蚀,但在知晓这绝不可能实现之后,我只有选择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在他们被杀后,向孤绝无相复仇!

“我的武功并不如孤绝无相,但如今我已有机会利用你换得白辰手中的战魔甲,然后取得惟有我一人知道下落的战魔盔,若两件战族神物同时被我所拥有,那孤绝无相将必死无疑!”

小草静静地听着,其实她的心中却极不平静。

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无论是孤绝无相,还是容樱,他们的心计谋略都是深沉如海,即使是在看似举步维艰的困境中,他们仍是犹如冬眠的毒蛇,随时可能突然飞噬而出。

想到这一点,小草不由暗暗为白辰担忧、焦虑。

她不敢相信,同时面对孤绝无相、容樱两人的算计,白辰能否全身而退?

她却不知,此时此刻,在“观松楼”的柴房里,有一个人比她更为焦虑不安。

此人是与她同为墨门弟子的师一格。

原来,师一格与巢三相遇后,继续赶赴信州,他欲找到白辰,自然格外留意信州城内的叫化子。

凑巧容樱为了约见白辰,亦在进入信州城后,跟踪过几位叫化子,以探明丐帮动静。

师一格无意中发现了容樱和小草,其惊愕可想而知。

他断定小草的处境极为危险,但以他自身的修为显然无法救出小草,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与师叔祖巢三的约定。巢三在与他分道而行时,曾交与他一只巴掌大的小木盒,声称若有急事,只要打开小木盒,便可以找到他。

师一格早已领教过师叔祖种种不可思议之举,对其所言将信将疑,但为了救出小草,他惟有把死马当作活马医,悄悄跟踪容樱的同时,取出了那只小木盒。

当师一格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木盒时,忽见一只金黄的飞虫突然自木盒中飞出,绕着师一格“嗡嗡”振翅飞了两圈后,远远飞离而去。

师一格目瞪口呆!

一时间他实在无法判断这只金黄色的飞虫,究竟是师叔祖的戏谑之举,还是真的另有妙用。

师一格隐于柴房之中,焦虑万分,如今小草已是墨门南支硕果仅存者,他绝不能坐视她身陷危难而不理。

不知不觉中,师一格全身竟冷汗涔涔。

就在他即将绝望之时,忽听得柴房那小小的窗口外响起了振翅之声。

师一格猛地扭头望去,赫然发现那只曾将他戏弄一番的苍鹰落在了窗户上。

那一刹间,师一格忽然感到世间再也没有比这只苍鹰更让人感到亲切的了。

容樱压了压笠沿,似欲起身时,但她只是欠了欠身子,竟依旧端坐不动。

因为在她即将起身前的那一刹那,突然发现小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安之色。

尽管是一闪而逝,再看小草时,她已若无其事地低垂着头,用纤美的玉指轻轻拨弄着桌上的碟盘,但容樱凭着惊人的直觉,仍是清晰地捕捉到异乎寻常之处。

她的右手悄然按在了桌面上,全身看似完全放松,事实上她的全部精气元神都已蓄势而发,在极短的时间内,她已将自身修为提及无以复加之境,周遭的一切都能被她迅速而准确地捕捉。

借着视线余光,她发现了一个伙计模样的中年人正向她走来。

但她知道此人绝不会是真正的伙计,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杀机。

来者的武功绝对不弱!

但容樱却有绝对的自信能击败此人。

她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意料之中的袭击。

酒楼中的一切似乎并无变化,楼下酒客的喧哗声、交杯碰击声仍是清晰可闻,但此时此刻,这一切仿佛都已悄然退入了另一个世界,容樱的听觉竟穿透了重重喧杂声,准确地洞察着那中年伙计向这边走近的脚步声。

小草本是拨弄着碟盘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僵在那儿,她只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而吸入的空气似乎又越来越稀薄。

——她已识出那中年伙计是师一格!

她当然明白师一格要做什么,同时,她更明白此刻师一格的出现绝非是她的幸运,而极可能将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但她更不能示意师一格退却,那无疑会加速师一格的暴露。

容樱的嘴角处浮现出了一缕让人望而心惊的冷冷笑意。

这些日子以来,她事事不顺,早已郁积了无限怨毒,此刻,她绝不会放过这个渲泄仇恨的机会。

小草的心弦越绷越紧。

就在她感到心弦即将绷断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了兵器出鞘的声音。

绝对是同一时刻,容樱的身躯凭空倒掠,向师一格疾射而去。

小草极度的紧张不安在这一瞬间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呼。

与她的惊呼声同时响起的赫然还有“轰轰”爆裂之声!

她脚下的木楼板突然暴碎,小草猝不及防之下,立即向下急坠!

同一时间,容樱已与师一格拼了一招。

一招之下,师一格立时被震得倒跌而出,气血翻涌。

但容樱却毫无喜色,因为她知道自己已中了对方声东击西之计。

没有任何的停滞,容樱足下一划,无形真力透足而发,顿时犹如一把锐不可挡的巨刀,楼板断裂,容樱直取小草坠落的方位。

眼前人影倏闪,一股惊世骇俗的气劲向她席卷而至,犹如排山倒海。

容樱心中一惊,忖道:“难道是白辰?”

但同时她又感到出手者的功力甚至尚在白辰之上!

没有丝毫思忖余地,容樱惟有全力相迎。

两股灭天绝地的气劲悍然接实,立时迸发出石破天惊般的巨响。

酒楼立时被猛烈四溢的气劲冲击得摇摇欲坠。

众酒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一时间反倒一个字也吐不出,只剩下断木砰然坠地之声,以及梁柱扭曲变形时发出的惊人的“吱咯”声。

尘埃未定,容樱已看清了对手!

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嘻笑而立,神情滑稽,身上的衣衫显然太小,以至于露出了双肘双膝。

容樱的心倏然一沉。

因为她已认出此人乃是墨门巢三!虽然巢三一向行踪不定,半痴半癫,但他的武功却足可跻身界外高手之列!

何况,这儿是信州,丐帮弟子众多,白辰极可能会闻讯而至。

她的瞳孔渐渐收缩,收缩如可以穿破一切的利剑!

——隐含无限杀机的利剑!

四大隐世武门与蚩尤战族之间的争战犹如水底暗流,纵然凶险诡谧,但整个表面上并无太大的波澜,依旧有人在争名夺利,有人在行侠仗义,却不知当四大隐世武门与蚩尤战族决战之日一至,整个武林都将身不由己地席卷其中,更无人知晓血腥之后,会是什么……

二月初三,本是个极为平常的日子。

但四大隐世武门中人却知道今年的二十初三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因为二月初三,将是四大隐世武门的掌门人及其谪传弟子相聚太湖马迹岛,共商应付蚩尤战族大计。

二月初一,夜。

思过寨金戈楼。

阿雪、段眉、范离憎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满了精美的菜肴,这是阿雪亲手准备的。

范离憎即将随悟空老人前往太湖马迹岛,却只告诉阿雪、段眉他即将远行,不曾透露将去的地方是马迹岛,因为这是隐世武门的秘密,稍有差错,也许就会给蚩尤战族可乘之机,后患无穷。

若是隐世武门的弟子,即使是父母双亲,也不可以实相告,这本就是四大隐世武门千百年来一直严加恪守的门规,正因为如此,四大隐世武门方能历经数千年仍不曾为世人所知。

段眉将脸转向范离憎,道:“如今你已是思过寨寨主,又被悟空老人收为弟子,从此不再无依无靠,同时你又是范家惟一的男人,要肩负的着实不轻!”

范离憎随口应付着,心中想的却是悟空老人收他为弟子时所说的那一番话。

悟空老人之所以要收他为弟子,是因为马迹岛之约迫在眉睫,而悟空老人与孤绝无相一战已耗尽功力,天师和尚又性情质朴而不擅谋略,玄门再无可在五星逆行之际力挽狂澜者。而范离憎的剑道修为在悟空老人的指引下,一日千里,加上他性格冷静多智,颇被悟空老人所欣赏。

范离憎在思过寨的这些日子,是他一生中真正享受到温情的日子。潜意识中,他已将思过寨当作了自己的家,佚魄、元揽秋等人也从未将他视作外人。

佚魄心胸磊落,燕南北性情纯真朴质,范离憎对佚魄甚为尊重,同时视燕南北为兄弟。佚魄与燕南北被杀之仇,已如一枚尖锐的钉子,深深地锥入了范离憎的心中,一日不报,他便一日寝食难安。

但他知道三藏宗的实力,即使与风宫相比,也只高不低,若凭他一人之力,或是凭借思过寨的力量,显然绝无胜算,惟有以四大隐世武门的势力,方能与之抗衡。

何况悟空老人对范离憎已有教诲之实,范离憎尊其为师实乃顺理成章的事。

范离憎并不指望自己能成为万众瞩目的大英雄,他只是要世人明白:虽然他是范书之子,但这并不能决定他的性情,决定他所走的路。尽管他对剑有着非凡的悟性,且亦热衷于剑道,但对江湖却有了深深的与他年龄不符的厌倦。

四大隐世武门千百年来,与蚩尤战族的斗争,可谓是轰轰烈烈,可歌可泣,但他们最终都会依照千百年来不改的规矩,悄然退出江湖,这与范离憎淡泊的心境正好相符。

段眉接着又道:“正所谓世道无常,当年牧野静风乃世人眼中之大侠,而我范大哥则被世人视为邪者,谁会料到今日牧野静风会成了风宫宫主,而范大哥的后人却成了十大名门的掌门人之一?除了悟空前辈这般超凡脱尘的高人外,又有谁敢立范大哥的后人为十大名门之一的掌门人?”

听到这儿,阿雪不由看了范离憎一眼,范离憎向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会为段眉所言介怀。

段眉双目失明,无法看见他们的表情,她自顾接着絮絮叨叨道:“思过寨归属正盟,而正盟与风宫一向针锋相对,如此一来,你于公于私,都与牧野静风势不两立了。”

阿雪向段眉的碗中挟了些菜,道:“娘,这些事大哥自有主张的。”

段眉道:“你是嫌娘啰嗦么?唉,娘已看出来了,你大哥比你爹厚道,他没有嫌弃我们母女二人,更没有记仇,娘也把他当作小辈,无论如何,我也是你们惟一的长辈了,只不过我是个瞎眼老婆子,除了牵累你们外,恐怕无法为你们做什么了。”顿了顿,她又接道:“小青姑娘的事,我一直放心不下,好端端的怎会性情大变?听说佚魄他们本已打算为你大哥和小青姑娘操办亲事……”

阿雪忙道:“娘……”

范离憎默默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夜深人静。

对于双目失明的人而言,黑夜与白天并无太多区别。

段眉久久难以入睡,但她却只是静静地躺于床上,似是不愿惊醒阿雪。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阿雪均匀的鼻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段眉小心翼翼地起身,正准备下床,忽听得阿雪低声道:“娘,你还不曾入睡?”

听其声音,显得很是清醒——难道,她也一直未曾入睡?

段眉淡淡地应道:“嗯。”又重新躺下。

阿雪在黑夜中睁着美丽的双眼,默默地想着她的心事……

妙门大师为了顾全大局,开始过问墨门中事,墨门南北纷争后,从此再无被南北两支共同尊奉的掌门人,马迹岛之会将至,车小戎、葛覃皆力推由妙门大师前去,妙门大师略作推辞,便应允了。大概他也明白墨门人才凋零,除他之外,再无人能担此重任。

妙门大师应允此事之后,又道:“依照四大隐世武门的规矩,除我前去之外,还需有一年少弟子随我同去。四大隐世武门与蚩尤战族数千年来势力相去无几,每一次角逐,双方无不是损伤惨重,四大隐世武门的掌门人凶险更多,常遭不测。肩负维世之责,自应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四大武门却不应因此而群龙无首,而该前仆后继,世代辅佐明君,护佑神州,这便是要求诸掌门人携年轻弟子同行的初衷。

“墨门已有数十年无掌门人,此事就显得尤为重要。环顾墨门,能担此任者,惟有一格师侄一人了。不知师弟、师妹意下如何?”

车小戎、葛覃心知此人选无异于为继任掌门人定下人选,如今南支衰亡,墨门一统之时也应相距不远。师一格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最为出色的,加上他生性宽容,与众同门皆甚为融洽,于是车小戎与葛覃相继点头赞同。

妙门大师道:“一格师侄说有事待办,会及时返回,相信他会言出必信!”

二月初一清晨,妙门大师修完早课,便回到了僧舍,与车小戎、葛覃一起等候师一格归来。

车小戎见妙门大师神情凝重,似有心思重重,猜想他或许是因为本已皈依佛祖,如今却又重新涉足红尘凡事,心中惶惑茫然,正要开口相劝,忽见别之弃快步而至,立于门外,垂手道:“大师伯、师父、师姑,我师弟已回。”

众人皆是一喜。

却听别之弃接着道:“师叔祖亦来了。”

乍闻别之弃说“师叔祖”,三人皆是一愕,一时间似乎难以明白别之弃所谓的“师叔祖”是指什么。

待到众人醒过神来,明白别之弃所称的“师叔祖”无疑就是巢三时,皆惊诧莫名。

妙门大师微微皱眉,沉声道:“他……师叔他怎会来此?”车小戎、葛覃亦是为此大感疑惑,谁也不曾应答。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众人目光齐齐投向门口处,很快人影一晃,门口处多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嘻笑而立,正是巢三。

但让众人吃惊的是这一次巢三竟再未身着奇装异服,而是一身紫色绵袍,多半是新缝制的,齐齐整整。车小戎等人见惯了巢三平时古怪的装束,此刻反倒极不适应,只觉纵是如此装束在巢三身上出现,竟仍是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紧随于他身后的除了师一格外,还有一人,此人极为年轻,高大伟岸,甚有英武之气。

车小戎、妙门大师、葛覃皆是巢三的晚辈,虽知巢三半痴半癫,但却不得不执晚辈之礼,当下三人齐齐向巢三施礼问安。车小戎暗中扫了葛覃一眼,相视间葛覃显得有些无奈地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车小戎暗自揣测着立于巢三身后的年轻人的身分,却一无所获,只是隐隐觉得此子极不寻常。

只听得巢三大声道:“免礼,免礼。”边说边跨入僧舍内,妙门大师皱了皱眉头。

车小戎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对巢三道:“师叔,这位小兄弟是……”

巢三哈哈而笑,道:“他是师叔新收的弟子,名叫白辰,也是你们的小师弟了。”

车小戎大吃一惊!

“白辰”二字本就颇不寻常,车小戎等人早已听说与之有关的种种传说,知道他有极不寻常的经历——叛出风宫,创立丐帮,与风宫针锋相对,击败牧野栖……诸如此类事情,无一不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只是这一切都是在短短时日内发生,众人对白辰多半仅闻其名,未谋其面。

几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巢三会收弟子,更不会料到巢三所收的弟子会是白辰。

车小戎三人的神情皆复杂至极,一时间僧舍内陷入了难堪的静寂中!车小戎心中暗自责怪疯疯癫癫的师叔太过胡闹。葛覃则思忖着白辰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智谋过人,却甘心拜一个不谙世事之人为师,这其中有何蹊跷之处?

妙门大师脸上则难见丝毫表情,而师一格自从进入僧舍后,只是匆匆向三位长辈施了一礼,就再未开口,似有满腹心事。

还是巢三最先打破了沉默,他道:“从今往后,白辰便是墨门弟子了。师叔我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地选了个弟子,你们应为师叔我感到高兴才是,为何个个板着脸孔?”

妙门大师道:“师叔可知白少侠的身分?他可是一帮之主啊。”

巢三一翻白眼,道:“那又如何?墨门本就是隐世武门,门中弟子只要忠于墨门,可以为丐为医为吏为匠为僧,譬如你,就是这庙里的大和尚,是也不是?师叔我行事一向老成恃重,英明果决,师侄放心便是。”

妙门大师苦笑一声,心中暗忖:“如果你老成持重,英明果决,墨门就不会像今日这样了。”但他口中仍答道:“师叔教训得是。”接着他话锋一转,对白辰道:“听说白少侠得到了风宫玄流的战魔甲,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白辰颔首道:“的确如此。其实正是因为战魔甲,我才有幸拜老前辈为师。”

妙门大师与车小戎、葛覃等人相视一眼,车小戎道:“此话怎讲?”

白辰道:“先前师弟我曾与容樱一战,惭愧得很,终不敌容樱,我的一位朋友因此而落入她手中,她便以此为要挟,要我交出战魔甲。”

“交出战魔甲?”妙门大师惊讶地问道。

白辰道:“难道有何不妥吗?她本就是为战魔甲之故,方与师弟我结仇的。”

妙门大师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她能胜你,按理应该借机取走战魔甲才是,又何必多费周折?”

白辰道:“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不过容樱很是工于心计,此举也许别有用意!”

别之弃忙道:“那……容樱最终是否得到了战魔甲?”他奉妙门大师之嘱托,在药鼎山苦苦寻找战魔甲多年,对战魔甲自是极为关心。

论辈分,如今别之弃应称白辰为“师叔”,但他终是难以启齿,称呼比自己小二三十岁的白辰为师叔。

白辰叹了一口气,道:“战魔甲对我其实并不重要,能换回我的朋友,何乐而不为?没想到容樱在得到战魔甲之后,立即反目,眼看我与我的朋友皆危在旦夕之时,师父正好赶到,他见我所用的武功竟是墨门武学,立即出手相助,我方得以侥幸脱险!”

葛覃神情甚为凝重地道:“你在未入墨门之前,怎会墨门武学?”墨门弟子绝不在武林中随意显露武功,葛覃有此问,也在情理之中。

白辰道:“这可谓是机缘巧合,我所习练的武功是源自墨门南支。”

当下他便将自己如何进入求死谷,与墨门南支所发生的种种经历一一道出,末了又道:“我从容樱手中救下的人就是南支的掌门之后。”

师一格、别之弃对这一切多少知情一些,心知白辰此言非虚。

巢三哈哈笑道:“这就是天意了。白辰既学了墨门武学心法,又学了墨门掌法,还救了墨门中人,若他不能成为我巢三的弟子,那我只怕活一辈子也不会找到合适的弟子了。”

巢三在墨门的辈分已是最高,众人对此事也不便再说什么,何况白辰带领丐帮与风宫针锋相对之事世人皆知,这与墨门的立场本就一致。

妙门大师叹道:“我还道容樱之所以不取战魔甲,其目的是为了战魔盔,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其中原因,倒着实让人难以捉摸。”

巢三道:“此事暂且不提,因为还有一件关系墨门千年大计的事已迫在眉睫!”他压低了声音,神秘而紧张地道:“你们可知这是何事?”

车小戎心道:“多少年来,你一直对墨门的事不闻不问,怎地今日突然变得如此热心?”

不等有人回答,巢三已自答道:“那就是五星逆行!四大隐世武门在马迹岛之约!”神情郑重,言语慷慨,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巢三擦拳摩掌道:“我身为墨门长辈,理应为墨门担负重任,这一次收白辰为徒,就是要给墨门一个大大的惊喜,由他代表墨门年轻一辈前去马迹岛,实是妙哉妙哉。”

说到得意处,他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正当巢三笑得开怀之际,忽见众皆无言,笑声顿时戛然而止,他疑惑地道:“难道还有比白辰更合适的人选?他对墨门武学的修为与我相比,也是相去无几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

白辰倒没有不安之色,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巢三见众人并不响应,忽地一拍掌,叹道:“是了,是了,我极少过问墨门事宜,想必墨门早已忘了我这个老头。先前听说有人在墨门中说我半痴不癫,看来多半是真的了。即使没有人说,多半也有人想说而未说。我若问了,你们也是绝不承认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问……”

车小戎见他唠唠叨叨的不知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赶紧道:“师叔言重了,我等只是觉得一格师侄在南北两支都融洽,所以本想让他与大师兄同去马迹岛。”

白辰这时也道:“师父,我新入墨门,只怕难以胜任……”

“住口!师父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若说与南北两支融洽,嘿嘿……又有谁比你更融洽?南支那小丫头,都快成了你未过门的媳妇了……”

他忽笑忽怒,半真半假,让车小戎、葛覃哭笑不得。巢三身为长辈,若一意坚持让白辰赴马迹岛,他人的确难以拒绝,当下他们与妙门大师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见妙门大师神色凝重地微微点了点头。

传说,常常是历史的折射。

就如同天上的彩虹,是阳光的折射一样。

彩虹远比阳光更为绚丽,但它却是不真实的。

那么,传说呢?

在烟波浩渺的太湖之滨,有一名为马迹岛的岛屿。

与所有景致优美的山川湖泊一样,马迹岛也有着美丽的传说。

传说,秦始皇东巡,乘其龙马,一路奔驰,兴致盎然。及至此岛南侧,忽见前面烟波浩渺,云蒸霞蔚,气象万千。纵使胸襟广大如始皇帝者,也不由为眼前景致所震撼,立即勒马观望,秦始皇所乘乃异于凡胎的龙马,竟能在顷刻间化极动为极静!但它的四蹄却因发力过猛,在地面岩石上留下了四个深深的蹄印!

因为这个传说,人们将此岛命名为马迹岛,岛上最高的山峰则为秦履峰。

因岛上多坚石少沙土,临湖一侧又为绝崖,故岛上人迹罕至。

传说始终是传说,而非事实。甚至有时恰恰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掩盖了事实。

六年前,马迹岛秦履峰南侧石坪上的马蹄印,突然由四个变为五个,关于马迹岛的传说立即不攻自破!因为谁也无法以往日的传说来解释这新出现的第五个蹄印!

这神秘莫测的第五个蹄印,为马迹岛平添了更多诡异气息,从此马迹岛更是渺无人烟,岛上惟一一户以打猎为生的人家也在半年前离开了马迹岛。

二月初三。

没有风,天气却有些阴冷,阳光偶尔穿破层层云雾照射而下,亦是稍瞬即逝。

范离憎随同悟空老人准时赶至马迹岛,他背负着一件形状奇异的兵器,正是血厄剑,而悟空老人身携一只木盒,外面覆以红锦。悟空老人与孤绝无相一战,燕南北拔出血厄剑,与孤绝无相全力相接,在孤绝无相震古铄今的邪魔气劲的全力逼压下,血厄剑竟再度爆发出异芒,这让悟空老人、范离憎吃惊非小!血厄剑具有灭世威力,悟空老人绝不会轻易将之留在思过寨,以免被心怀叵测者乘隙而入。

悟空老人伤后,一直是脸色惨白,很是虚弱,但当他甫一踏足马迹岛,便开始变得神采奕奕,眼神深邃得似乎可洞察一切。

此刻,秦履峰南侧的石坪上已有四人卓立其上。

此四人为皇门诸葛南山、轩辕奉天,墨门妙门大师、白辰,四人当中的轩辕奉天与白辰早已相识,两人在此相遇,皆是大为错愕。四人虽心知对方为何而来,但限于延绵数千年的规矩,四人皆未交谈。诸葛南山与妙门大师亦各捧一只锦盒。

当白辰见范离憎、悟空老人向这边而来时,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喜色,只是瞬间即逝。

悟空老人的目光扫过四人,在轩辕奉天、白辰的身上逗留了少顷,心中暗自忖道:“这两位年轻人的武学修为都已臻虚通之境,他们年不过二十,便有如此修为,殊不简单。那身携巨刀的年轻人方耳直面,顺火授水,当为皇门弟子。”

但悟空老人对白辰的气场却无法分辨,似乎已进入五行归一的洪蒙混沌之境。

若他是四大隐世武门的传人之一,怎会进入这等境界?四大隐世武门的内家真气或为水、或为木、或为火、或为土,但却惟独缺少“金”,按理,若非得到世代相传的神物相助,弥补五行之金气的不足,就绝不可能达到五行归一的境界。

悟空老人心中忖道:“难道是因为老夫耗尽了内家真力,以至于无法一一分辨?”

悟空老人与妙门大师本已是挚友,只是不知对方也是四大隐世武门的人,此刻两人在此相见,难免惊喜。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最后出现于马迹岛的是天儒老人与牧野栖!

乍见牧野栖,范离憎、白辰皆是心神剧震,他们与牧野栖之间曾有过太多的恩恩怨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牧野栖会在马迹岛出现!

一时间两人心绪莫名,百感交集。

但四大隐世武门有世代相传的规矩,只要是四大隐世武门的真正谪传弟子,那么彼此间若在身分未明之前曾有过怨仇,亦应从此不计前嫌。因为四大隐世武门所走的路,本就是条不寻常的路,他们必须面对的,是整个武林大局,休说个人恩怨,有时甚至连一个门派的兴衰荣辱,也必须漠视!

纵然白辰、范离憎明白这一点,但牧野栖的身分太过特殊,他们一时间仍是难以接受这不可思议的事实。

悟空老人在此之前就已对牧野栖有所了解,从天儒老人口中得知牧野栖何以进入风宫,他所疑惑的是江湖传言牧野栖的武功已被正盟盟主庞纪所废,若是如此,牧野栖就再难肩负重任,天儒老人何以不顾这一点,仍是选择了牧野栖?

牧野栖的神情淡然,即使是与范离憎、白辰的目光相遇时,仍是未见他的表情有何变化,仿佛他早已忘记了自己与范离憎、白辰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一股庄严肃穆之情自悟空老人心头涌起,他的目光投向茫茫太湖。

太湖风平浪静。

但悟空老人知道,此后的江湖,必是风起云涌,而相聚于马迹岛的八个人对今后的局势,将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是否这便是“无声之处起风雷”?

悟空老人极为郑重地将携带之锦盒开启,锦盒开启之时,顿时有一团淡淡的金光透出。

盒中竟是一奇形之物,通体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长约一尺。

悟空老人双手高捧此物,向北而跪,神情肃穆至极,他恭然行罢九叩九拜之大礼,方将锦盒放置于身前,却仍恭敬地跪着。

此前范离憎并不知盒中是何物,见此情形,便跪于悟空老人身后。

随即便见妙门大师、天儒老人、诸葛南山亦取出各自所携带的锦盒,行九叩九拜之礼,之后亦将锦盒放置身前。

无论是悟空老人、天儒老人还是妙门大师、诸葛南山,对于江湖中人而言,无不是犹如日月星辰,可望而不可企及,他们的修为已完全超越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但此刻四人的神情却恭敬至此!

悟空老人这才将四只锦盒中所放之物取出,但见四物皆为金黄色,棱角分明,只是形状不一。表面层附有如指甲般大小的鳞状之物,长约尺许。

范离憎、牧野栖、轩辕奉天、白辰无不是在暗自猜测其来历、用途。

却见悟空老人将其中两件奇形怪状之物并作一处,便听得一声轻响,两物竟已连作一体,彼此间吻合得天衣无缝。

范离憎等人皆是目光垂视,只听得接二连三的清脆得不含一点杂质的铮鸣响起,其声甚轻,却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撼。

倏地,众人只觉眼前有金黄色的光芒蓦然迸现,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使众人齐齐抬眼望去。

范离憎赫然发现悟空老人手中高擎着一柄奇形兵器,酷似昂首腾飞之矫龙,浑身上下迸射出金黄色的光芒。

这是一件充满了王者之气的奇兵!

范离憎不曾料到四只锦盒中之物竟组成了这件巧夺天工的兵器。

若非亲见,范离憎绝难想象兵器竟可铸成龙形,而此刻,他却发现此奇兵的每一凹凸曲直无不是精妙得无以复加。

也许,“精妙”之词已不应加诸其身,因为它浑如天成,就如同山川湖海一般,在天地初开之时,便已存在……

悟空老人环视众人,神情极为庄重地道:“老夫乃玄门传人,玄门肩负堪察天地玄机以洞悉人世之责。六年前老夫在此留下警讯,诸位能在六年后的今天依约前来,看来先圣黄帝四士之后皆未曾忘却自身所肩负的维世之责。悠悠千载而心志不变,实乃我四士后人之荣耀,亦是天下苍生之幸!‘五星逆行,轩辕再现’。数千年前,先圣黄帝遗物轩辕神剑已四度重现,先辈以此剑斩妖除魔,拯救苍生。五星逆行之日将至,我等再祭此轩辕神剑,只祈愿能挫败蚩尤战族图谋,还黎明千百年安泰!”

言及此处,悟空老人再度向北肃然跪下,以其苍老之声虔诚地道:“我等乃四士之后,共祭先祖黄帝。曰:皇哉先圣,煌煌如日,光明在天,誉曰黄帝。

“洪荒时日,无食亡民,无商困民,无乐寂民,无武凌民,先圣出,则民生,民健,民乐,民强,先圣盛恩隆德,广被天地,彪炳日月,为万世垂范,神州宇内,千秋万代,铭盛五内,永世不忘!

“然则蚩尤战族魔志不灭,千百年来屡屡卷土而来,虽野心未偿而不甘休,我等四士之后不敢忘先祖宏志,披荆斩棘,同仇敌忾,幸不辱我先圣之荣光,庶几可告慰于先圣之灵矣!

“今日五星逆行之日将至,蚩尤战族蠢蠢欲动,我等为平乱维世,方祭出先圣神器,望先圣感念我辈虔诚,助轩辕神剑重开神目,再现神威!”

众人这才起身。

妙门大师关切地道:“我等皆知欲使沉寂千年的轩辕神剑重开神目,必须同时以四大隐世武门的先天真力贯入轩辕神剑内,但不知悟空兄的伤势如何?”

悟空老人道:“我虽伤势未愈,但劣徒范离憎可代行此责。”

妙门大师微微颔首,看了范离憎一眼。

这时,诸葛南山道:“轩辕神剑五行归金,以我四大隐世武门相激发,方能使之金气大盛,一旦五行之气相生相克相融,聚于一体,便有呼应天地之能,轩辕神剑神目再启,我等聚于马迹岛,虽行踪隐秘,但事关重大,仍是恐迟则生变,不如即刻而行,以免再生枝节!”

众皆知诸葛南山言之有理,当下悟空老人将轩辕神剑摆于中央,范离憎、妙门大师、诸葛南山、天儒老人在轩辕神剑四侧盘膝而坐,而白辰、轩辕奉天、牧野栖则立足于他们身后,悟空老人亦退至范离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