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耀阳大讶,刚举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问道。
倚弦淡淡道:“你要知道一点,对于西岐而言,你始终只是一个外人,别说像你只在西岐呆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算你真的在西岐生根数十年,对姬氏而言,你还是一个外人。你的功劳虽然会带给你荣誉和地位,但也会带来别人的猜忌。功高震主是永远都不会错的明言,不管你表现得怎么样,西岐解围后,你最后也终将被闲置。”
耀阳闻言大震,道:“你这话怎么说?”
倚弦缓缓道:“我刚从南域军那里回到西岐时,就见过姬昌和圣祖母太姜。姬昌倒是仁心慈厚,可能因为毕竟是你救他出朝歌的原因,他对你没有什么心机忌惮。但是圣祖母太姜却是个厉害角色,从她的言辞中可见,一旦西岐解围,她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掌握兵权的。”
倚弦看看耀阳的反应,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南域军突袭西岐城,你怕是就会被解除军权,只能做个无一兵一卒的闲官,待遇虽好,但恐怕难再有你发挥才能的时候。我甚至怀疑她是在通过我警告你,莫要对西岐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否则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看太姜绝非简单人,她现在闭关恐怕另有目的。”
耀阳懊恼地苦笑道:“早知道这老太婆会对付我,没想到这么快。不过,我丝毫不会怕她,管她闭关生什么鸟蛋。”
“噗哧!”紫菱被耀阳的话逗笑了,但想到耀阳的话有点粗鲁,她这样笑了出来似乎不太雅观,忙闭嘴不再说话。
倚弦看耀阳沮丧的神情,试探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就此放弃吧,不若我们去了朝歌救出王奕他们之后,寻个逍遥天地过些平静的生活,岂不乐哉?”
耀阳摇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如果我自己觉得无趣,自会像你所说的那般放弃。但是让我这么窝囊地失败后退缩离开,我绝对不会甘心。越是这种情况,我就越是不肯轻言放弃,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耀阳的去留并不是由他们来做决定的。”
倚弦举起酒杯,道:“既然这样,我不勉强你,不过你总要有什么办法应付眼前不利的局面吧?”
耀阳摇了摇头,眉头深锁,他现在还是一筹莫展。
这个时候,土行孙开口道:“其实以耀大哥的才能,又何必屈居于人下呢?以老土我的意见,耀大哥不如干脆离开西岐,自己去闯一番事业。何必为姬氏作牛作马这么辛苦,最后还要遭人猜忌。为自己成大事,又不必受人驱使,那才好啊,我老土第一个支持你,也会会同所有有炎氏族人全力助你。”
耀阳苦笑道:“说得容易?我有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是现在的形势却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当前天下,看似全部是各方势力的斗争,但其实真正的掌控者是三界四宗。就以西岐为例,现在姬发是神玄两宗唯一支持的人,姬旦和伯邑考都是分属妖魔二宗的人。而正在攻击西岐城的南域军,老土也应该知道是得了魔宗支持,金鸡岭的崇侯虎背后也有魔妖两宗的人支持。三界四宗已将天下瓜分,早已轮不到其他人。”
土行孙哼道:“我就不信以耀大哥你的能力,会受困于此。”
耀阳摇头道:“在三界之内,四宗已把握全局,一人能力再强也没用,每个人的背后都有强大势力支持。九尾狐跟‘梅山七圣’合作,手下群妖无数不说,就像那个被姬发出卖的幽玄,别看他似乎都是自己一人独来独往,但我敢说他隐藏的实力未必会比九尾狐差。有他们的支持,各方势力才能迅速起来抗争,相互抗衡。我的身后并无任何靠山,本身就差了一大截。”
土行孙无言,只能就势安慰道;“耀大哥其实不必沮丧,就算没有什么靠山,相信以耀大哥的能力,只要假以时日,定然还是可以起来的!”
耀阳道:“我这不是沮丧,而是要看清局势,不能盲目。所谓的三界四宗,还不是些只看别人身份之辈。轩辕剑本是轩辕黄帝平天下之物,据说持之可安天下。如果按照这样所说,得到轩辕剑承认的我应该能得到神玄两宗支持才对,但现在却根本比不上一个传说不知是轩辕黄帝第几代曾孙的姬发。对他们而言,我再怎么样,也只配做一个为他人卖命的小人物。轩辕剑还有什么用?如果我不看清这点,还对神玄两宗抱有幻想,将来一定会后悔莫及。当然,如果去相信魔妖两宗,也是自掘坟墓。”
有炎氏全族的遭遇让土行孙无论是对神玄两宗,还是对魔妖两宗都无任何好感,闻言亦喝道:“耀大哥这话说得好,如果相信神玄两宗说的话,迟早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至于阴险毒辣的魔妖两宗也要多多防备。不过,耀大哥,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顺其自然吧!”耀阳喝了一口酒。
倚弦沉吟道:“不如这样,我们等西岐局势稳定后就立即告假休养,不参与西岐内斗。我想姬发也断不会阻拦,他杀你不得,又怕你留下来会对他的计划有阻,所以你提出来他还巴不得。趁此机会,我们再做考虑,可能会有转机出现。”
耀阳沉默片刻,缓缓道:“这或许是个办法,无论是姬发、姬旦还是伯邑考,我都不想去帮。趁这个机会,我好好思量一番,随便也当作散散心吧。我们很久没回过老家,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了。”
倚弦点头道:“不错,年关已近,我们既然现在是自由之身,那当然要回吴地去拜祭一下花子爷爷,如果花子爷爷知道我们现在的成就,想来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开心的。”
耀阳怀念道:“我们不孝,许久没去见花子爷爷,这次回去要好好跟花子爷爷说说我们的遭遇,也让爷爷也为我们高兴。”
说到花子爷爷,兄弟俩免不了黯然神伤,相对又再痛饮了几口酒。
土行孙和紫菱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
倚弦道:“小阳,你到底要做什么决定其实并不急。我们随后还有天庭蟠桃盛宴要去应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会引起三界的很大变动,而且究竟三界形势会变成如何,谁都没有办法预知得到,你现在做什么并不是很有用。以我的想法,不管怎样,都等这些事情搞定之后再说。到时助谁成势,或是如何自立,都可以好好思量。”
耀阳想了想,道:“的确如此,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依你了,什么事情都等蟠桃盛宴之后再说吧。虽然不觉得神玄二宗怎么样,但毕竟是天庭盛事,去增广见闻也好,反正也就这么点时间,我倒想看看这三界四宗到底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哈,大家来干一杯!”
四人举杯同饮。
紫菱问道:“易大哥,你们都在西岐待着,那我跟老土还有这一万濮国军队该怎么办?要不干脆大家都跟着你们算了。”
倚弦笑道:“这么多兵马全跟着我们干吗,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去打仗哩!”
土行孙皱眉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才好?难道真的等虎遴汉兵败,然后顺便来将我们带回南域吗?”
倚弦沉思半晌,道:“我想你们还是先将兵马带回濮国去吧。我的身份已经被虎遴汉认出,一旦他回到南域,恐怕会因此对濮国不利。你们将军队带回濮国后,先不要急着来找我,好好地待在那里,想办法保全濮国。毕竟濮国之祸是因我而起,所以断不能袖手旁观。”
耀阳也道:“对,此事其实最终还是为了我,如果坐看南域灭亡濮国,我于心何忍,又如何能安心?”
“这个……”紫菱还在支吾,土行孙已经开口道:“易大哥,不是我们不想,只是以我们的能力,恐怕难有什么作用,你也知道以我们的修为,对付些普通妖魔角色还没什么问题,但若真来个法道高手,我们恐怕就不是对手了。而且关于领兵作战,也非我所长。”
耀阳思量片刻,道:“这个没事,我会想办法让姜先生劝服姬发与濮国结盟,到时有姬发派兵相助,南域军未必敢对濮国怎么样。你们现在去那边也是尽尽人事,万一真的不行,记得首先要保住自家的安全。”
倚弦附声道:“你们过去千万记得小心点。对了,把雷震子也一并带去吧,我们在西岐带着它不方便。”雷震子在紫菱怀中听了老大不愿意,嗷嗷大叫,不过它哪有什么发言权。
紫菱撇嘴道:“我可从没打算将咱们的小宝贝让你这个大忙人去管,怕是会被你饿坏了,你还不知道!”言罢,紫菱用幽怨的眼神看了看倚弦,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知道正事要紧,只能有些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
土行孙自然没什么意见,立即答应下来。
“来,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干杯。”耀阳举杯饮下。
四人的法道修为注定不会醉倒,酒倒是喝掉了几坛子,一直喝到临晨,耀阳和倚弦才离开。
回到西岐,新一轮的交战早已结束,双方暂歇。耀阳一眼扫过西岐城池,脸上微有笑容出现。
到了岐山宗庙,休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得知姬发召集群臣议事。倚弦作为圣祖母的客人在太庙暂住,也有资格参加,虽然他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但为了兄弟,也想听听到底是要讨论何事,自然没有拒绝。
宗庙大殿之中,姬发坐了伯侯主位,他旁边坐的便是姜子牙。其余两两对坐开,耀阳与倚弦坐在一起。由于已经是清晨,所以还备了简略的酒席。
命人摆上简陋的酒菜,姬发首先出言道:“今我西岐处境艰难,诸位社稷重臣只能委屈一些,吃得随便一点,还请各位见谅!”
众将皆道无妨。
“连日作战,我西岐不少将士为国捐躯,让西岐城还保留最后一条防线。第一杯酒,应该先敬他们。”姬发说罢,起身将酒洒在桌案前。
众将凛然起身,无不照做。
耀阳和倚弦心中暗骂这一切都是姬发搞得鬼,现在还来假做好人。不过心中愤慨归愤慨,表面上他们也得照做。
姬发道:“接下来的这一杯酒是敬给西岐万千无辜被杀的黎民百姓,是姬氏亏欠他们的,姬发今日就此立誓,只要战乱一平,西岐免征赋税三年!”洒酒时,他神色肃穆,似乎真的为这些百姓而伤心不已。
众臣皆举杯洒落,齐赞姬发仁义不输其父。
知道姬发真面目的耀阳和倚弦顿感心中气闷,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这一杯是敬在座各位将士,对于你们为西岐奋战,坚守西岐城至今,姬发感激不尽!”姬发一口将酒喝下,眼神含着感激,真挚地望着众将。
众将一饮而尽,齐声道:“多谢公子,我等愿为西岐流光最后一滴血!”
随后,姬发领先与众将草草进餐完毕。
姬发命人将桌案清理干净,左右扫视了一眼众将,道:“今日,我们先来讨论一下战局。争取尽早将南域军击退,望各位将军奋力。”
众将齐声称是。
耀阳乘机站起身来,不大情愿却还是向姬发行了个礼,铿声道:“耀阳已经休息完毕,今日特来请战!”
姬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以感慨的口气道:“耀将军屡次保我西岐城,为我西岐可谓劳苦功高,平常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再则在金鸡岭与西岐两地之间连日劳顿,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西岐岂能不照顾有功之臣,让你以疲惫之躯冒险用兵?耀将军为我西岐的尽忠心意,姬发很是明白,但是这个时候,耀将军更要好好休息,以应付来日更残酷的战事才行!”
耀阳心中勃然大怒,这明显就是推诿,但现时西岐还未摆脱困境,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眼望众将看来的异样眼光,他发现多数将领眼中流露出的居然是陌生的无所谓神情,甚至有些人眼中多得是欣喜。
耀阳暗忖道:“难道他们对我都像太姜那样有所猜忌不成?”一念及此,他口头上仍然附和道,“那耀阳就多谢侯爷体谅,如果侯爷在保卫西岐之上事有什么用得着耀阳的地方,耀阳一定全力以赴。”
姬发做出欣慰的样子道:“如此甚好,姬发代西岐感谢将军的一片赤诚!”
耀阳索然道:“这是耀阳应该做的!”
姜子牙虽然辅助姬发,但还是很看重耀阳,这时趁着耀阳还没坐下,便问道:“不知耀将军对当前形势有何看法?”
耀阳道:“耀阳的想法简陋,恐怕众位大臣有更好的看法,在下就不献丑了!”
姬发道:“耀将军莫要谦虚,既然先生请耀将军一论当前形势,那就是认同了将军的能力,姬发对将军也甚感佩服,将军不妨直言!”
“既然侯爷执意要让耀阳献丑,耀阳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耀阳淡笑道,“虽然现在我西岐城仍在沦陷,在与南域军苦战,西岐城半数以上都在敌军的控制之下,但是此时形势已经向有利于我军的方向转变。此战南域军已成败局,我西岐军胜局在握。”
一将质疑道:“但现在西岐城大部分还在南域贼军手中,我军恐怕很难再承受几次攻击,无法挨到金鸡岭援兵抵达,耀将军如何认为我军必胜?”
耀阳道:“虽然金鸡岭援兵还未到,但其他附近城池的援兵已陆续赶到,虽然可能一时无法统合,但已经足以让南域军自顾不暇。南域军哪有余力再攻岐山宗庙?现在各地援兵已将南域军拖住,开始逐渐反攻,加上即将到来的金鸡岭三万精兵。南域军如果还不退,那无疑是自取灭亡。现在,耀阳敢说公子已经有十足的胜算。”
“其他城池的援兵到了?”众将大是震惊和兴奋,也充满了疑惑,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为没人通知他们他城援兵已到。
副将王守向姬发问道:“侯爷,其他城池的援兵真的已经抵达?”
姬发点头道:“不错,今晨得到消息,周围各个城池各派援兵,共达四万之多,虽是良莠不齐,但足以让南域军头痛。但奇怪的是这个消息我还未发布,更没通知包括耀将军在内的其他诸人,不知耀将军如何知晓此事?”
耀阳微笑道:“这个容易,刚才我经过宫廷之时,发现内城楼上的旗帜易了几面,显然是周边郡镇将领的番号,想来南域军不会自己挂上去的吧?而且城中各处明显可见刚进行过不同规模的战斗,而战况也越趋稳定。故而耀阳斗胆猜测,定是周围其他城池的援兵赶到。南域军经过连日苦战,身心皆疲,一时恐怕还未必是这些援兵的对手。我们暂时可以高枕无忧,而等金鸡岭三万精兵一到,南域军非亡即退。”
众臣无不吃惊,都赞耀阳察微杜渐之能,不愧为龙腾大将军之名。
“你的眼力还真行!”倚弦轻声对耀阳道,他也不由暗暗吃惊,没想到耀阳的洞察力这么强,刚才所说之事,连他都没有注意到。
耀阳撇撇嘴,也是压低声音道:“废话,连这个也没注意,还谈何为将之道?你老大我的才能岂是常人可比的?”
“算你小子行……”倚弦会心一笑。
唯独姬发眼底露出谁都无法察觉的嫉恨,不过谁都难以发现,就算是早知他脾性的耀阳也只是略感不舒服而已。当然姬发表面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反而现出佩服的神色道:“耀将军果然是非常人所能及,对战局掌握得如此之精准,战场上一切变化都能洞悉无遗,姬发佩服。”
“耀阳只是一时侥幸有所发现而已。”耀阳的语气略有冷淡。
姜子牙看在眼里,点头赞许有加。
姬发站了起来,群臣也要随之起身,被他阻止了。姬发负手而立,平和地道:“各位,现在我们分析一下当前的情况,现在南域大军尚有三万多可战兵力,占据我西岐城大半。不过援兵已将宫廷和将军府等地收复,现在南域军只是集中在一起勉强还占了一点上风。但是当援兵统合后,已经疲累不堪的南域军断不是我西岐援兵的对手。”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议事之中度过,姬发再次发挥其出众的能力,将各个事务安排得极为恰当,偶有一点小纰漏,便有姜子牙提醒,几乎可说是算无遗策。
最后姬发定下所有方案计划,但是耀阳还是没有被分派到任何军务,自是又一套休息以应付更大战局的到来的说辞。
等群臣议事完毕,各自回去开始准备。耀阳也拉着倚弦告辞,下山之时碰上金吒,才得知他的将军府已经成功被援兵收复。
既然将军府已经被收复,耀阳想去看看。虽然城中还是战乱,但是对他们这样的法道高手而言,会有麻烦才叫笑话。
将军府竟是被伯邑考带回西岐的援兵所收复,幸好九尾狐和伯邑考暂时并不在这里,自然免了不少见面时候的尴尬。
此时负责整理将军府邸的兵士认出耀阳龙腾大将军的身份,自然不会加以阻拦,耀阳顺便谢了援兵将领一番,然后走入已是一片狼藉的将军府,心中顿时大生感慨。
整个将军府的大门也只剩下了半截,暗红色的血迹到处都是,屋檐半颓,矮墙塌倒,进了府邸里面,只见各式桌椅等物早就倒翻在地,残缺得不成样子了,大多屏风壁画都被糟蹋得支离破碎。
耀阳扶起一张看起来勉强还算完整的椅子,将它靠在被暗红色血液涂抹了一边的墙边,苦笑道:“想不到这个将军府我还没住多久,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
说到这里,他难免想起这段时间每次回府,都有妲己等女等他,在他心中也已经将这个将军府当作了自己的家——生平第一个家,可是没想到拥有的时间竟是这么短暂。
倚弦岂会不明白这种感受,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小阳,你也不必难过,这里的一切不都是可以修复的吗?凭你龙腾大将军的身份,这点好处还是应该会有的!”
耀阳摇了摇头,道:“我心中不舒服并不是这个原因,破旧的东西就算扔掉,还能继续再买回新的来,但是现在的西岐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西岐了。这房子就算全塌了也可以重建,但是以往安定繁荣的西岐已经不复再见。我留下来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说罢,耀阳再度环顾了一遍整个将军府,拍了拍满是血迹污垢的墙壁,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小倚,我们走吧!”言罢转身向外面走去。
倚弦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根本不必再说什么。
出了大门几步,耀阳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已经破落的将军府邸,眼中的神色显得异常复杂。
倚弦看着耀阳这副模样,心中也凄然有加,一把搂紧了耀阳的肩膀,大笑道:“其实只要你愿意,我会全力助你打出一片天地,到时你不只是有自己的家,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子民和军队,再也用不着去看人的脸色行事,如何?”
耀阳没想到一向都反对他参与四处征战的倚弦都说出这样的话,做兄弟的真的是没话说了,心中大是感激:“小倚……”
两人相视而笑,相互击掌,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那股患难与共的兄弟之情在此时此刻流露无疑。
就在兄弟俩返回内廷宗庙之前,两人又做了一件事情,竟联手硬闯南域军营虎遴汉所在之处。不过,身为主帅的虎遴汉身边自有不少妖魔二宗的法道高手保护,加上数千南域兵士围攻,耀阳和倚弦实在难以接近虎遴汉,最终只能杀伤上百人,然后才安然离开。不过只是借此机会,耀阳发泄了一番心中的郁闷。
说起来,这也算是耀阳替西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尽管并没有成功。
半夜,南域大军做最后一搏,虎遴汉指挥所有兵马全力进攻岐山守备所在,可惜后方始终遭致西岐援军的不断骚扰强袭,加上姬发指挥若定,最后让南域军抛下数千兵士的尸身再次无功而回,退守在西岐一隅,这时,南域军连日作战的疲态已经显露无疑。
到了早上,已是西岐城被攻破的第三日。
随着各州镇的西岐援兵还在增加,外加法道高手的助阵,援兵与姬发已经取得联系,各方配合之下更显威力。南域军久攻不下,反而在巷战中不断落于下风,更加损兵折将,兵将连日疲累,况且因为城中粮草早已挪至内城,南域兵马遭遇粮草短缺的窘境,士气再无一贯的高涨。
虽然,各方援兵的素质跟南域军有不少差距,但是他们的人数已经超过身心疲惫的南域军,对南域军仍然有很大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南域军根本不可能再继续强攻内城。而金鸡岭的援兵更是日夜兼程地赶来,这才是南域军最大的威胁所在,金鸡岭的精兵即使是长途跋涉之后也有惊人的作战能力,谁都知道西岐兵力之强冠绝殷商四方诸侯八百镇,三万西岐精兵即使不加休息,也不会比疲劳作战的南域大军差。
姬发断言南域军必退,姜子牙和耀阳也表示确实如此,这又令西岐将士上下一心,士气大增。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知道西岐城的收复近在眼前,就等南域大军何时知难而退罢了。
正当姬发在跟群臣讨论如何联系援兵,给南域军来个迎头痛击之时,外面急匆匆的宫奴满面喜色来报,说是南域大军终于退兵,西岐城已经完全被来援的万千将士收复。
姬发闻讯赫然起身,大喜道:“好!我姬发总算没有辜负列祖列宗,西岐城最终还是守住了!”
群臣无不起身,齐声祝贺道:“恭喜侯爷终能打退南域贼子,光复我西岐城千秋万代的声威!”他们这么一说,无疑是将所有功劳都算在了姬发一人身上。当然,如果从姬发已是西岐伯侯的身份来说,这并无过处。
此时,所有援兵将领都已经到了殿前,姬发当即将众人齐齐宣进殿中。姬发赶忙行下殿来,与一个个将领相互倾谈片刻,以示关切之情,着实令众多将领大受感动。
姬发返身回到殿堂之上,心存感激地说道:“其实,今次能收复我西岐城,多亏了各位将军与四方来援将士奋不顾身,是你们率我西岐大军硬顶住了南域贼军的攻击,乃我西岐之表率。若无各位将军和无数西岐将士的付出,此时恐怕连我岐山宗庙也将被贼寇攻下,所以最大的功臣应该是在座列位将士与万千西岐热血男儿!”
众臣闻言心中大受感动,齐声称颂姬发领导之功。
耀阳在旁看着这一切,心中暗呼厉害,姬发这一席话不只是能够更加深得人心,更为他平添了谦逊平和之名。
事不宜迟,姬发立即带领群臣下了岐山,径直去往内城宫廷,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要控制整个西岐的局势。
耀阳却不想再插手此事,但现在西岐已经被收复,他自没有理由再留在宗庙,只有随姬发众臣下山。下得山后,耀阳借口休息,先行拉着倚弦离开。姬发也乐得让他自行离去,还假惺惺地嘱咐两人一定要好好休息。耀阳一面假意谢过,一面和倚弦暂时告退。
耀阳和倚弦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后来才知道,原来内城宫廷最早是被姬旦带着援兵占据,待到南域军退兵之时,姬旦却放弃宫廷亲率万余大军追击,伯邑考又乘机侵占宫廷,直到姬发下山,这“兄弟俩”起了一点小冲突,最后伯邑考迫于姬发和群臣的压力,只能让姬发入主,但伯邑考仍不肯退离宫廷。
直至下午时分,出击时机极为恰当的姬旦得胜而回,以一万兵力杀敌五千,夺回无数南域掠夺的金银财宝等物。不过,南域军毕竟势大,兵力大有不如的姬旦也不敢孤军深入,只能让南域军携带剩下的大批财物离去。
耀阳和倚弦一再讨论之下,均认为姬旦甚是明智,姬发一早受姬昌传位,又在昔日望天关一战中树立起颇高的威望,所以就算姬旦独占宫廷对他而言也并无好处,反而容易引起他跟姬发的冲突。此时,他以强援联合其他援兵光复西岐城的身份追击南域军,最后大胜而回,功劳甚至不在姬发之下。
而且,姬旦中途将宫廷让出,也无疑给人一个极好的印象,平添了他不愿抢占功劳的好名声,更让伯邑考跟姬发在表面上有了分歧和冲突。如此一石数鸟,足见姬旦也非是池中之物,更说明日后的姬氏皇廷之争远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当然,这只是耀阳与倚弦兄弟俩随便聊聊,耀阳已经没有心思掺和其中,所以,姬发、姬旦与伯邑考之间的纷争自然也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转眼,时间又过了一天,收复西岐城的第二日下午,姬发在军事上最强的底牌三万金鸡岭精兵赶到,这些兵马自然是归姬发直接管辖,由辛免将军带兵驻扎在西岐城外,至此,姬发已将整个西岐城牢牢控制住了。
姬旦自是不用说,就连伯邑考也没这么蠢,胆敢在这个时候跟姬发闹翻。西岐的警戒终于解除,万千军民一心,开始着手修复千疮百孔的西岐城,热闹的街道似乎一时也恢复了往日的情景,人来人往甚是繁闹,筑墙的筑墙,修葺的修葺……姬发下令打开国库,发放灾银。
西岐经年富足,城池再大也不过只是一个城池,加上姬昌执政素来节俭,所需的银两花费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一切的一切都向着以前的轨迹恢复着。但明眼人都知道,即使西岐城平静下来,接下的西岐领地都会有大变。
耀阳和倚弦自然不想蹚这个混水,此时识机一同去宫中见姬发。
首先被修复的自然是内城宫廷,大批人手的投入,不过半天多的时间,便令原本狼藉不堪的宫廷已经恢复了一定的样子。
文华殿中,当耀阳两人见到姬发的时候,愕然发现姬发身上已经穿上了王袍,而非是伯侯之服。
姬发身着王袍的确有几分威严,连耀阳也不得不承认,姬发与姜子牙等几位将军大臣的谈吐之间意气风发,甚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见到耀阳与倚弦上殿,姜子牙率先迎了过来,与兄弟俩一阵客套,道:“耀将军来的真好,侯爷和老夫正要找你!”
姬发见到两人,也立即迎上,很是客气地说道:“两位卿家可休息得好么?西岐城收复日浅,本侯的事务繁忙,所以有怠慢之处,还请两位原谅!”
只听话中之意,浑然将耀阳当作客卿了一般,似乎全然忘了耀阳此时仍然位居西岐龙腾将军一职。
耀阳浑然毫不在意,也没有因此行晋见伯侯之礼,只是略微抱拳道:“托侯爷的福,我们兄弟已经休息得很好了,不知侯爷和先生找耀阳有何要事?”
姬发毅然道:“崇侯虎联合南域、鬼方攻我西岐,这一切都是朝歌从中作梗。殷商既然对我西岐不仁不义,我姬发之命可以不要,但西岐基业和西岐百姓却决不可为此葬送,而且想那纣王荒淫无道,横征暴敛,穷奢极侈,实也不配做这天下之主。连日来多得各位臣将之言,为了西岐和天下苍生,我姬发决定听从诸臣之意自立为王,决意从此反了商纣。不知耀将军以为如何?”
姬发说完双眼直视耀阳,大是真诚之色。但耀阳清楚得很,姜子牙等众臣无不同意,他就算有所反对也是无用,之所以对他说一下,也只因他毕竟还是龙腾大将军的身份,而且还倍受姜子牙看重。
耀阳根本没想到再牵涉西岐政务之中,岂会出言反对,反而恭贺道:“那就要恭喜侯爷了,耀阳以为也该如此才是,这样一来西岐将会迅速壮大,纳四方诸侯人心所向,终可取代暴虐的商纣!”
姬发闻言精神大作,双目精光展现道:“承耀将军吉言!”
耀阳又再敷衍了几句,倒是姜子牙看出他心不在焉,便问道:“老夫今日看耀将军似乎有话想说,不知有何事,当着侯爷与众臣都在,不妨直接道来。”
耀阳环视众臣一眼,沉声道:“先生,现在时已近在年关,耀阳与小易已经多年未曾回家,此次前来是想向侯爷告假,回去给亡故的家人拜祭一番,希望侯爷能够准奏!”
姜子牙周身一震,略有疑问的眼光看向耀阳,耀阳并没有回避,只是淡然一笑,他晓得姜子牙已经看出他话中不详不尽之处,因为他以前便跟姜子牙说过自己的身世,今日却在姬发面前说起家世,这毫无疑问就是托词。
姬发也是一愕,微有沉吟,最后还是点头道:“祭奠先祖乃人伦之大,耀将军想要回去,本侯甚是理解,岂有不准之理。耀将军尽管回乡祭祖,这里的一切事务,相信各位将军一定会很好接手!”
其实,如果没有耀阳在西岐碍手碍脚,姬发更有把握掌握西岐大局,所以听得耀阳说起离去,自然不会自找麻烦还继续留他在西岐。
耀阳揖身谢礼道:“如此甚好,耀阳多谢侯爷准奏!”
姬发不无感慨地说道:“说起来,耀将军为保西岐曾经废寝忘食,尽忠职守,今次回乡祭祖之大事,本侯岂有阻拦的道理。只是耀将军为守西岐立下大功,不知耀将军要本侯给你什么奖励呢?”
耀阳微一沉思,道:“耀阳也不求奖励,只是此次濮国大军虽随南域军而来,却因为不肯攻我西岐城而受到南域军之嫉,可能因此会受到南域迁怒。而现时南域可谓是濮国、西岐共同的敌人,以耀阳愚见,希望西岐能与濮国结盟,派遣兵力前去助阵,也同样可以联合濮国共同对付南域,增一友军,减一敌军。此是最佳之事,不知侯爷是否赞同?”
“这……”姬发沉思片刻,虽有决定,但事关重大,他还是象征性地回头看了看姜子牙,姜子牙见状点了点头,表示此事可行。
姬发欣然道:“既然濮国是因为不肯参与南域军进攻我西岐而遭南域嫉恨,那我西岐岂能不顾他们,就依耀将军之意,我西岐愿意与濮国交好,共同对抗南域以及殷商。这样吧,本侯会首先修书一封遣人递呈濮国,只要濮国愿意,三日后我们便会派兵援助濮国!”
得到姬发的同意,耀阳与倚弦对望一眼,总算放下了一件心事,与倚弦同时上前揖礼道:“侯爷英明!”
耀阳道:“年关将近,而且路途遥远,耀阳想今日这就启程!”
姬发应声道:“耀将军果然孝心可嘉!时间的确不多,将军尽可以放心前往。不过将军府被毁,将军恐已身无外物,来人,赐耀将军和易先生百锭金铢,以作盘缠!”
“多谢侯爷!”耀阳也不拒绝,一是因为当面拒绝姬发,恐怕会给姬发难堪,另一个原因的确是因为他们兄弟俩身上的确没多少钱了,再则以他们为西岐所做的事情,受这百锭金铢也绝对是应该的。
耀阳和倚弦收了金铢盘缠后便告退出殿,姜子牙请辞亲自出来送兄弟俩。
三人行走在王廷御苑中,望着满目疮痍,姜子牙回身看了看耀阳,沉声问道:“耀将军何以突然要离去?”
耀阳不敢对姜子牙有所欺瞒,道:“希望先生能够明白耀阳的处境,现时西岐并未像表面所显示的那样安宁,我不过是知难而退罢了!”
姜子牙皱眉道:“从老夫认识将军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将军绝非知难而退之人!今日为何却要以此托词?”
“多谢先生看得起耀阳!”耀阳道,“我当然绝非知难而退之辈,只是现今西岐局势多变,晚辈身份卑微,纵算有心也多半不能尽力,况且侯爷原本就是不世英才,加上手下猛将如云,多一个耀阳少一个耀阳都无伤大雅。再则,我在西岐也算略有薄名,但又非西岐本土人士,所以庙堂上下遭人猜忌更是在所难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姜子牙曾与圣祖母太姜一番倾谈,自是知道他所言非虚,摇头叹息道:“你既然去意已决,老夫也就不再强留于你,只是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呢?”
耀阳仰面一笑,扬手迎风,道:“先生请看这风,风起风落实是归于天地本身,不受任何人或物的影响。耀阳天性不是个受拘束之人,向往自由的天空。能助西岐与西伯侯,甚至谋得一点尘世的富贵也算是有缘,此时西伯侯已然不在,耀阳再留下来也无意义。”
姜子牙双眼神光烁然,盯着耀阳道:“这是耀将军的心里话?”
“无论是与否,至少也算是个理由!”耀阳知道姜子牙不会相信这番话,但他也没再继续解释下去。
姜子牙仍然不愿放弃最后的努力,道:“耀将军,你有无想过能助姬发一臂之力,让天下回复千百年来的太平盛世呢?”
耀阳笑着反问道:“先生让我助姬发一臂之力?”
姜子牙点头道:“不错,姬发虽然年轻,却是西岐最杰出的新秀,亦是轩辕黄帝之后裔,身份非同小可。况且他才能出众远胜常人,此次能保住西岐,其指挥若定有着极大的作用。而且他处理政事非常妥当,能征善政,大有其父姬昌之风,甚至更加过之。现在我神玄两宗已经决定全力支持他,如耀将军也能辅佐姬发,定可扫平天下贼乱,将殷商连根拔起,创下西岐的不世基业,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耀将军同样也能因此一展所长,立下赫赫威名,成就一番大事。”
耀阳心中虽然暗想神玄两宗支持的又不是他,这一切又关他何事呢。他淡笑一声道:“耀阳的确有这样想,只是我天生就不喜欢受羁绊,所以先生再说什么业已没用。不过耀阳还是要多谢先生长期以来的指点和照顾!”
姜子牙目光炯炯地看了耀阳半晌,道:“这是因为你自身所具备的才华,老夫不过是从旁稍加指引而已,并无多大的功劳可言。只是老夫想知道,难道你真的决定要走吗?”
耀阳道:“随缘吧,不必强求。万物万事皆有其性,我想以龙腾大将军的身份离开西岐,这可能是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下来的。同样说不定这次的离开,或许又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哩!”
姜子牙终免不了一声长叹,道:“既是如此,耀将军日后多加保重!”
“西岐事务要紧,先生请停步吧,我们兄弟俩走哩!”将出西岐内廷宫门,耀阳和倚弦向姜子牙告别。
姜子牙最后就蟠桃盛宴的事情叮咛了他们几句,这才就此先回了宫廷,毕竟西岐初定,姬发的确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