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玄门三宗之首的“剑宗”门户要地。
“剑冢”之中,清风拂过,万千剑器铿铿作响,剑鸣声中,悠然自得的洪钧老祖与略显拘谨的太乙真人隔石而坐,洪钧老祖忽而慈眉一舒,捻起一颗棋子缓缓置于局中,顿呈点睛之笔一条大龙已然成型,活灵活现将太乙所有反败之机悉数封死。
太乙真人望着石上黑白两色的精亮棋子簇眉苦思良久,方站起身来摇头苦笑道:“唉,太乙又输了!”
洪钧老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抚须道:“老夫不过投机取巧而已,太乙你尽可放心,哪吒今日必可肉身成铸,破莲而出。”
太乙真人面色赫然道:“老祖所言极是,是太乙太过心急了。”
洪钧老祖方要说话却突然顿住,只感神识一阵波动,玄灵道心蓦然翻腾,他禁不住长身而起,举目向东方空际望去。
太乙真人也心有所感,但却混淆难辨甚为隐讳,就在这时,他忽听身际万千剑器蓦然齐鸣,其声尖利刺耳,如嚎似凄。
太乙真人惊道:“老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钧老祖银眉紧蹙,反问道:“太乙,你可知蜀山东去千里可到何地?”
“东去千里,正是‘冰火炼狱’所在……”太乙真人略作思量,道,“老祖是说这万剑齐鸣异变与那处禁地有关?”
洪钧老祖饱经沧桑世事的脸上出奇凝重,又自问道:“不错,你可知道洪荒之初,我玄宗曾有一把绝世神兵名为——‘龙刃诛神’!”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了一下,道,“你可又知‘冰火炼狱’究竟是何地方?”
太乙真人骤然一惊,点头应道:“‘冰火炼狱’位列天地三大禁地之一,后来被魔宗专以流放要犯之用。但……但那‘龙刃诛神’可是传说中那把可主宰三界万灵生死的正义神兵?”
洪钧老祖负手望向东方遥远空际,怅然长叹道:“正是,此神兵业已出世,就在‘冰火炼狱’……”
太乙真人失声道:“‘龙刃诛神’怎会在‘冰火炼狱’?”
“……唉,此话说来就要追溯到第一次神魔大战之前了,‘冰火炼狱’之所以存在于世间,被列为天地三大禁地之一,完全是因为有‘龙刃诛神’的存在,因为它在镇压蕴藏其中足以倾天灭地的远古晶体——‘冰晶’与‘火魄’!”洪均老祖摇头叹道,“你可知道,那些魔宗要犯中却有大半是我神玄二宗的弟子?”
太乙真人闻听此言立时变色,无法置信道:“这……怎么会这样?”
洪钧老祖道:“当年第二次神魔大战之后,九天帝君、女娲娘娘曾于我玄门三位宗主施有两项秘密计划,其中一项就是选拔出二十八位星宿战将以应魔星之灾。而另外一项却是从神玄二宗各选了四名心志坚毅的弟子,安排他们进入魔宗卧底。”
说到此处,洪钧老祖苦笑一声方才接道:“可他们不久后就被陆续发现,以致被流放到‘冰火炼狱’,可我神玄二宗却因某种原因无法前去相救,实在是有愧于他们!”
就在这时,衣袂破空之声传来,两道人影由远及近,电射而至。
其中一人身着玄白长裳,冷若冰霜正是洪钧老祖得意弟子幽云仙子。另外一人却是一名身披紫红站甲的英武青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却不知是谁。
幽云仙子与那男子远在距离洪钧老祖、太乙真人五丈之处就已按下云头,走到两人面前,齐齐恭声拜道:
“幽云参见师尊,见过真人!”
“哪吒参见老祖,拜见师尊!”原来这英武青年竟是哪吒。
太乙真人见到哪吒肉身重铸,不由稍感安慰,方要说话之际,却听洪钧老祖凝重道:“你们来的正好,通知元都速速偕同太乙前去‘冰火炼狱’!神兵破土,炼狱终结。你们最好将我宗数百年前秘派魔宗的众位弟子带回,令他们回归原位!方才原始天尊与太上老君两位道兄也都幻念传音于我,他们也会遣派弟子前去。相信魔宗定然也有所动作,你们万万小心,现在就立即动身吧!”
倚弦自深深的梦魇中醒转,抚着昏沉一片的脑袋,慢慢回想起方才诸般遭遇,蓦地由地上一跳而起,迷迷懵懵环目望去。他倏然惊呆,发现自己虽仍然身处沼泽,但四周本应稀黏的浮泥居然纷纷呈现出被熨烧过的干裂的痕迹,更有甚者竟化为块块坚冰,斑斑驳驳不一而同。
难道方才诸般景象只是一场幻梦吗?他不由暗自忖到,但马上就将此想法否决。“是了,既然我一切都已经按照他所说做到了,那么还是先去请教他的为好!”他想到了那名老者。
这时,一阵寒风扬起,划过他的皮肤生生作痛,冰寒刺骨,倚弦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是赤身裸体。一念及此,倚弦顿时觉得鼻嗅、舌味、身触、思感等等交杂不同,久未体会到肉身存世的千般滋味涌上心头,那种独特而又亲切的感觉,绝不是闻仲魔能所铸躯体所能带来的。
而且他体内归元异能灵性而强劲的流转,浑体经脉清晰无比,这一切都更有力的证明他的存在。
倚弦心神激荡,双手战栗的去抚摸脸颊,登时接触到自己温暖、光滑富有弹性的肌肤。他这才不敢置信地低头望向自己的肉身躯体,含红透白,华光隐射。
万分惊喜之下,倚弦倒也不曾细思自己肉身如何而得,只是觉得少了一身衣服而已。
一念及此,倚弦环目望去,企图找一块可以遮体之物,哪怕树叶兽皮也好,可当他转身之后却被眼前两物惊得瞠目结舌,那两物正是“晶魄离魂天”中所见的玄银长绫与六尺长剑!
“这……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倚弦不由心生疑问。
虽然疑惑,但是倚弦却是十分欢喜的,因为他很早就已经梦想有一样属于自己的兵器,而且这根玄银长绫正好可作遮体衣物,无主之物何乐而不为?
那知他心念方动,地上宝剑与长绫就已凌空飞起,冲他而来。紫芒电舞,长有九丈九寸的玄银长绫却如银龙翻空,怒蛟卷旋般缠绕在他身上,做了一件既无衣领、也无袖口、更无袍摆的怪异银袍。而那长剑却已自动负于他背后,却仍呈当初“晶魄离魂天”中与丝凌缠绕之势。
倚弦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件新衣服,勉强算是接受了。
一切妥当,倚弦沿原路回去,忽然想到方才宝剑与长绫在空中翻然跃动的划动姿态。他脑际灵光一闪,体内归元异能奔舞逸动,“风遁”应势而成。
倚弦心中惊喜万分,暗忖定是与他在“晶魄离魂天”的异变有关,当下不再多做思量,直朝老者所在的洞府遁去。倚弦来到玄冰洞时,老者早已不知去向。他怔怔立了一会儿,决定向前洞行去找寻范湘与凌苜蓿。
沿洞道来到前面,倚弦发现洞中一片凌乱,断石四散,间中还有血迹,显然刚刚有激烈的打斗在此发生,心中不由惊疑道:“难道他们之间又有冲突发生?”
正疑惑间,一阵细微呻吟声传入倚弦耳际,他凝神细听原来是从右面那道小洞之中传出,细观地面也有浅显血印拖至洞中,倚弦遂向那洞口走去。
洞中也是一片凌杂,只有一面石床,微弱的光线照射在蜷曲一人的身上。瞧那人衣着身形该是凌苜蓿无错,倚弦连忙跑上前去,将其扶坐起来,一面查探伤势一面问道:“凌……小姐,是谁将你打成这样?”
凌苜蓿迷蒙间觉得有人将自己托起,一道声音从虚无飘渺间传来,她缓缓张开沉重的眼眸,一张绝世俊颜映入眼帘,使她神光涣散的媚眼泛起丝丝异彩,不由问道:“你是谁?”
倚弦这才想起自己如今重铸肉身,再不是见她时杨戬的模样。可他方才查知凌苜蓿神识严重受创,如不及时医治只怕后果堪虞,所以时间绝不容他解释,于是道:“凌小姐,我先帮你疗伤,一切留待后说。”说罢依照《玄法要诀》“术”字部疗伤术所学,将自己体内的无上异能缓缓逼入凌苜蓿体内,将她神识团团护住,然后以丹田渊海为基助她疗伤。
凌苜蓿听眼前男子讲完,就觉一股强劲异能透体而入,开始修复自身所受伤害,她连忙心无旁骛地引导对方异能贯注自身神识、渊海。不过片刻,她的伤势业有好转,可她却知道虽然如此,但因为所受之伤已经损及本命元脉,以后她的魔功修为再也休想再进一步了。
她睁开一双眼睛瞧见倚弦俊美脸庞,感觉着他滔滔灌入自身的浩浩元能,禁不住暗忖:“如若我趁此时将他全身元能归为己有,那么我凌苜蓿日后就绝对不会再惧怕任何人了!”想到此处,凌苜蓿歹心骤起,共工氏秘传“引元渡灵诀”应念而生,鲸吸虬饮一般开始纳倚弦元能导入渊海之中化为己用。
倚弦只觉体内元能汹汹外涌,奔向对方体内,这才知晓自己还是低估了魔宗人生就的劣根,想到妲己千方百计要得到自己兄弟体内异能,现今还不是一无所获。当下暗自冷笑一声,冷眼拭目以待体内刁钻古怪的归元异能究竟如何整治这不知感恩的魔宗邪孽。
果然,倚弦思念未定,就觉体内异能忽然奔腾逸走,翻腾不已,他周身蓦地放出凄丽炫目的紫青异芒,一条滑圆硕大身躯倏地出现,直冲凌苜蓿而去,此物赫然便是不久前倚弦与之恶斗的神龙。
贯体而过,一声凄厉惨叫传入瞠目结舌的倚弦耳际,凌苜蓿的妖娆身躯就此在他眼前不过两尺之处烟消云散,化云幻雾般消逝的无影无踪。
凌苜蓿的死带给倚弦的震惊,完全没有威风凛凛环护身侧的幽紫神龙来得震撼,由于洞中空间狭小,神龙只有小半身躯露在外面,它身体根部居然全是出自身后宝剑。
片刻过后,神龙重又消失,逝入剑中。
倚弦呆愣当场,半晌后回首望着身后神兵,他起伏未定的心绪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晃眼便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天色才黑下来,小千与小风二人就耐不住了,在耀阳面前走来走去,恨不得马上就去费府。耀阳看着两人暗暗好笑,却不动声色,直至天色全部黑下来,才带着三人御风遁往费仲府邸。
费府位于朝歌西城的白虎大街,耀阳与倚弦在那里待过不少时间,也吃过不少苦头,自是比较熟悉,轻车熟路便到了费府。费府与闻仲的太师府大不相同,人声喧天,到处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到处都是。耀阳来到后院最寂无人声之处,那是下奴们住的地方,破败简陋,极为不堪。
本来这个时候,下奴们早已进入梦乡,谁知今晚下奴房内竟然灯火通明,而且传来一阵鞭子抽打声。
耀阳停在屋外,知道定是一班管头在鞭打他的下奴朋友们,不由一阵怒火中烧,一脚将门踹开。
果然,归老二与其他管头正在抽打王奕与一众下奴。王奕他们被绑着,身上都是紫一道、青一道的伤痕。归老二还在那里骂骂咧咧道:“******,你们几个今天敢捣乱!打死你们这群贱东西,看还敢不敢造反!打,给我狠狠地打!”
谁知门被一脚踹开,一声冷哼传来,眼前烛花倏地一暗,一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正是白天打得费公子鬼也似的人,不由双腿打颤,手中的鞭子落地,狂叫一声,撒腿就往外跑,其他管头也丢掉手中鞭子,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去。
王奕诸人见到来人,都大喜,纷纷叫道:“耀阳兄弟。”
耀阳点了点头,手指炎火扑腾,绑在王奕等人身上的绳索落地,连手上脚上的镣链在炎火中纷纷断开,王奕忙道:“小阳,你怎么又回来了?”猛然间抬头,却见跑出去的管头归老二他们又跑了回来,想起刚才被打的滋味,禁不住大怒道:“你们还敢回来!”
耀阳连忙阻止道:“王奕大哥,且慢!”示意他瞧仔细,只见众管头脸上都露出害怕的神情,身后跟着三人,正是小仙、小千与小风。
小千竖起食指,发出一股小小旋风,却放出冰一样的寒意,而小风手上却发出一团灼目的火焰,两人都笑嘻嘻的往众管头下体看去,目光中满是不怀好意。
众管头在昨天都吃过这两人的苦头,哪有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只有乖乖地缩在一起,任人宰割。
耀阳这才对王奕等人道:“王奕大哥,你们把鞭子拾起来!让他们也尝尝被人鞭打的滋味!”
王奕等人不由一呆,他们每日里只希望自己不要被人鞭打,几时曾想到自己也可以鞭打他人,望着管头们那丑陋的嘴脸,纷纷捡起地上的鞭子,往管头们身上打去,一泄心中郁愤。
这群管头平日里除了挨主子几脚外,哪里有挨过这等打,平日里打下奴唯恐不用力,这时才知道鞭子着身的疼痛,不由得哭爹喊娘。哪知不哭还好,一哭就惹来小千与小风“炎诀”与“寒诀”的招呼,吓得管头们只有咬牙忍受那一鞭又一鞭的疼痛,况且费府其他的护卫们即使听到这哭声,都以为是管头们在管教下奴,谁也不会过来理会。
过了好一会儿,耀阳才令王奕他们停手,对归老二等人道:“你们今天也知道被人鞭打的滋味了吧?记住,下奴也是人,要是你们的子女被人抓去当下奴,也被人如此鞭打,你们心里可否好受?若下次还敢虐待我的这些朋友,我绝饶不了你们!快滚。”
归老二一伙人如遇大赦,哆哆嗦嗦往外就走,刚走到门口,耀阳猛地又喝一声:“回来!”
管头们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这几个煞星又想出什么主意折磨自己,又不敢违抗,只有乖乖站住。
耀阳眼露神光,看了他们一眼道:“今天晚上的事,谁都不可以泄露,要是我的这些朋友以后要吃过一丁点苦头,哼!”伸手凭空一抓,那自下奴手脚上脱落下了的铁链立时被摄回到手中,运足归元异能与五行玄能,转生丙丁之精,手上突然现出一团银白色的火焰,那些铁链一触及这火焰,立刻化为铁水,流了一地,又很快冷却,在地上变成一块铁板。
耀阳冷哼一声道:“除非你们的头比铁链还硬!”
管头们吓得屁滚尿流,连连道:“大仙放心,小的绝不敢,绝不敢!”在他们眼中,耀阳简直是神人一般了。
耀阳这才道:“还不滚!”
待管头们离开后,王奕才对耀阳道:“小阳,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耀阳笑笑道:“王大哥,我知道归老二那些王八蛋不会放过你们,所以回来看看!不过,相信经过这么一回,我看他们以后都不敢再动你们了。”
王奕脸上忧心重重,道:“小阳,听说费仲因为你昨天打了他儿子,听了花袍怪和风妖的话,特地请了一个什么异人高手前来对付你们,你们可要小心。”
耀阳道:“王大哥,你们放心,早晚我会把你们解救出来,让天下所有下奴都过上平常人的生活!只是,如今你们一定要忍耐,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王奕看到他现在这般能耐,如何不信,一众人都毅然点点头。
头顶星光灿烂,夜色无边无际,不知何时,才会日出东方,扫除这满天满地的黑暗。
耀阳站在空无人影的费府后院中,抬头望天,深深地叹了口气,王奕等人对他坚信不疑的神情再次浮现在面前,自己许下的诺言,要令天下大公,到底何时才可以实现?而自己的好兄弟倚弦,又何时才可以重逢呢?
小仙与小千、小风三人见耀阳望天沉思,都站在他身后,不敢言语。
半晌,耀阳才回过神,道:“小千、小风,你们护送小仙回云来客驿,然后等我回来,无事不准外出!”
小仙三人都大出意外,小千与小风齐道:“师父?”
小仙也疑惑道:“耀大哥,你要我们三人回客栈,那你一个人要做什么?”
耀阳看着远处灯火灿烂的费府前院,道:“王奕大哥说费仲请来了什么异人来对付我们,我倒要去瞧瞧,费仲那小人能请来什么样的高手来对付我们。”
小千与小风一听有事可做,齐齐嚷道:“师父,我们也要去!”
小仙也跟着道:“耀大哥,要去大伙儿一起去嘛。”
耀阳摇头道:“不行,万一这一次费仲请来的人真的是高人,而你们法能不足,很容易被发现,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自然容易脱身,但有你们三人在,我顾不上那么多,所以,你们还是回客驿等我的好。”
小千与小风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想死磨活赖一起夜探费府,小仙见耀阳神色坚定,知道他决不会允许自己三人随他前去冒险的,连踹小千与小风两人一脚,嗔道:“你们两个家伙还穷磨菇什么?耀大哥办完事就回来了,我们先回去等他吧。”
小千与小风虽然心有不甘,但想着可以护送自己心仪的人回去,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也只好先回云来客驿去了。
耀阳等三人驾御“风遁”去后,也自将身一晃,遁出一道清风扑向费府前院。
转眼之间便到了那灯火辉煌之处,只是耀阳虽然在费府待过,却从来未曾到过为下奴不得逾越的前院,所以也不清楚费仲到底住在何处,只有一处一处寻找,费府守卫果然深严,但凭耀阳的本事,自然一路无阻,只是一时之间,哪里能寻到什么异人。
正寻找之际,猛然间,耀阳的异能思感一动,感应到一股元能自右前方涌来,然后一闪而灭,以他此时敏锐已及的感应之力,立时感应到这元能不但深厚无匹,且亦奇诡之极,心中一动,暗道,此人难道就是费仲请来对付自己的异人。
耀阳当下敛神收心,默运归元异能,将“风遁”使到无有痕迹可寻的地步,照方才元能涌来的方向来至一雕龙描金的房子前,这里想来是什么重要之地,前面大门有数十兵士来往寻查,里面却见不到一人,进了最里一间屋子里时,便听得有人在里面尖声尖气道:“这里用不着你们这群奴才了,都下去了,我要和尤大人商谈国事,无事不要来打扰我们。”
耀阳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说话的人正是费仲,想起他那肥胖的身躯和尖声尖气捏着嗓子说话的怪模怪样,耀阳就觉得手痒难当。
几个女子声音应道:“是!”
听得房门一声响,打了开来,几个侍女走了出来,耀阳连忙将身一闪,躲在黑暗的角落中,侍女将门关上,端着残肴剩酒,便自离去了。
屋里又传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声,道:“费大人如此破费,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费仲热情满腔,却捏着皮笑肉不笑的声音道:“尤大人何必客气,你我同朝为官,相识相交多年,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耀阳忖道,听费仲的语气,这说话阴森森不带一丝人气的家伙,多半便是纣王的另一宠臣,上大夫尤浑,这两人同朝为官,狼狈为奸,不知在这深夜之中,这两人要做些什么勾当,于是开始凝神静听。
只听得尤浑阴兮兮道:“费大人有什么话,你我之间还好不明说吗?只要我能帮得上忙,费大人尽管开口好了。”
“这个……”费仲故作沉吟,道,“听说西伯侯姬昌之子伯邑考,托你向大王进贡西岐三宝,七香车、醒酒毡与白面猿猴,想以此让大王赦免姬昌那老匹夫,是吗?”
尤浑笑道:“费大人消息好快呀!”
“哪里,哪里!”费仲跟着尖笑一声,道,“想来,那伯邑考现在仍在你府中吧?”
尤浑笑道:“伯邑考现在的确是在我府中,他央求我明日替他上奏大王,愿献宝赎父。怎么,难不成费大人没有收他送来的金铢宝贝?”
“收与不收反正都一样。”费仲道,“你想大王会放了姬昌吗?”
尤浑像是犹豫一阵,道:“这个……”
费仲嘿嘿笑了两声,道:“当初,姬昌那老匹夫想谋反,被大王囚禁在天牢,你我可都是当初的有功之臣,如果大王今次见了那三样奇珍,一时心软,听了好话,放了姬昌。一旦姬昌回到西岐,便有如放虎归山,要是他记恨你我二人当初害他被囚天牢,编个什么为国除害的幌子起兵,大王最后如果撑不过,肯定会对我二人不利,甚至牺牲了我们,那便如何是好?”
耀阳将费仲的欲加之罪听在耳中,气在心头,心中不由开始破口大骂。
尤浑看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费大人的意思是?”
费仲道:“有道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做了,不如……”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
耀阳耳力何等灵敏,当然听得到费仲挥动手势恨恨砍落的破风声。
尤浑轻轻嗯了一声。
费仲见尤浑答应,当即稍作犹豫又道:“不过,尤大人,我听说伯邑考被誉为西岐第一美男子,长得丰姿优雅、目秀眉清,其风情袅袅动人,尤大人何不将他送至我府,让我……让我也能一睹其风采。”
尤浑怎会不知费仲心里的小九九,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也好,我回去便立即将他送过府来。”
耀阳听得费、尤二人言下之意竟然是想害死西伯侯姬昌,心中暗恨二人歹毒,却不知因此触动了心中哪个跳动的思绪,咯噔一下,脑中主意已定,一时竟忘了查探那神秘莫测的元能来处,御着“风遁”出了费府。
耀阳仰首望向夜空,今夜无月无星,天地间墨黑一片,心中不禁窃喜,忖道:“昨日那可恶的闻太师不在府中,让我得了个机会将他的太师府烧了个痛快,出了口恶气,今夜又是天地无光,漆黑一片,正好行事,这老天爷竟如此关照我,待我救出西伯侯后便与他一起返回西岐,助他讨伐无道纣王,救万民于水火,不但可以让这天下再无困苦与不平之事,也再无上主下奴之分,或许我也能混个什么将军之类的官来做,建功立业,岂不乐死?”
耀阳一边自以为是的想着,一边得意忘形地哼起小曲,体内的“归元异能”应念而起,御起“风遁术”离开费府,直向皇城方向遁去。
对于殷商皇宫耀阳早已轻车熟路,思及与倚弦在皇宫内发生的诸多事情心中不禁又想起那生死与共、从未分开的兄弟倚弦,不知此时他是生是死?抑或身在何处?旋又想到,只要小倚还活在这世间,凭着二人之间的奇思异感,定会有重逢的一日。
片刻工夫,耀阳便已到达天牢所在,只见天牢外灯火通明,一队队守卫来回巡视,暗处的耀阳心忖道:这天牢守卫森严,兵卫也比以前增多不少,看来那西伯侯定是被关在这里了。
虽是守卫森严但对于历经奇遇已今非昔比的耀阳而言,如今这些看似威风凛凛凶悍威武的守卫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凡人。他嘴角逸出一丝自鸣得意的微笑,御起“风遁术”化作一阵疾风直向天牢内飞去。
天牢外的守卫只觉忽然一阵风起,眼前似有一团黑影一闪不见,只道是眼花了,也并未在意。
耀阳遁入天牢内,轻而易举地打晕几名正在喝酒的狱卒,直向内走去,只见那些衣衫褴褛,被折磨得皮包骨、人不人鬼不鬼的犯人们纷纷伸出手来,口中哭叫道:“救我,救我,我是冤枉的……”
耀阳见此心知这牢内大多是被冤枉之人,不由暗暗咒骂纣王昏庸无道,听信奸臣及妲己的谗言魅惑,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他不敢多做停留,于是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口中低声唤道:“西伯侯,西伯侯,我是来救你的,你在哪里?西伯侯……”
耀阳边走边叫,在犯人之间四处寻找西伯侯的踪影,当他行至牢狱中段,便听狱房后端传来一句回话:“本侯在此,是何人在叫本侯?”
耀阳闻言心中大喜,忙向后面跑去,只见最末端的牢中有一年约六十左右的老者正襟端坐于草堆之上,那人面慈目善,须白如银,满面沧桑,目中隐蕴忧色,一脸浩然正气,令初次见他的耀阳也不禁心中一震,不自觉地被他的不凡气度所折服。
那老者平静地望着耀阳,淡淡地道:“你是何人?怎会闯进这天牢来?”
耀阳收回被其震慑的心神,道:“在下名叫耀阳,只因知道费仲及尤浑那两个奸臣意图谋害您,所以特来搭救您出去!”
西伯侯黯然一笑道:“那二贼的心思本侯早已知道,只可恨纣王不进忠言,眼看着这殷商数百年的江山就此便要亡了……”言罢长叹一声,闭上双目,满脸忧郁悲痛之色。
耀阳道:“纣王昏庸无道,沉迷酒色,天下百姓怨声载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所以只要西伯侯您能够回到西岐,带兵讨伐纣王,才能救万千黎民百姓于水火。”
西伯侯骤然睁开双目,眼露欣赏之色望向耀阳,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也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看来殷商气数已然尽了……”
耀阳听西伯侯如此夸奖自己,不由心中一阵得意,正要再继续说出一番忧国忧民的大道理,突然想到自己如今身在龙潭虎穴,如果待的时间太长会惊动天牢其他守卫,便硬吞下要说的话,手捏玄门要诀“七真妙法指”,体内归元异能骤然随心而动,随指诀而发,“乾天龙炎诀”随即运于右手,手指一点牢门铁锁,铁锁立时化为铁水。耀阳心中不禁暗自得意,这“乾天龙炎诀”在他使来已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西伯侯,我们先逃出天牢再做打算吧。”耀阳步入牢中扶起西伯侯道。
姬昌忧心忡忡地道:“这天牢外定是守卫森严,你一人……”
耀阳自傲地一笑,信口吹道:“西伯侯请放心,我还有几位身怀绝技、一能敌百的兄弟在外接应,牢外的那群凡夫俗子怎可匹敌?放心,我耀阳定能保西伯侯周全!”
姬昌闻言半信半疑地随他步出大牢,耀阳扶住姬昌,体内“归元异能”循环衍生,施展“风遁术”向外飞去。正在此时,只见牢门外行进了一队守卫,甫见耀阳及西伯侯个个脸色骤变,大喝道:“来人!有人劫狱!”
一时间整个天牢外都响起“有人劫狱!有人劫狱!”的叫嚣声。
太乙真人与幽云仙子、哪吒还有一位清髯长垂的中年剑师,一共四人带领数十名玄宗弟子赶到炼狱顶时,游岚炙、慕行云与那巨灵哑汉早已带领元宗弟子在此等候,见到几人到来连忙与一干弟子上前行礼问好。
另外还有一名双手过膝的古瘦老者,见到几人后,金纸一般的脸上焦急神色略有和缓,道:“太乙道兄、元都老友,你们总算来了。”说罢又望着幽云仙子问道,“想来这位就是幽云仙子了?”
幽云听后微点螓首,算是与那老者打了招呼。
哪吒上前大礼参拜道:“哪吒见过师公。”原来这老者正是哪吒之父李靖的师父渡厄真人。
元都皱眉问道:“渡厄道兄,炼狱之中情况如何?”
渡厄真人闻言不知是喜是忧,怅然叹道:“‘冰晶火魄’尽去,炼狱终结,估计所有的受困魔头都将冲上崖顶来了!”
果不其然,渡厄真人话音未落,就听山腹中万千啸声频频传来,接连不断。其声震天动地,响彻六合,其中隐含的悲愤郁恨之意令玄宗诸人相顾动容。
不到片刻,破空之声刺耳传来,百数道各色流光异影相续蹿上半空,倏地落在众人眼前的崖地之上。但尤为怪异的是他们竟然阵线分明的分站两旁,一方人数众多,约有数十人。而另外一方却只有寥寥十数人,其中有一对双生兄弟似乎颇有威信,被这班人环于当中。两人虽面貌几近相仿,但他们所流露出来的气质却刚猛、温雅截然而异。
渡厄真人排众而出,发出一阵爽朗长笑,拱手对那较少的十数人道:“老道渡厄特来恭迎诸位道友,希望诸位能够回归原位。”
他语声一停,较多的一众魔门中人中登时爆发出各种各样的大笑之声,数十人同时大叫道:
“这老小子八成是有失心疯吧,你听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把那群家伙个个当作三岁小孩,就这么说带就带回去,真让人把肚子都笑痛了!”
“这些人在挨苦的时候,那群自诩正义的家伙又在哪里?嘿,就这么三言两语便想将他们带回去……”
……
倒是那十数人却是毫不言语,只是冷冷望着玄宗诸人,想来这十数人就是玄宗此次要寻回的弟子了。
好一会儿,魔宗众人的笑声才逐渐停止。
那对双生兄弟中外表略显温雅的中年人开口道:“本人元象与家弟元杵谨代表诸位兄弟说上几句话,这是我们一众兄弟的心声——”
元象语气一顿,环视众人道:“如果今日我等兄弟是被神玄二宗救出,你们想我们怎样兄弟们都无话可说。但整整数百年来,你们都对我们不闻不问,如今一句话就想我们跟你们回去,于情于理都不合。所以你们再也不要枉费唇舌了。”
他话音还未落稳,就听西方远际传来一阵阴兀长笑,道:“元象说得好,果然不愧为我圣宗五族的弟子……”话语声中,一中年男子已然飞身落到场中。
只见他的脸型线条分明,异常刚毅,硕长的身材,配以雪白长衫和手中的镂金扇,把儒雅之势,刚毅之型完美的交融在自己的身上,形成他独特的魅力,一双水蓝色的眼眸证明着他尊贵的身份,正是西魅共工氏宗主——淳于淼!
在场的玄宗众人无不动容,魔宗诸人更是大惊失色,议论纷纷,原本隶属共工氏的魔宗弟子更是惧怕难当只向人群后躲去。
他身形方一着地,就听东方又有声音遥空传来道:“不错,神玄二宗一向假仁假义,元象兄能识破他们的真面目果非常人!”
眨眼间那人已经到了淳于淼身前不足丈许远处,拱手道:“淳于兄,别来无恙,蚩螟可是想念的紧哩。”来人正是东圣九离氏四大长老之首的蚩螟。
淳于淼颔首问好,却未曾说话,只因他心有所感,不自觉望向崖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