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宗,睿剑阁内。
杨戬拦窗而立,神情专著地望向窗外山天交界处,仿佛似要看清那遮天盖顶的厚重云层,是怎样化为漫野雪花一般。忽然间,他似有所感的向远处剑冢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玄白人影急电般冲出,划破厚重云层直向睿剑阁飞掠射来,眨眼已到不远十丈距离。
杨戬凝神望去,却见那人正是炼狱顶上那名大发神威的少年。
倚弦很远就已看清杨戬身影,于是来到他窗外数丈处顿下身形,悬浮于虚空之上,朗声道:“小弟有事想要跟杨兄一谈,不知可否?”
杨戬不知为何自从第一次见到倚弦就觉得眼熟,是以倚弦此话一出,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穿窗而出,翻落在窗外院落当中,对身在空中的倚弦道:“易兄何不下来再说!”
倚弦并不知杨戬是否已经认出自己,当下心怀忐忑地踏到杨戬面前,犹豫了半响。
杨戬爽朗一笑,道:“难道易兄有何难言之隐?”
倚弦摇了摇头,干脆直接问道:“杨兄可还记得素柔姑娘?”
杨戬闻言浑身巨震,双眼迷茫地喃喃道:“素柔,为什么这个名字这般熟悉?素柔……素柔……”
“只是熟悉吗?”倚弦早已看惯魔宗人的面目,当下冷冷道,“离垢城的凌风阁中,你对素柔姑娘所说的那些话你都忘记了吗?”
杨戬闻言更是震惊,不吐一字的傻傻站在那里,半晌才蓦地双手抱头,似有无限痛苦地说道:“离垢城、凌风阁究竟是什么地方,素柔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想不起来……我究竟是谁……是谁……”
倚弦一时呆在原地,他本以为杨戬是故作不知,但现在观他杨戬脸上的神情十之八九不像假装,不由试探道:“杨兄,你怎么了,你是杨戬,你是魔门九离氏宗主闻仲的关门弟子杨戬啊!”
“你知道我是谁?”杨戬果然站起身来,盯着倚弦问道,“师尊常说我以前是一个罪恶滔天的人,所以再将我复生以后,时常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为自己赎罪,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以前究竟是什么人。你能告诉我吗?”
“重生?”倚弦登时为之一震,难以置信的喃喃道,“你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一切了吗?”
杨戬苦恼万分地点点头,道:“不错,仙翁说,我的前生在灵元俱灭的时候,只余下最后的一魂一魄,不过好在我玄宗有一门宝物称为‘铸神灵鼎’,其功用极其类似蜀山的‘剑莲池’,这才让我慢慢分化出其他二魂六魄,然后再借了女娲娘娘的五彩神泥重铸我的肉身,有了现在的杨戬。但因本命魂魄不齐,所以根本想不起从前的很多事!”
倚弦这才想到闻仲为何会让他假扮杨戬的模样,原来杨戬早已死在陈塘关“破天阁”前,不由摇头苦笑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杨兄以前的往事,小易也并不清楚,此次前来只是受人所托,想向你转告一位名叫素柔姑娘的话而已,虽然她已经……死了!而你也再不是从前的杨戬……”
想到素柔,倚弦黯然神伤,继续道:“但她临死前的一句话,我却必须要带到——她说,你杨戬那夜在凌风阁中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说罢,倚弦转身而去。
偌大的睿剑阁内,只剩下一个默然呢喃的失心人,寂静莫名。
跟杨戬告别后,倚弦朝“万剑冢”遁去,他想起被申公豹害死的素柔,心中甚是郁闷,忽然耳边想起一人高声呼唤自己:“易兄弟。”
倚弦回头望去,只见一人云遁而至,原来是蜀山弟子元都正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倚弦连忙回礼道:“元都兄好!”
元都和气地笑了笑,道:“易兄弟在这里可否住得习惯?”
“还好!”倚弦客套的回了一句,蓦然想起心中盘旋已久的一个疑问,不由脱口问道,“元都兄,可知幽云仙子的来历?”
元都微微一愣,眼中精芒微闪,然后一副恍然而悟的样子,笑道:“哦,易兄是问小师妹?原来你也……哈哈,爱美之心,人之常情!”这一笑窘得倚弦俊脸微红,但又不好说出心中的疑惑,只能支吾了半响,催元都快些告诉他。
元都顿了顿,道:“其实,小师妹才入门不久,跟前几任掌管‘灵睿剑令’的同门一样,都是身世坎坷,魂灵难全的弟子,但贵在天资奇高,修真速度一日千里,连像我等这种入门百年以上的弟子都自愧不如。所以至于她的来历,我也不是很清楚。”
“原来是这样!”倚弦心中一阵难受,原本是想从他口中问出幽云仙子的来历,借此可以探知她是否就是以前的幽云公主,谁知连元都这等资历的弟子也是不知,怎能不让他感到备感失望。
元都颇觉好笑地看了倚弦一眼,问道:“易兄可以直接去问小师妹嘛!”
“其实倒没什么。”倚弦迟疑一阵,苦笑道,“我只是觉得幽云仙子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很相像,所以感到好奇,很想知道她是否就是以前那个朋友。”
“原来如此。”元都沉吟道,“小师妹的前生到底是什么来历,恐怕只有师尊才知道,不过他老人家现在正闭关研究‘乾元绫’,这两天怕是都不会出关。”
倚弦微叹,苦笑道:“算了,可能是我看错人了。”
元都看着倚弦,眼神炯然闪烁,突然笑道:“不过,你如果很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小师妹,别看她平日里不苟言笑,神色冰冷,似乎不爱搭理人。其实她为人很随和,较易让人亲近,所以你不妨亲自去问她!”
倚弦一听要面对面询问幽云仙子,顿时有些犹豫道:“这样好像不太好吧?”毕竟,像他这样突然冲过去冒昧的问一个女子的身世,似乎不太妥当,如果这个幽云仙子不是幽云公主的话,也许还真会当他倚弦是登徒浪子了。
元都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你不必担心,小师妹人很不错,即使你看错了人,估计她也不会生气。想想看,如果你不去问,万一真的是你以前的朋友,就此错过岂不可惜。”
倚弦对幽云公主始终有一种参杂愧疚、忧心和怜惜的复杂感觉,闻言沉思片刻,才毅然做出决定,道:“多谢元都兄提醒,但幽云仙子毕竟是个女子,我不宜直接去她的住地……”
元都摆摆手示意不用,道:“小师妹每日都在‘剑莲池’修炼,你只要在傍晚时分去池旁等她就行了。”
夕阳半落于蜀山三座剑峰浮山之间,映得天地间一片霞红。
“剑莲池”在主峰的后山深处,倚弦按照元都的指引,步行在后山的幽秘小径上,柔弱的暮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在他白玉无瑕的俊脸上,反射出异样的神芒,衬上他冰晶火魄铸就的肉身气势,格外显得飘逸而圣洁。
一路上,翠竹绿树疏密有致,奇花异草遍布山径左右,各类奇石按照某种奇妙规律自然而然地点缀在竹林草丛之间,隐约发出奇异的光芒,而在小径的另一面是一片孤崖,其中各色霞雾蒸腾,玄异的光线轨迹符合着天地至理,在柔和的阳光下幻出如梦似幻的仙境幻象。
踏着古朴的青色石阶,倚弦几乎完全沉醉在这玄妙的美景之中。他感受着这一切,心境平和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完全抛开了去向幽云仙子问询的紧张,仿佛闲庭散步般自在洒脱。
山径离开孤崖,转入翠郁的竹林之中,倚弦走了许久,终于在葱葱翠竹中,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丈许高的山洞,洞口上方刻了三个奇形古篆——
“剑莲池”。
倚弦在洞外徘徊片刻,踱步进了洞,才发现洞壁两旁镶着各种发光的奇石,将一条洞径照得通明。在前方左转右拐,约是进去了十余丈之后,倚弦赫然发现自己来到一处奇特的山腹之中。
在他前面的有十几个溶洞,各有不同的形状,甚是奇妙。倚弦发现有几个较短的溶洞直通向同一个地方。倚弦走过一个溶洞,里面竟然有一个几十丈方圆的小湖,有几条石径通道通向湖心,不过湖面上罩了一层半圆形的浓郁迷雾,始终散之不开,让人瞧不清楚。
倚弦走了过去,甫一伸手触及迷雾,便觉一顿,像是摸到了光滑的石壁一般,根本不能寸进,显然这迷雾是个强劲的结界,虽然他深信以“归元异能”之强定能破开这层结界,但转念想到这应该是幽云仙子为专心练功才布下的,怎会允许他人随便潜入。他便退了回来,在石墙前静静等待。
时间慢慢过去,倚弦丝毫不感到焦急,这时他却突然想起了耀阳,想到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嚷着进去看个究竟,倚弦轻叹一息,心中喃喃念道:“小阳,你现在怎么样了?”
倚弦正在思虑间,突然听到一丝轻微至不可闻的声响,不由觉得讶异,微微侧身靠在墙上,却见另一人鬼鬼祟祟地从另外一个溶洞走了进来。
倚弦看见来人,不由感到大讶,原来此人竟是洪钧老祖座下最杰出的青年弟子之一桓冲。
“他来这里干什么?”倚弦大疑,但却并没有出声,隐起身形凝神观望,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桓冲来到迷雾结界前,双手平起,拇指相抵,凝神入气幻出一轮紫色光圈,紫光映在迷雾上,竟立即冲开石壁一般的结界雾气,仿佛像开了一道门似的。
桓冲得意地一笑,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倚弦看他神情有些诡异轻浮,心中疑云大生,不由分说便也跟了进去。不过,他破结界的办法相对就简单多了,全身元能默运“绝龙壁”结界,归元异能的强劲功用下,他就这样直接走了进去,整个人瞬时融入这片迷雾结界之中。
进了结界,倚弦发现里面的情景与外面迥然不同,过十几步石阶就是一片石林,那千奇百怪矗立着的石竹,好像完全没有什么次序一般,却又让人感觉这样的排列极为赏心悦目。
殊途同归,那几条通道都是通往这个石林,倚弦的本体灵应何其敏锐,一眼便看到桓冲躲在一根石竹后,往石林之中的某处地方放眼望去。
倚弦默运心法,双足落地无声,向前缓缓挪前几步,从几根石竹间的缝隙中看去。只见那石林中心还有一个水池,其中插了千百把各式剑器,但如此多的神兵利器却毫无一丝杀气,反而弥漫出奇特的出尘仙气,而且这些剑身周围无不浮着清丽水莲,让人看上去就像是那些水莲依靠着飘逸如仙的剑气而生一般。剑与莲几乎融合成一体,难怪这里被称作“剑莲池”!
看到“剑莲池”中的一切,倚弦竟能感应到那池中强烈的元能力量,那是来自于剑的力量,却决不是剑所应有的杀戮力量,反而是飘逸的祥和之气,那是剑被水莲融合而产生的感觉。
但真正让倚弦吃惊的不是“剑莲池”的异境,而是池中央的幽云——她竟然全身****地盘膝坐于水中,虽然大半身浸入水中,但只看她那白嫩粉滑、妙曼动人的背部曲线就足以让人大喷鼻血,乌亮生泽的长发披在肩上,反映出光滑如镜的白嫩肌肤,纤细均匀的双肩下纤长玉臂自然伸开,凝脂般的白葱玉指成兰花状,一缕似仙气般的白雾围着她的身子冉冉围绕上升。
倚弦看得俊面通红,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时在皇宫中看到幽云公主洗浴的场面,他连忙闭上双眼,想到桓冲一副****偷窥的模样,不由勃然大怒,原来这个桓冲竟然是如此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怎能允许这个桓冲亵渎佳人,心思转念间,掌指默运“傲寒诀”,右手轻轻摆起,中指一拈,一股凝寒之气暗暗弹出,直袭那卑鄙桓冲的背部而去。
桓冲果然不愧是洪钧老祖门下的杰出弟子,立即察觉出异动,回头看来心中大惊,手下却不含糊,同时双手合起亮出一团柔和的金色光芒,一把便将倚弦的寒气指风罩住了。倚弦暗叹洪钧老祖的弟子果然厉害。
此时,桓冲见好事被揭破,恼羞成怒,暗拈剑诀,竖起一指击出,以元能化成剑形回袭倚弦。倚弦回首反手一挥,“傲寒诀”再发,手上似乎多了一层微起冷雾的薄冰,将桓冲袭来一剑的劲道尽数化掉。
桓冲没想到倚弦竟有如此能耐,不由一惊,顾忌到自身脸面,他双手合拢一挥,十数道有如实质的元能剑气铺天盖地般向倚弦击去。倚弦微微一笑,右手自信地画了一个半圆,“绝龙壁”应运而生,归元异能纳身周薄雾于全身,桓冲的剑气顿时被结界冲得七零八落,根本再没有任何作用。
桓冲惊讶万分,正要出招扳回颜面,却又忽觉心神一动,停下动作回首望去,只见幽云仙子匆忙中裹了衣物,满脸愤恨地飞身而出。
去往西岐的路上,梅若冰一直走在耀阳身侧,问起分开这段时间的事,人儿也凑过来仔细聆听,于是耀阳便将到朝歌后找倚弦不着,便在太师府放火泄气,而后又如何偷听费仲与尤浑密谋要害西伯侯及自己去天牢救人之事一一告之,耀阳本有巧舌生灿的口才,在他添油加醋的描绘下,只听得梅若冰和人儿二人目瞪口呆,听到气愤处,更是也随之出口大骂。
直到最后,耀阳才说出以前在缟羝山对她们爷孙俩隐瞒身份的事情,并将前因后果尽数说出,最后道出自己的真名,希望梅若冰可以原谅他。好在梅若冰早已被他的一番奇异经历所震,尤其是被神玄二宗视之为魔星的事情更让她唏嘘不已,双眼满是崇慕之色,哪还有什么责怪之意,只是小声道:“不管你是耀阳,还是耀辉,反正冰儿跟定你了!”
耀阳心中感动万分,一把搂住梅若冰,恨不能当即狠狠亲上一口来表达心中的爱意,但看到前后好一众人在有说有笑的向前行,实在不便下手,只好憋着心痒难当忍住了。
小仙一人独自跟在他们俩人身后,一言不发,眼睛时不时看着耀阳的背影,时而又看着他左右两侧的人儿和梅若冰,眼中的神情一变再变,忧郁惆怅莫名。这一切都被小千与小风看在眼中,二人倒也识趣,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陪走在她身侧。时而故意说些笑话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却发现她竟什么也听不进去,二人只得相视苦笑一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众人一直向西岐方向行进,耀阳一干年轻人生性活泼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直至第三日夜幕降临之时,众人已经过孟津到了黄河岸边,因为天色太晚,岸边早已没了渡江的船舟,众人只得在岸边找了一处地方,准备了一些干草,燃起了火堆。
耀阳拿出经过孟津时买的干粮分予大家,一路奔波劳顿,众人也疲倦不堪,吃完干粮围着火堆躺在干草上便渐渐睡去。
小仙一人默默坐在黄河边看着天际孤月,心中一阵怅然,小千与小风见她睡不着,便也跟了过来,二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小千道:“小仙姐,为何一路都闷闷不乐,忧心忡忡呀?”
小仙也不理睬他们,只是轻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小千朝小风挤挤眼,小风心领神会,道:“小仙姐,其实你的心思我们都理解,但我觉得你不必想太多的,师父虽然现在好像左拥右抱,但并不代表他不喜欢你呀,而且小仙姐你原本就这样漂亮,并不比她们差。”
小仙当然知道二人说得“她们”指的是谁,轻叹一声幽幽道:“你们其实不用安慰我了,人儿姑娘与梅姑娘个个都比我漂亮,而且我小仙又是什么身份,如何去跟人家比呀……”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自低声饮泣起来。
小千与小风见小仙哭了起来,顿时失了主意,忙道:“小仙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其实,在我们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二人一时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小仙才好,只是你眼望我眼,大眼瞪小眼,唯有陪在她身边,不再说话。
此时,耀阳正被梅若冰拖着在黄河边漫步,梅若冰挽着耀阳的手,低声道:“耀大哥,分开的这些时日,你可有想人家呀?”
耀阳拉着她的柔荑,柔声道:“当然,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冰儿。”
梅若冰心中虽然高兴,但口中仍做出故意不信的样子,闷哼了一声道:“哼,我才不信呢,你身边有个小仙,长得又漂亮又可爱,这一路来你一定是忘记和冰儿在缟羝山发生的一切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耀阳不禁心疼万分,正要说话却又被梅若冰抢了个先:“还有,那个什么人儿,你和她好早便认识的了吗?你们到底以前发生过什么?照现在看来,冰儿在你心目中定是没有任何位置的人……”
言罢,梅若冰早已珠泪盈盈,低声哭泣起来,耀阳哪曾经过这等儿女阵仗,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心中只有冰儿一人而已,哪里还能容下别的女子哩!”
梅若冰见他焦急而认真的模样,心中甜甜一乐,表面却仍是一脸苦楚地道:“你定是骗人家的,爷爷说过,男人都是花言巧语的人,你现在越是花言巧语,便越是心里没有冰儿……”
耀阳见她如带雨梨花、楚楚可人的娇俏模样,心中不禁一荡,不待她说完话,热唇已迎上冰儿红润的朱唇,冰儿开始用手轻轻捶打耀阳的胸口,假做挣扎,而后便热烈反应起来,鼻中传出嗯嗯呀呀的呻吟声。
良久后,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冰儿俏面绯红,娇喘连连,将头投入耀阳的怀中,柔声道:“耀大哥,你会永远待冰儿像现在这般好吗?”
耀阳轻拥住梅若冰的纤腰,应道:“会的,冰儿,耀大哥会永远待冰儿好的。”
二人依偎了片刻,便相拥坐在草地上,梅若冰头枕在耀阳的肩头,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模样。耀阳望着滚滚而逝的黄河水,忽地问道:“冰儿,你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么?”
梅若冰奇道:“有什么不对劲?”
耀阳眉间一皱,道:“今日我一直有种不祥之感,可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所以始终觉得有些古怪。”经历过这么多三界六道的事情以后,他对自己的异能感应愈趋自信。
梅若冰道:“不会有事的,我的耀大哥现在如此厉害,还用得着怕任何人吗?”
耀阳精神为之一震,不禁笑道:“冰儿说得对,哈……”话虽如此,但他心中那种不安却怎也挥之不去。
次日清晨,众人租了船舟安然渡过黄河,直踏上通往渑池县的大道,继续向西岐方向行进。众人在渑池大道上前行,耀阳不住环顾四周,心中那种不安的感应愈发强烈,忽然前方鸟鸣异声连连,他心中警兆立生,行不多远,思感一动,他蓦地叫道:“停下!”
众人纷纷停下步伐,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耀阳顿时感觉两股莫名强大的妖能自地底传来,只见前方数丈外,两道人影破土而出,跃上半空,挡在众人路前。众人这才看清,当头一人正是尤浑,也便是妖君厉煞,而随他而来的是一位身着青袍,长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却偏又长着一双绿豆大小的死鱼眼,光秃秃的头顶还残留着几根头发,浑身散出一团绿幽幽的异芒,耀阳思感转处,立时想到此人的妖能却高深莫测。
妖君厉煞的口中发出阵阵毛骨悚然的阴笑,阴恻恻地道:“姬昌老匹夫,我们又见面了,嘿嘿……”
姬昌见是尤浑,立时正义凛然的大骂道:“妖孽,你为祸人间,终会有报应的!”
厉煞冷笑道:“报应?哈哈哈,如今天地大变,正是我妖宗崛起之时,只要杀了你姬昌,我便可去你西岐为所欲为,届时我妖宗一族定可领导群魔,实现三界一统之大业。”
姬昌闻言一阵大笑,厉煞见他无故大笑,不禁脸色大怒,道:“死到临头,你还笑什么?”
姬昌正色怒斥道:“笑你这妖孽无知呀!天下代表正义者又何只我姬昌一人,就算是你杀了我姬昌一人,但人间正义也绝不会灭绝,你这妖孽妄想邪恶得逞,未免太过无知了!”
厉煞眸中杀机剧盛,怒喝道:“老匹夫,你找死!”
说话间,他体内妖能骤然催动,“幻魅焚天诀”于空中兀自舞动,立时一道黑色妖能直向姬昌袭去,此时耀阳早已暗捏“七真妙法指”,体内异能随之如涛而发,综合崭新的五行元能运转之法的“乾天龙炎诀”应运而生,立时自剑指处射出一道烈炎元能,将厉煞的妖能截于半空。
两股元能相撞,顿时发出一声轰天巨响,元能四溅,击得地上尘土飞扬。
若非妖君厉煞前晚与梅清远一战伤了元气,此时被耀阳鼎盛的炎能逼得连退数步,那种对方极强的感觉让他大吃一惊,他想不到短短数日而已,这个小子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厉煞见耀阳出来作梗,冷目中寒意剧盛,道:“臭小子,前晚要不是有那老家伙助你,你早就死了,今日那老家伙不在了,我看还有何人能够救你!”
耀阳不屑地大笑道:“妖君,你别以为找了个帮手,我便会怕你,有种你就放马过来,小爷我定要将你变成烧猪头!”
厉煞见他如此狂妄心中怒极,但他此次特找来妖尊雪赤极相助,誓要将西伯侯置之死地。妖尊雪赤极妖力与自己不相伯仲,二人一路跟踪姬昌等人,直到确实梅清远已经离开才现身截杀,合二人之力杀西伯侯及耀阳实有百分百把握。所以虽然看到现在这帮人又多了几人,但也阻不了他们。
正思忖间,只听妖尊雪赤极开口道:“厉兄,你就是要我来杀这群废物吗?”
此人一副懒洋洋不屑一顾的模样,似是根本没将耀阳等人放在眼里。
厉煞道:“正是,雪兄,只要杀光这群废物,剩下几个皮滑肉嫩的女子定可令你胃口大开,哈哈……”
雪赤极绿豆小眼一转,盯着人儿、小仙、梅若冰的脸上直笑,道:“的确是皮滑肉嫩,让我好生享受一番后,再将她们当点心吃了。”
人儿杏目怒睁,她素来娇纵任性,哪受得了那雪赤极如此说话,怒叱道:“死肥猪,你小心本小姐一怒之下将你当猪肉烤了,拿来喂野狗!”
雪赤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好你个贱丫头,你敢如此与本尊说话,本尊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言罢一双肥手捏定“精木幻元诀”,一团绿色异能凝聚手间,弹指一挥,绿色妖能如电般向人儿击去,只看那层绿芒闪闪而动,似快非快、似慢非慢的速度,着实令人顿生不可小窥之心。
耀阳在旁看得有些担心,关切道:“人儿,小心!”
人儿不屑地撇了撇可爱的唇角,纤纤十指已然环扣成诀,早已运起玄冥帝君亲传的“玄冥气剑诀”,狂风般挥舞而出,只见十余道凌厉剑气曲曲折折,耀出数道奇形玄光轨迹,齐齐向雪赤极攻袭过去,竟将雪赤极所发的妖能尽数击碎。
雪赤极心中微是一愣,立时运转身际妖能,绿芒大盛,身周结起树藤结界,将人儿方才所发的凌厉剑气,尽数挡住。厉煞见状心中一震,认出此乃三界帝君冥帝的神技,忙道:“你是冥界中人?妖宗与冥界井水不犯河水,姑娘还请不要多管闲事才好。”
人儿冷哼一声道:“本小姐今日偏偏就要与你们这群老妖精们为敌了,看你能奈我何?”言罢,她已再次施出“玄冥气剑诀”,比之方才不差分毫的数道剑气直向厉煞袭去。
厉煞冷笑一声道:“这点修为也配与本君为敌?你要自寻死路,本君就成全了你!”他一边运转体内妖能,一边对雪赤极道,“雪兄,这边我挡着,你先杀了那碍事的臭小子,然后再将姬昌父子杀了!”
雪赤极闻言道:“小事一桩,本尊已数百年没有与人斗法,今日正好舒舒筋骨。”
耀阳知道关键时候到了,低声对小千、小风道:“保护西伯侯。”言罢,他踏前几步,体内异能窜起五行玄能,在“七真妙法指”的牵动下如怒涛般涌起,异能引带五行玄能流转往复,五而合一,一再化五,推动庞大的元能有如惊涛骇浪般狂泄而出,他最为得意的“乾元龙炎诀”化作一道烈焰巨龙般直袭雪赤极。
梅若冰与小仙见人儿一人对付受伤的厉煞,也赶忙上前相助,与厉煞相对的人儿顿觉压力一减,与梅若冰、小仙三人开始齐力对抗妖君厉煞。小仙的修为是三人中最弱的,而且跟随耀阳休息玄法的时日也最少,此时在妖君厉煞的强大妖能下渐已倍感吃力,甚至有时还会被老奸巨滑的厉煞利用,用来阻拦人儿及梅若冰的进攻。
梅若冰一副嫌她碍事的神情,将其拉至一旁,低叱道:“小仙,你退下,别在这碍手碍脚!”言罢,她再度揉身而上,加入战圈。
小仙心知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大忙,闻言便退到一旁,神色黯然,眼中珠泪盈眶。
这一边少了小仙,人儿与梅若冰的配合倒还算默契,人儿的“玄冥气剑诀”加上梅若冰的“奉阴梅寒诀”与妖君厉煞死死纠缠,难分高下。
妖君厉煞由于前晚与梅清远倾力一战,伤了元气,至此还未痊愈,虽急于要将眼前两个碍事的女人杀掉,但却对人儿的“玄冥气剑诀”尤感忌讳,渐已觉得力不从心,虽然是催动全身妖能应战,但也只是与人儿、梅若冰战成平手。
耀阳体内的“归元异能”与“五行玄能”相互牵引、催动,配合他新近领悟的五行相生、予养于战的元能运转之法,“乾天龙炎诀”源源不断地与妖尊雪赤极的“精木幻元诀”缠斗。雪赤极见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时间拖得越久,心中便越为震惊。
雪赤极的“精木幻元诀”牵引无匹妖能直向耀阳压至,绿色妖能发出后便化为一团绿色异芒笼罩的树枝藤叶,正是催发至更高层次的“木奎魑罡诀”。耀阳岂会不知其中厉害,左掌中的“牵机玄引法诀”伺机而出,导其精元外泄,然后右掌的“乾天龙炎诀”骤然迎击而上,两股元能立时在空中爆开。
二人被反震之力震得各自倒退数步,耀阳修为尚浅,自是凭空多退出数丈距离,但元能一旦运转开来,源源不断的元能异力随即将翻腾的气血压了下去。
雪赤极见耀阳越战越勇,心中顿生妒才之心,忖道:“此人年纪不大,修为却如此高深,假以时日法力定会远超我之上,到时只恐会影响到我妖宗大业,不如就此将他除去,以免后患。”
心念至此,杀机倏现,全身妖能暴涨,雪赤极费尽数百年心血所修炼成的妖宗至上妖术“修罗离魅诀”施展而出,双手循一玄异的轨迹在空中舞动,顿时渑池大道两侧的林木受其妖力牵引,尽数拔根而出,化作无数绿芒劲能齐向雪赤极身际涌来,天空仿佛瞬时间被一片绿芒所覆盖。
耀阳与妖尊雪赤极对峙多时,凭着体内归元异能与五行玄能循环相生,以予养于战的方法与之硬撼,表面上看似是越战越勇,但也渐感不支,此时见雪赤极妖能暴涨使出如此厉害的妖术,顿时脸色大变,心中暗忖道:“看来今日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了。”
耀阳自家知道自家事,明白如果再硬拼下去,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想到这里,耀阳鼓荡体内异能,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依然是左掌“牵机玄引法诀”,右掌“乾天龙炎诀”骤然并发,挟强劲莫名的本体元能向雪赤极所发妖能迎击而上。
雪赤极冷笑一声,虽然耀阳的元能非但强劲莫名,而且禀性殊异,但与雪赤极以千年本命元根所修炼而成的“修罗离魅诀”相比,在韧性与契合度上都终是逊上一筹,尽管耀阳懂得以“牵机玄引法诀”导开雪赤极的攻势如潮,但毕竟在扎实的修为上差的太远,如何能将雪赤极的浩大妖能尽数转化?再说耀阳的本体元能一分为二,又如何抵挡得住雪赤极将近千年的不世修为呢?
就连耀阳也感应到事情不妙之时,两股莫名强大的元能迎头相撞,“轰……”一声巨响,雪赤极忽然顿感耀阳所发元能远超自己想象之外,似有两股力量向他袭来,如山岳压顶一般,令他倍感压力剧增,不由心神剧震,但已不及多想,巨响过后,红绿异芒四溅而飞,耀阳被元能余波击得向后狂退十数步,体内气血翻涌难平,整个脑子里轰然鸣响。
相反雪赤极却被击得向后倒飞而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已然元气大伤,眼神中闪过愤恨之色,环视周遭一眼,肥胖的身形毫不笨拙地直向远处遁走,消失不见。
姬昌父子以及小风与小千俱被强劲霸道的元能震得跌坐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足以毁灭天地的两股元能爆发,天地仿似也为之震动不已。
厉煞见耀阳大发神勇竟将妖尊雪赤极击退,心中剧震,不敢再恋战,身形一晃化成一团黑雾向远处遁去,阴恻恻的声音远远传来:“姬昌,算你命好,待本君伤势好后,定会回来找你的!”
众人见耀阳击退妖尊雪赤极,禁不住齐声欢呼,将已精疲力竭的耀阳围住,耀阳也有些不敢相信地笑了起来,紧绷的神经一松,立时感觉全身乏力,身体晃了晃便似要摔倒,梅若冰与人儿一左一右将其扶住,人儿正要说话之际,却被梅若冰抢了先,道:“耀大哥,你好厉害!”
耀阳此时元能消耗太盛,已经无力答话,只是笑望着梅若冰,二人的亲密被小仙看在眼中,小仙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耀阳与梅若冰,为耀阳战胜雪赤极而显露出的喜色随即被一种莫名的忧伤情绪所充斥。
小千与小风围住耀阳,直嚷道:“师父刚才好生厉害!将那肥猪打得吐血,哈哈……”
姬昌不禁赞道:“耀公子,你果然神勇无匹,法术高强,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耀阳笑道:“单打独斗再厉害又能如何?说到排兵布阵、统领三军,在下还真的要多多学习才行!”他的脑中立时想到与冀州侯苏护一起去校场点兵时,所见到那井然有序、威武神勇的架势,的确令耀阳心中激动兴奋不已。若真有一天能统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建功立业那将是令人更加兴奋激动的事。
姬昌眼露欣赏地看着耀阳道:“这有何难,待我回归西岐,让大将军南宫适教你带兵布阵之法便可!”
耀阳心中一喜,当即谢过。众人生怕再遇强敌,决定不再耽搁时间,齐向前方渑池县走去。
敌人全部退去,众人自是兴高采烈,把耀阳视为英雄更是自然,从三女更加炽热的目光,以及时不时找耀阳搭腔的行动中就能看出来,他们对耀阳简直崇拜到极点。
可是耀阳却知道若不是自己体内“归元异能”再次生威,再加上隐隐约约感应到的那股元能相助,方才自己能否死里逃生,还是未知之数,而且尤浑与那个妖君雪赤极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便会放过自己,随时都可能回来,只是这番忧思他只能藏在心里,而不能告诉他人,以免影响了众人士气。
众人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渑池县,渑池县过去便是临潼关,为殷商五大关卡之一,过了临潼关、再过潼关、穿云关、界牌关、汜水关,便到了西岐,所以做为东西二方的冲衢要塞,渑池县自然颇为热闹。
耀阳领着众人行至渑池县,天色也自暗了下来,再加上大战过一场,众人都甚为疲惫,商议过后,众人便在一家名唤“大来客驿”的驿馆包了几间厢房,安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