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胡适日记:离开大陆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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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950年(2)

一九三一 年Apr·-Nov·20

一九三二年南行日记(Nov·25-Dec·7)

一九三三年Mar·& May 28

一九三三年出国记(Jun·11-Jul·7)& (Oct·12-13)

一九三三年Nov·残

一九三三年Dec·

1950年3月11日

一九三四年Jan·

一九三四年Feb·-Mar·

一九三四年Apr·-May

一九三四年Jun·-Dec·

附“一九三四年的回忆”

一九三五年Jan·-May 31

一九三五年Jun·

一九三五年Jul·and Dec·

一九三六年Jan·and Feb·

一九三六年Jul·14-Sep·29,(出国记)

1950年3月18日

张兹闿(丽门)先生从台湾来,给我带了一包日记来。今记其目如下:

一九二八年Mar·-Apr·

一九二八年May-Jun·

一九二八年Jul·

一九二八年Aug·-Dec·

一九二九年Jan·-Apr·

一九二九年May·-Aug·

一九三〇年Jan·-Mar·

一九三〇年Jul·& Aug·

(参看Mar·10-11记)

1950年3月22日

“自由”是古人常用的一个字。

《隋书》(36)《独孤皇后传》说:

然性尤妬忌,后宫莫敢进御。尉迟迥女孙有美色,……得幸。后伺上听朝,阴杀之。上由是大怒,单骑从苑中而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余里。高颎、杨素等追及上,扣马苦谏。上太息曰:“吾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

《北史》十四作“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独孤后死在六〇二年,隋文帝死在六〇四年。此字用法与今日正相同。此是一千三百五十年前人的话。

杜甫诗中常用“自由”字,如“毕娶何时竟,消中(消渴病)得自由”(《西阁》笺十四,7);又如“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一作花)可(一作更)自由?”(《和裴迪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笺十一,7)。此二例都很明白。

宋人诗中用“自由”就更清楚了。如参寥和尚《临平道中》诗:

风蒲猎猎弄轻柔,欲立蜻蜓不自由。

如王荆公《拟寒山拾得》诗之四:

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

瓦亦自破碎,岂但我血流?

我终不嗔渠,此瓦不自由。

又如朱希真《鼓笛令》词:

纸帐绸衾忒暖,尽自由横翻倒转。

……

此三例都很明白清楚。

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一(四部丛刊本p·117下)“辛秘五经擢第”条:

绿衣者忽前马骤去,辛怪之,独言:“此人何忽如是?”乞儿曰:“彼时至,岂自由乎?”辛……问之曰:“君言时至何也?”乞儿曰:“少顷当自知之。”

将及店,见数十人拥店门,问之,乃绿者卒矣。

1950年3月28日

唐子长来谈。他是一个学陆军的,原考进北大,因有人告他用假文凭,故退学,后来考入师大。一九二五年进国民党,被李烈钧、徐谦等人劝往张家口受训,其时国民军的训练与装备都是苏俄担负,加伦将军也在那边担任训练。唐君后到英国学炮兵,他的专门训练不差。近年他在军部任专门技术的研究和发展的工作。

我力劝他利用这闲暇时期写他的自述,使我们知道这二十多年的战争史。

韩国总领事南宫先生邀赴茶会欢迎韩国议员游历团。议员团长为申翼熙,秘书为罗容均,议员李勋求、李淙铣等。

1950年3月29日

昨夜写信给瞿同祖先生,托他代查他的先祖瞿鸿的年谱,特别查二事:

(1)《年谱》记光绪十一年〔1885〕“三月十五日奉命简放浙江学政。是年更换学政本在八月朔,因浙学刘廷枚病故出缺,蒙恩特简。六月到任,七月录科。”(瞿君函)请代查他何年何月满任,何时离浙江。

(2)请代查《年谱》(或家集)曾否提及编辑全校郦书的事?曾否提及秀才林颐山?曾否记他(瞿公)收购得全谢山《水经》校本两三种?曾否提及董沛、薛福成编刻全校《水经》的事?(Ref·Feb·23日记)

1950年4月10日

瞿同祖先生回信(Ref·Mar·29)说:先文慎年谱记光绪十四年〔1888〕全年只有这些:

出棚,按试衢严等府。三儿宣治生,时八月廿三日,方考合省优生首场。(初名宣本。)是年托朱岳舲丈买得安沙萧家冲田地,建家庙,成先志也。任满奏陈建祠请假归里展祭。十一月到家,寓稻田巷。

瞿君说:

《年谱》中未提及编校全谢山《水经注》,收购《水经注》残稿本,及薛福成刻全校本等事。也不曾说及林颐山。

哥大图书馆无瞿氏的《诗选》《遗墨》;他有使豫使闽日记二种。哥大有《使闽日记》(光绪十七年五月充福建正考官,八月复放四川学政,十月到成都),但瞿同祖君查过,亦无我要知道的事。瞿君说:

“先文慎《年谱》所记极为简略,并不能据以否定先生的假说。恐须从其他材料来寻求证据。希望先生能有所发现。”

1950年4月13日

细考瞿同祖君所抄材料,我又细读林颐山原函的影摹本,我忽有所悟:

(1)林函虽是楷书,但涂改添注甚多,故须重抄清本始可寄出。原改稿作者留存在全校本里。

(2)林函中说的“编辑全校郦书”,“八月间禀呈编辑条例三纸,十月亲呈问答二纸”,以《瞿文慎年谱》证之,都不是光绪十四年(1888)的事。大概是十二年至十三年(1886-1887)的事。(也许还更早。)

(3)林函中说的三种本子(“王录本,所购本,陈氏藏本”)似是林氏自己收罗及转借到的资料。我从前猜是“夫子”或“宗师”所收购,所以说不通了。“所购本”是自己所购本。“王录”即王梓材重录本,当时宁波有几个抄本,颇不难传写。陈氏本即陈劢本。陈劢当时已八十多岁(生于1805),他交出此本后,似未收回去了。叶揆初先生收购陈本与重校本,大概都出于林氏原藏。(此条还有问题。)

(4)林氏对王录本大不信任,指为“伪造”,指为“大非可信之书”。然他所得资料实不够“编辑全校”,故此“编辑全校”的计划,大概不能不打消了。(林氏不信“重校本”为七校,只认为“重校以后,七校以前之本”。他信“赵校所引为真七校七。”如此,则编辑的工作须根本撇开王录本,从头做起。当日“五校本”未出现,此工作实无从下手。)

(5)第一个“编辑全校”计划打消之后,进士董沛始怂动薛道台出钱雕刻他校改的王梓材重录本!

1950年4月24日

托大通国民银行电汇1500给冬秀。

1950年4月25日

李孤帆给我寄的“缩本《四部丛刊》初编”440册,书录一册,装船直运纽约。三月廿七,船已到码头了,我托一家“经纪人”去办报关手续。到今天书一箱才运到我的寓中。

从香港到纽约,需时一个月多。从纽约码头到我寓中,需廿九天!

书价港币1750,孤帆给我六折,合1050元,运费等等共155·6元,两共合美金(以6·15计)196,其中运费及杂费只有美金 25·30,从船上运到我寓中,被经纪人敲去 33·50!

此是我第三次买“《四部丛刊》初编”,第二次买缩本。

海外得此四百四十册书,真如见老朋友!

1950年5月9日

我的左手无名指有点小病,至今已半年多了。(看一月廿三日记)先是睡醒时感觉麻木,后来日里也有时感觉麻木。二月以后,此指弯曲后即不能自由伸开,须右手去扳开。布朗医生与斯廷菲尔德医生商量,斯廷菲尔德医生是骨科专家,一听即知是扣扳机的手指。我今天才去骨科医院(58东街),请斯廷菲尔德医生割开手掌,抽去一小筋。

牛僧孺《幽怪录》:“隋唐间,巴邛人橘园霜后两橘大如三四盎,剖开有四老叟。二老叟象戏毕,一叟曰,‘君输我智琼额黄十二枝’。少顷,共乘龙而去。”

床上偶读南宋人胡穉笺注的《简齐诗集》二,《腊梅》诗首句“智琼额黄且勿夸”有此注,与“象戏”有关,故记之。

1950年5月11日

冬秀来信(五月一日)说她四月廿五已得到护照签证了。五月五日同江元仁先生去香港,住沈昆三家,候伴来美国。

1950年 5月 14日

胡适博士加盟普林斯顿大学 ①

--中国学者出任图书馆馆长

胡适博士近日加盟普林斯顿大学,被任命为葛思德东方书馆馆长。多德斯校长于昨日宣布。

同时,即将于今年七月一日加盟普林斯顿大学的胡博士还被提名为该大学图书馆馆员。

胡适博士一九一四年毕业于康奈尔大学,三年后获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之后任教于北京大学,先是哲学教授,后任英语文学系主任。

一九二八年,胡博士任光华大学哲学教授,后被任命为吴淞的中国公学校长。一九三一年,他被任命为国立北京大学②系主任,一九四六年出任校长,在此期间还出任驻美大使③。

其着述包括:《先秦名学史》《中国的文艺复兴》和《中国哲学史》。

葛思德东方书馆是美国第二大收藏中国图书的场所,藏书多达10万册。该书库是由已故(1948)的纽约工程师、承包商G·M·葛思德捐资建立的。

1950年5月17日

梁和钧兄说:冬秀已到香港,住沈昆三家中。(希尔卫公寓A2号,卡多利大街,香港九龙。)我计算她已到香港了,但没有得信。

1950年5月19日

得冬秀五月十二日信,说她到了香港(十日)。昆三家的地址是:内森路27C,九龙。和钧说,此是旧址,想他尚未搬家。

1950年5月22日

朱经农来谈。

经农说,他曾写二十封信向各大学找事,十五处回信没有事,只有五封信说信已转给主管学系,如有需要,再写信通知。

此事使我慨叹。

1950年5月23日

今天下午,陈通伯、温源宁、段茂、于焌吉从佛罗伦萨打电话来,力劝我去参加联合国文教组织年会。我很感谢他们,但我不能去。

1950年5月24日

萧公权先生(萧公权,华盛顿,西雅图之西北,第19号大街,5201号)从华盛顿大学来信说:

我承华盛顿大学约来任教,并参加“远东学院”十九世纪中国史的研究工作。到此方知维特弗格被奉为“大师”。因此研究的方法和观点都大有问题。如长久留此,精神上恐难愉快。

1950年5月26日

徐大春电告:冬秀决定搭泛美航空飞来,五月卅日动身,六月一日可到金山。大概直飞纽约?

写快信请张紫常、赵元任兄嫂、叶良才兄嫂,去接冬秀,使她没有入境困难。因明天到卅日,是“长假期”(卅日为“清明节”),我怕元任三家之中有全家出去玩的,故分写三封信,盼望有一家朋友在金山区域。

1950年5月28日

元任回电说他们可以去招呼冬秀。

我打电话给沈昆三:“领事和朋友将于六月一日在金山迎接胡夫人。”

今天是柏林苏俄区五十万青年男女大游行示威之日,居然有四十万人参加,居然没有敢侵入西方三国驻守区,居然平安过去了!(下午三时听广播如此。)

1950年6月1日

午后一点四十五分,叶良才从金山打电话来,说冬秀已到,她在电话上告诉我,一刻钟以前刚到机杨,一路平安,叶太太约她住两三天再往东来。

四哥:

民德兄回来,说起你的近况。这是第一次最可靠的音信,我们都高兴得很。但盼望你的身体果真很好。

在北京住了已差不多一年,才逐渐懂了些新政府的道理。这得力于观察现在的政策,同参读毛主席同几位重要人物的文章。最令人注意的是他早已有种种计划,而且现在大体上不甚改变地执行他的计划。至于共产主义的大着,实在不易懂,而且也还未懂。实际说,为了解现在国内情形,这种大着远不及文章与小册子重要。

你计划就业,现在已决定了没有?很挂念。妈妈很想去看你,这也不是易事,不知道究有可能否?现在世事变得太快,我们已赶不上,不摩登,而她差不多是上古时代的人。这对于她是很苦的。

我们在北京平安。朋友们也如此。现在一切比较安定,还可以做本行的工作。科学技术的工作人员,受影响比较少。至少表面上没有人来注意这些人。小三平安。

弟 圭 五月四日

大春兄:

承来信,至谢,附信二,请便中分送。再来北京时,请务必设法一叙。

弟 圭 五月四日

姐姐:

二月底得着茂记来的信,还有大春寄来的信。我们从前谈过很久。因为现在寄信不便,而且也没有新的意见可以告诉你,不知不觉地耽误了复信。我们都很挂念着你,知道你身体很好,稍微放心一些。还望你从大处想,宽心些,不要听别人的闲话。现在的世界变动得极快,人也不由得不跟着变了。个人哪有什么力量?若是还用老办法来应付一切事,绝没有不犯错误的可能。有时候我真想你最好来同我们在一起。

小三的情形请你千万放心。他看明了情势,一定要离开,去华北研究部。当时朋友们都替他反复考虑,可没有反对他去的意思。我起初有点担心。他得的津贴,可以维持相当好的生活。我常见着他,觉得他相当快乐,身体也似乎好些。现在反觉得他的原来的办法是相当有远见的。他也快毕业了,毕业后可以就一个适当的事。现在去研究部的人更多,如游国恩、韩寿萱夫人等。

北京的生活还是那么舒服,物价两三个月以来没有波动,有时候还下落了。

回来过久了,才逐渐懂了新政府的政策与道理,回想起茂记的时候,我们两人可以说都是一窍不通,全是瞎子。可惜不在的环境,没有这么好的观察机会。因此我劝他再不可疏忽了,要多看看那些新出的重要的小册子,必须要明白实际情形。否则等于在坎坷的道路上赛跑,而反而硬不肯地睁开眼,危险得很。

家乡的情形不很明了。我只知道淑姐等都有饭吃。这已是放心的事。

弟 圭 五月四日

1950年6月13日

借得宋以忠夫人下列各书:

(1)《颜氏家训》(抱经堂本) 7 Vols·〔卷〕

(2)《安阳发掘报告》(1-4) 4 Vols·

(3)《心史丛刊》(1-3) 3 Vols·

(4)《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孙楷第)  一册

(5)《儒林外史》(亚东本)      全二册

(6)《老残游记》(亚东本)      全一册

(7)《镜花缘》(亚东本)       全四册

(8)《晚清小说史》(阿英)      一册

(9)《红楼梦》(新文化社)      六册

(10)《薛丁山征西》 (达文书店)   一册

(11)《今古奇观》(世界)       全一册

(12)《续今古奇观》          一册

(13)《三续今古奇观》 (建文书局) 一册

(14)《五续今古奇观》         一册

又承宋以忠夫人赠我

胡适《中国文学史选例》(北大) 一册

后来又借了《太平广记》全部。

胡适

1950年6月14日

今天房北楹及其夫人杜联喆女士与何兹全来谈。

房夫人说起他们有个买中国书的计划,我颇感兴趣。他的地址是:房夫人,纽约(63),沃尔多大街3604号。

1950年6月21日

今天牙齿作痛(上左最后座牙),无聊中翻看上海排印的《五续今古奇观》,这也是坊间抽印的“短篇小说总集”的一部,其中材料往往出于“三言”“二拍”。

今天我特别注意王本立《天涯寻亲》一篇,其中写明朝北方“差役”制度的可怕,特别写报充“里役”之种种痛苦,真是重要史料。(王本立之父王珣,是北直隶文安县广化乡的里役,不堪其苦,弃家逃亡,二十六年不敢回去!王本立寻父,到海上田横岛,看那地方“赋役烦苛,人民避徙他方”,他叹道:“只道我爷避役远出,不想此处亦然。四海之大,……不知可有不困于役的所在!……”)

1950年6月23日

我前年曾引《列子·说符篇》里的“亡”的故事作“《水经注》疑案”的引子。我当时曾想,这个故事似在先秦书里见过,但记不得什么书了。前几天,我在《吕氏春秋·有始览》的《去尤》篇寻得,我很高兴。

世之听者,多有所尤。(《治要》39有注“尤,过”)多有所尤,则听必悖矣。东面望者,不见西墙。南乡视者,不睹北方。意有所在也。

人有亡者,意其邻之子〔窃之〕,视其行步,窃也。颜色,窃也。言语,窃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也。

〔俄而〕抇(《治要》39作“掘”)其谷(《治要》有注“谷坑”)而得其。他日复见其邻之子,动作态度,无似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