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礼心中有了思量，他稍微凑过去一点，挨着姚欣悦坐，拉着她一只手的手臂，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目光清澈，“妈妈，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想让我一直这么担心你的对不对？”
姚欣悦看着自己儿子这么懂事的样子，目光里露出欣慰，她抬手揉了揉顾容礼的脑袋，语气故作轻松，“没有什么事情啊，是你多虑了。妈妈现在准备去医院看爸爸了，你先在家里休息好不好，下次我再带你过去。”
她待会儿去医院了，一定犟不过肖助理会被他拉去缝合伤口，到时候就瞒不住顾容礼了。
她单手揉顾容礼的姿势有些古怪，稍微扭转了一下身体让这个姿势显得更自然一些。
在她眼里顾容礼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让他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
他一定会吓坏的。
见顾容礼又朝自己凑近了些，姚欣悦担心自己手上的伤口被他看到，又或者她和肖助理的动作被顾容礼误会，微微往后撤了点。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但落在一直悄悄关注她的顾容礼眼中，有问题的嫌疑就更大了。
顾容礼脑袋光极其灵光，他嗅到了姚欣悦身上的血腥味，嘴唇抿紧的样子和顾云琛小时候如出一辙，尽管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气势就已经比得上顾云琛的十分之一了。
尤其是他那张和顾云琛极其相似的面孔，让姚欣悦迷糊间差点以为见到了顾云琛。
“妈妈你是不是受伤了。”
顾容礼抿唇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严肃。肖助理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挺起脊背。
“没有的，你别担心……”姚欣悦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容礼就直接来了一次突然袭击。
突然到姚欣悦和肖助理两个成年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没能拦住他。
他抓住姚欣悦的另一只手的手腕，就着这股力量冲过去，将她被肖助理握在手心的手指看得一清二楚。
同样清晰的，是她手上缠绕着的纱布。
纱布是刚换的，被肖助理按着，出血量没那么大，只在伤口的位置有血迹渗了出来。
“……”
顾容礼陷入沉默。
姚欣悦正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了司机的声音，她看向顾容礼，还没说话，就被顾容礼打断。
他冲姚欣悦露出灿烂的笑容，“妈妈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
姚欣悦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沙发上的顾容礼有时候，自己的孩子乖巧到连她自己都心疼得不得了。
有顾容礼在的时候，姚欣悦身上的气势就没那么骇人。但出了别墅之后，她周边的空气蓦地冷了下来。
姚欣悦坐在后座，肖助理依旧坐在她身边紧握着伤口，相对于姚欣悦的面色无常，他额上不断渗出冷汗，眼神闪躲，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来暖一下气氛。
就在车子里已经冷得肖助理想搓手取暖的时候，姚欣悦淡淡地开口：“冷亦峰的死因是什么。”
她的语气不像在问一个这么沉重的问题，语气平淡，像在问平常的事情。
肖助理低着头，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她，“医生说，他已经检测出胃癌很长一段时间了，因为一直不肯治疗，所以从前期拖到了中期，现在基本已经没有救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姚欣悦的瞳孔颤了颤，胃癌。是因为总是不规律饮食，时常忘记吃东西才引起的吧。
她听冷亦峰提起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什么都不想做，当时只是一笑而过。
现在想来，或许他真的有一段时间沉沦在过往，被过去的事情绊住脚步，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一步都没办法往前迈进。
竟是她误解他了。
肖助理看了一眼姚欣悦脸上复杂的神情，他大概也能看出一些自家夫人和冷亦峰之间奇怪的相处方式，提起冷亦峰的时候他总是叹气，为这个天纵英才但是又英年早逝的男人叹息。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只吃防止扩散的药，其他的治疗一概不做。”
“这也是他的肾源为什么可以移植给总裁的原因，医生已经检查过肾源了，确认无误才进行的手术。”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唯一没想到的事情，是他居然死在了手术台上。据说是因为手术中控制不住的大出血，抢救到最后还是没能挽回他的性命。”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添了一句，直到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句话的不妥。
“听别人说，之所以救不回来是因为他几乎没有了求生的欲望，他的身体放弃了他，所以医生也无能为力。”
看着姚欣悦僵硬的神情，肖助理恨不得打烂自己那张嘴。
叫你乱说话。
姚欣悦听着肖助理的话，几乎是句句扎在她心上。她喃喃自语，嘴里的话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为什么……会没有求生的欲望呢。”
所以说，他才会把场地选在那个地方，也把她留在了那里。
她回想起在房门彻底关闭之前看到的那双眼睛。含着淡淡笑意，又带着些莫名的释然。
现在想来，或许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姚欣悦在心底重新否认了自己的这个猜想，是比这更早之前。
许是在他查出胃癌之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车子的窗户没有关紧，留了一道不浅不深的缝，风从那个缝里钻进来，吹起姚欣悦的发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肖助理看向那道缝隙，或许对于冷亦峰来说，现在的他，就是存在于姚欣悦心头上的一丝缝隙，容忍他占据一席之地，但也不断地牵扯着她心头的痛处。
有他在的地方，疼痛与回忆，如影随形。
姚欣悦望着外面的景色，忽然就想起了冷亦峰拉着她手时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