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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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疯狂的资本

三月初八,张祥抵达海通没几日,顾温突然从宁阳赶到海通。

“顾管家,你怎么来了。”

“嗨,甭提了,蔡生廉是疯了,大肆在秀州、钱塘、临清等地哄抬物价,买断行市,兰陵也受到了波及。前番李义清还亲自到了宁阳找老爷,问咱们在海通帮着王大人做什么,还要咱们别蹚浑水,小心引火烧身。”

“他这是在逼咱们。”

“可咱们在海通买地,跟他兰陵刺史有能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虽然李义清是户部放的缺,江淮也是户部的老巢,南北平日里不对付,但真要出事,都是一窝的害虫。

眼下江淮道顶着几十万盐工这个摊子,朝廷要安置,地方上和盐商不想撒手,现在就僵着耗着。王曦照在海通硬着头皮安置盐工,肯定是触怒了盐铁司。

李义清虽然受惠咱们在兰陵这些年的活动,有些政绩,但他毕竟是户部的人,关键时刻咱跟他不是一条船上的,他会翻脸并不意外。

眼下咱们在海通买地的消息刚刚传开,他们还闹不清楚咱们买的什么地,只以为咱们是在帮王曦照,其实也是帮他。所以虽然不干他的事,但咱家业和根基在兰陵的地盘上,那就跟他有关系。

至于蔡生廉,兰陵虽然是李义清当道,但不是其他州县,有一方独大的财主,有一盘散沙的财主。

兰陵的粮市、布市、畜市、油市、盐市、杂货几大市跟咱们都有协议,允许他们赚钱,但不准暴利涨价。尤其是粮市,各县都在咱们手里,咱们不抬价,除非蔡生廉低价砸,或是顶着违约金,让兰陵的大户撕毁跟咱的契书,否则他来攻兰陵涨价,就得崩碎一嘴牙。

至于银市,咱们早让给了刘岩镜,最多是把刘岩镜打个半死不活元气大伤,但这样一来就便宜了咱们,所以蔡生廉在攻陷钱塘、临清等地之前,不会攻咱们。

但咱们也不得不防蔡生廉先攻咱家,刘岩镜来个见死不救,坐山观虎斗。

尤其是现在这当口上,咱们花的都是铜钱,一旦铜钱周转出现问题,蔡生廉再买通了兰陵的几个大户,撕毁了契书,顶着违约金来挤兑,咱们可就难办了。

而且借给周晟的五万两银子,多半三五个月还不了账,海通买地又给搭进去了一些。眼下咱家手头的银子已经不多,可换不了多少铜钱,到时候蔡生廉再把铜钱兑白银价钱往下一做,咱们可就亏大了。”

“少爷,那咱们怎么办?”

“得看刘岩镜的态度,兰陵的好处是刘岩镜与咱家已经切割了市场,所以蔡生廉攻兰陵,攻刘岩镜,得花大力气,攻咱,他也得花大力气,各个击破没有可能,如一起攻,他更攻不动。

咱们守是守得住的,但就怕他收拾了钱塘、临清之后先来攻咱家。所以在蔡生廉攻咱们之前,最好联合刘岩镜、临清、钱塘去攻蔡生廉,把水搅混了再说。”

从去年兰陵的筹款量判断,刘岩镜去年借给周启的钱款不会多,蔡生廉金融攻击兰陵是场硬仗,跳过兰陵先打钱塘、临清是明智之举。

解决了兰陵和临清,兰陵就给临清、钱塘、秀州在地理上两面合围,兰陵的西面是金陵,北面是长江,过江后是扬州的地界,实际上是三面被围。

一旦蔡生廉坐断了临清、钱塘、秀州的市场,兰陵的经济总量根本敌不过三州,蔡生廉一通抬价,兰陵的资本和货源就得涌向外地。

待等抽空了兰陵,蔡生廉再把价格和资本运作成本打会原形,这个时候已经掏空的兰陵,将不得不面临钱货奇缺的局面,到时候大户就得向沈家借款,蔡生廉再趁虚而入,煽动大户顶着违约金来挤兑,百通利票号就得倒闭。

而且现在沈云卿正是用钱的当口,资金或是借给了周晟,或是给了王曦照买地,现在还要安顿灾民,蔡生廉主动来攻,他倒的比刘岩镜还快。

“顾管家,我看这样吧,今晚我写封信,你带给我爹。让爹去找刘岩镜探探口风,如刘岩镜松口,咱们就先想办法稳住局面,如刘岩镜不松口,我再另想办法。”

“那好,我先回城里等着。”

沈云卿琢磨着蔡生廉如此声势浩的攻城略地,定是女帝与怀王达成了默契,默许了怀王薅江南的羊***着破产一批富商。

但怀王可不是蔡生廉,怀王要的是结果,蔡生廉干的是过程。怀王不会给名单,指名道姓的要对付谁,而且经济链条中这也不现实。

所以蔡生廉是搂草打兔子,大鱼小虾一网净,即便是误伤无辜,那也在所不惜。

兰陵又是户部的急先锋,做对了那么多年,蔡生廉肯定要来攻兰陵。兰陵的情况又特殊,单纯围攻刘岩镜打不动,只能先攻他沈云卿,搞掉了中下级市场,才能动刘岩镜。

换做是一年前,沈云卿根本不惧蔡生廉全力一战,但现在是他最虚弱的节骨眼上,蔡生廉先攻他,情况要棘手得多。

交代了顾温,让他回客栈先等着。沈云卿骑马去了泰县,张祥正与工部在宁阳的工匠考察泰县的盐碱土地。

见到张祥时,数张简易的木桌上摆满了白色的瓷碗,飘着或深或浅的蓝色。

“张大人,您真是好兴致啊。”

“你来的正好,此种药水能否多弄一些给本官。”

“怎么,张大人还想在其他地方推广此法?”

“如能在浅蓝盐碱地上种上粮食,全国可增数千万亩良田,何等之丰功伟业。”

沈云卿就发现,这些皇权思想下的当官儿的,只要想利用你,就喜欢给你戴高帽子,标榜成道德楷模,却绝口不提其他。

“张大人,在下正有一事询问,能否借一步说话。”

“那好,随我来。”

张祥欣然允诺,二人在田间行走片刻来到无人处,沈云卿接着刚才话说:

“张大人,江南水泥开禁已有七八月之久,据沈某所知,现有二十余人从沈某这里获得帮助,那就是七十万两白银,这笔银两现有多少假银两,多少真白银,张大人可知道?”

“此事由陛下内司府掌管,本官倒是不知,你不是想提走当初的那一成银子吧。”

“那沈某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沈某刚刚得到消息,蔡生廉在江南发疯,正在钱塘、临清等地兴风作浪,一旦被其搞垮了钱塘、临清,下一步就是收拾兰陵。

三月前沈某才借了五万两白银,三十万贯铜钱给三殿下,今年开年又给了王刺史二十万石稻米,几十万贯铜钱买地,现在又要开荒种地,养几万十几万口人,我沈家就是再富裕,也经不起里里外外流水般的花钱。

这蔡生廉万一在兰陵兴风作浪,我百通利票号现在可经不住他折腾一回就得完蛋,您说我能不着急吗。”

“蔡生廉突然发难,想必是得到了怀王授意,此事确实棘手,那你是要从内司府提钱?”

“这个节骨眼上,陛下她的金银珠宝多半也给圈进了忽喇人的交易,沈某此事去向皇帝催债,这不是让沈某自找麻烦吗。”

沈云卿阴阳怪气,张祥讪讪发笑:

“看来你还知道些自知之明。”

“张大人,这话说的难听了吧,沈某为陛下分了那么多忧,陛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你要怎样?”

“现在陛下是钱和货都给不了,让蔡生廉停手恐怕也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强行将铜钱对白银的官价抬上来,抬上来之前,沈某把手头的银子兑成铜钱。”

“这恐怕不行吧,户部是不会答应的。”

“户部肯定会答应。”

沈云卿肯定道,张祥思来想去琢磨不透,遂是问:

“你怎知道户部一定会答应?”

“不是户部一定会答应,而是蔡生廉暴起之初,户部为了避免损失断然不会提升铜价,但如果蔡生廉肆意疯狂扩张,逼急了户部,就只能让铜钱提价,先保江南的铜价。”

现在白银兑铜钱的官价是一两兑七贯两百文,民间的价格在六贯九百文到七贯四十百文之间倒汇率。

而四年前民间的最高价才六贯七百文,最低价是六贯二十百文,官价是六贯五十百文,铜钱比现在贬值了七百文,起因正是江南、两湖的干旱,导致米价暴涨。

但这种暴涨和货币贬值,对经济本身是不利的,但是对囤积居奇投机倒把者是有利的,因此即便江南、两湖的旱情今年全面环节,并恢复往年产量,铜钱仍然不会升值。

这其中有两个方面原因。

其一,铜钱贬值对江南有利,对江淮盐商集团无利,因为盐商集团以持有铜钱为主,兑换白银的主力市场在江南,他们需要讨更多的铜钱才能兑换白银,如果铜钱升值,盐商兑换白银需要讨的铜钱就少。

其二,是现在的铜钱购买力本身就是畸形的,铜钱价格被人为贬值,只有贬值,在朝廷收紧铸钱的背景下,商人才能赚到更多的铜钱。

而江南商团白银持有量大,铜钱持有量远不及江淮,但是中国人都有个毛病,喜欢囤值钱的保值产品,白银比铜钱值钱,因此江南商人更倾向于用铜钱对冲市场,从而得到白银。

基于以上两点,户部短时内不会让铜钱升值。

但如果蔡生廉持续在江南横行,让物价暴涨,又会让铜钱急速贬值。

因为老百姓个人持有的铜钱货币是相当有限的,当商品价格暴涨,老百姓的购买需求被抑制,当商品的消耗被抑制,紧接着会影响生产链,生产链停摆,商户和生产者陷入瘫痪,资金周转失灵。

要重新盘活市场,就只能以比蔡生廉更低的价格出货,那好,你压低多少,蔡生廉把市面上的货吃掉多少,直到市面被蔡生廉控制,这些个财主富商手头的弹药也就打光了,就剩下白银和铜钱。

这个时候蔡生廉再买通当地的大户,去挤兑提款,而铜钱的贬值,让铜钱兑白银需要支出更多,所以蔡生廉会让大户将存银兑成铜钱,先搞垮钱庄、票号的铜钱流动性,然后再通过市场,把物价往下做,让铜钱复位,再逼着大户们用升值的铜钱去兑白银。

这一前一后,做多市场物价的成本,最后通过兑汇转嫁给了当地的钱庄、票号,甚至老百姓,蔡生廉还能倒赚一笔。

所以只要打下了兰陵周边州县的市场,蔡生廉不但不亏,还能急速膨胀。这个时候再收兰陵,沈云卿跟刘岩镜加起来,都不及蔡生廉三分之一的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