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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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亏本生意好买卖

翌日中午,沈云卿抵达州衙递上了名帖,闻讯沈云卿上门,李义清最先想到的是昨日去找刘岩镜一事,遂即安排在州衙后堂见面。

“宣德郎真是稀客呀,今日怎有空来州衙做客呀。”

“实不相瞒李大人,沈某今日是给大人送来一个赚钱的门道,就是不知李大人可否有意。”

话音刚落,李义清脸色一沉,义正言辞道:

“宣德郎,州衙公堂之上,堂而皇之与本官商谈牟利之事,你居心何在。”

“李大人,不妨先听下关说完,至于是否为违律,李大人再做定论也不迟。”

“哼,讲。”

李义清一派大义凌然,像极了公正廉明大爱无私的贤良循吏,实则是道貌岸然故作姿态。

沈云卿酝酿片刻,重新组织了已经打好的腹稿说:

“敢问李大人,兰陵的役囚有几何?”

“你问此事作甚?”

“按大岐律,役囚当服劳役,劳役所得获利皆归州府所有,而无需上缴,因此劳役所得多少,实际上是归州府调拨,但时多时少并无定数,下官说的不错吧。”

“那又如何?”

“沈某有个办法,可让役囚为州衙带来一条财路,还能令役囚赚得钱财,就是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哦,天下还有此等好事,本官倒是想听听,若是不中听,小心本官参你。”

“呵呵,中不中听李大人别忙着下定论。据沈某所知,近些年抓获的役囚多数都是逃难的灾民,进而变成流民,因流民增多而使地方生乱,治安恶化,故而判以劳役。

不说全部吧,至少大多数役囚并非大罪大恶之徒,故而囚与不囚本在两可之间。

但是自从朝廷式微,国帑日渐凋敝之后,役囚反而成了各地州衙获利的来源,故而役囚的判罚逐渐从重,有甚者乞讨也被抓,实为大不应该。

沈某今日并非来翻旧账,只想就事论事,让此局面有个转圜的余地,既能让地方收益,也能让衙门和朝廷的脸面过得去,更重要的是让这些役囚早日团聚。

故而沈某想将代为将这些役囚赎出,代为所用,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什么啊,你要赎役囚?”

李义清闻讯匪夷所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人赎囚犯还能牟利的。

当然,衙门实际上干的就是剥削囚犯劳动力的生意,只不过从来没有谁主动上门,还如此大言不惭的要赎役囚牟利。

“沈云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沈某当然清楚,如果李大人担心役囚再次生乱,沈某可做保人,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义清目光审视着,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沉默了片刻,缓和了口气,李义清说:

“宣德郎,你可要知道,本州的役囚可不在少数,所犯律法轻重不一,判罚刑期有长有短,这笔赎金可不少啊。”

“沈某既然愿意赎人,钱的事自然好说,只要李大人行个方便,沈某愿用白银赎出兰陵的役囚。不过,还望李大人秉公办事。”

闻讯“银子”二字,李义清眼色迅变,忙是说:

“呵呵,宣德郎大可放心,本州自然会秉公办理,但不知宣德郎做得什么生意,能有如此大的赚头。”

“实不相瞒李大人,去年正月间两位殿下南巡,从沈某手中借走了一笔钱财,并答应用忽喇的牲畜抵偿,故而沈某在海通买下了土地,准备饲养这批牲畜。

而养牛羊需得草料,那海通本就是煮盐场,圈着大量的草地,沈某正好将役囚拖家带口拉去海通安置。”

“仅仅只为养些牲口,不为其他?”

“哦,种些粮田在所难免,织布染布也能赚些锱铢,仅此而已。”

“不会吧。本官听说,宣德郎最近在海通搞出好大的动静。海通刺史王曦照与户部侍郎张祥,在海通安置盐工与灾民,据说是宣德郎出的钱粮,莫不是你在海通另有谋划。”

“李大人明鉴,沈某是在海通买了些土地,但岂能安置数万人。至于传言沈某资助以钱粮,其实那是都是王大人向在下借的。待等灾民安置后,从地理种出了粮食,便会还给沈某。”

“不对吧,据本官所知,海通可耕良田所剩无几,何来公田安置数万人。”

“有自然是有的,据沈某所知,海通尚有公田数百万亩,足以安置数十万灾民。”

“什么啊,数百万亩公田,宣德郎,拿本官寻开心呢!”

李义清厉色道,沈云卿继续说:

“沈某何必与李大人戏言,若非海通有公田,王大人、张大人又何必在海通兴师动众安置灾民,陛下又何必在海通推行盐政,安置盐户,不正是看中海通有良田数百万亩,足以安置数十万人。李大人,您说呢。”

沈云卿一席话,堵了李义清一个结结实实,如果海通没有公田,安置十万盐工,数万灾民谈何容易。但李义清岂能不知海通的情况,哪里还有公田能用于安置几十万人,就是几万人都安置不下。

但现在张祥、王曦照二人在海通干的不正是安置灾民吗,可要是没地,怎么安置。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李义清改口说:

“依宣德郎之意,海通当真有几百万亩地?”

“有没有,待等今年夏天地里长没长粮食,不就知道了。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沈某现在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变不出地来,不是吗,李大人。”

沈云卿措辞颇为简练,毫无空子可钻,李义清顿感棘手,继续问吧,永远没什么干货,不问吧,又不甘心。他干脆老生重弹:

“宣德郎,江淮的摊子依本官看,你还是少管的好。江淮可不是江南,江淮的盐商厉害着呢。在江南,你好歹在本官治下,对地方,对百姓皆有功,江南的士绅都敬你沈家三分。但是过了江,可就是盐商的底盘,有个三长两短,本官可保不了你。”

“多谢李大人提点,沈某自会当心。我看,还是继续谈谈赎囚之事,尽早办妥了的为好。”

李义清的言外之意,江北他管不着,但在兰陵的地盘上,只要对他李义清有利,他给你三分面子,但过了江出了事,跟他没关系。

由于江南江北两地的历史原因,盐商和江南商帮自古不是一路人,盐商更多依附户部,江南商帮投机主义盛行,谁有利靠谁。所以江北的局面往往能拧成一股绳,江南都是各管各的。

但江北也不敢轻易过江,江南的商帮虽然各自为政,但江南的富庶顶半个江山,乱起来,终究是朝廷出面。

而盐商还不同于江南商帮,盐商的势力庞杂,动起来都是按几十万人算,这在朝廷面前显山露水,显然并不明智。

同时江南商帮也不轻易过江北上,去了就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回,给盐商稀释消化。

因为盐商的关系紧密,外来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真要是进去了,就是给你慢慢消化掉。

海通就可见一斑,没有盐商和当地官僚系统的配合,政令推不开,就连地都没人敢种。

李义清终究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很快让司法取来了卷宗,核算兰陵役囚的总数。

这里的“司法”,不是现代司法体系的概念名词,就是六曹之一的官职,与之相对应的五曹分别是,司户、司士、司兵、司仓、司功,现代“司法”一词的出处正是源自于此。

司法主典狱、刑案等,掌管一州的法律及官司,作奸犯科者最后都经由司法勘合,最后入狱。

兰陵大牢及各县共计在押有八百七十九人,其中超过八成是当年江淮道逃难来的。这个比例在当下相当之惊人,按犯罪率算,那已经是百分之零点几,但实际情况复杂得多。

这些个役囚都是逃荒的流民,被抓者十之四五拖家带口,一些还在兰陵,一些回了老家,少部分继续去外地流窜。

绝大多数都不是严重的刑事案件,无非是为了生计,实在要不到饭,只能去行窃偷盗,乃至去做三只手,或是加入讨饭帮会。

总而言之,绝大多数役囚共同特征都是灾民和失地农民。

这个世上除了极少数有一些“天赋”的,没人生来就该讨饭偷盗,大都是迫不得已而去犯法。

当然,不同时代有不同衡量标准,放在近现代,这显然是不对的,但在当下合乎绝大多数的情况。

役囚根据犯罪轻重,判处三个月、六个月、一年,至三年劳役,地方州郡为了牟利,抓进来后至少判一年。

同时律法也明文规定,允许家人出钱赎人,所谓赎,其实相当于现代的保释金。如果监外再度犯法,可立即收监。

一年的赎金在江南是二十石的稻米,两年是三十五石,三年是五十石,二十石差不多是一亩地十二年的纯收入。

自耕农有授田和公田,少则二十多亩,多则三四十亩,实际上因为土地兼并,并没有这么多。

因此二十石的稻米多数自耕农都无力支付,更别说失地农民和灾民。当然,各地情况略有差异,穷的地方赎金要低得多,但如果赎金没有震慑力,无异于是降低了犯罪的门槛,促使更多人犯罪。

赎出这批八百多人,足花了沈云卿两千一百多两。

役囚刑期内做工所得仍归沈家所有,沈家包吃包住。当然,吃住条件肯定是要比监狱工地好得多,有亲属的帮助寻亲,但前提是得迁徙往海通。

刑期满后可得海通官府授田,一应待遇按海通迁民待遇相同。

然在李一清眼里,这笔账怎么算沈云卿都亏本。但李义清算的是账面,沈云卿算的是边际效益,怎么算,这笔生意都不亏。

从兰陵提人花了两日时间,沈严良得悉说通李义清后,遂即赶赴金陵去找高彭贵,将金陵的役囚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