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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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庒县风波(7)

待到王曦照见到沈云卿时,他被关在单独囚室中,睡在地面上,连个草窝都没有。

睡梦中隐隐听到有人再唤,沈云卿睡眼惺忪睁开双眼,透着火把昏暗的微光,见到王曦照隔着牢房站在过道中。

“王大人!”他忙是起身上前去:“王大人你怎么来了。”

“虞童将你关押于此,本官前来问明详情。”

“王大人,昨晚这火来的实在蹊跷,这火是昨晚后半夜便烧了起来,他虞童天不早便来拿我,其中分明有鬼。”

“此事尚未调查,暂不好定论。我只问你,各乡各村可有百姓因火遇难。”

“顾温没跟大人您说吗?”

“顾温说并未有人害命,但本官担心顾温受你所托,所言不实。而且‘亲着言不足为证’乃律法所限,故而顾温之辞不能为凭,需得实地详查。”

沈云卿算是明白了,王曦照担心顾温护主,亦或是沈云卿授意,再有就是调查不到位,不能证明顾温说辞的可信性,再就是法理上也站不住脚。

听到这里,他说:

“王大人,起火处远离附近各乡,大火不久,沈某便令顾温知会各乡迅速向东转移,因此不应有百姓因火身亡,还请大人详查。”

“请沈公子放心,本官定会秉公办理此案,若是真有歹人纵火,本官也定当将其捉拿归案义正视听。”

昨晚那场大火烧起来之初,位于两个乡的中间,隔着小二十里地,只要转移急事,不应有人因大火身亡。

但沈云卿千算万算没料到自己不懂法,被虞童所算计,所以日后再被缉压期间,若是虞童耍什么手段,出什么幺蛾子,就很难说了。

当晚王曦照细问了来龙去脉,翌日独孤三人赶到庒县探监。

与此同时,王曦照、虞童各自上书,王曦照同时给节度使汪晨贵、工部、刑部去文,要求提人,虞童则给刑部、户部、汪晨贵去文。

虞童给刑部、户部去、汪晨贵文很有意思,给刑部和汪晨贵去文表示同意王曦照提人,但是给户部去文是强力要求将人扣在庒县。

汪晨贵接到王曦照、虞童来函,得知庒县一场大火烧了高粱地,汪晨贵其实并高兴不起来,他虽然不希望沈云卿给他制造麻烦,但是眼下这档口,谁把高粱地烧了,皇帝也惹不起。

由于江淮形势的复杂,汪晨贵未做回复,火速差人去往神都请示怀王。

这件事已非单纯的刑事和民事财产案件,而是牵动户部、吏部、工部、皇帝、盐商的政治事件,火弄不好就是盐商让烧的,这个档口上无论有无证据,放人和转移人都不合适。

但汪晨贵转念一想,万一沈云卿死在了庒县,这件事更麻烦,即刻又以事实不清为由,令人前往庒县调查,先把人保护起来。

就在庒县大火数日后,王曦照、虞童上书神都前的一天半,一封加急密件送达女帝的案头。

这天已是深夜,由于腰包见鼓,高粱政策的未来预期收益,女帝最近兴致颇佳,经常熬夜到深夜,日处理的批文数量前所未有的增加了三成,可谓是干劲十足。

“陛下,江淮密报。”

欧阳羽小声说道,递上欧阳龙菲的密件置于女帝面前。女帝拾起瞥了一眼,确定火漆完好,边拆边说:

“今日并非常日,龙菲从江淮来函,莫非海通出事了。”

“兴许是另有发现。”

“嗯,但愿吧……”

女帝意味深长道,心里琢磨着沈云卿也许又搞出了其他什么赚钱的门道。

待等拆信后细看,女帝脸色遽然一沉,额上的秀美起伏不定,甚至脸颊隐隐可见肌肉抽搐。

“沈云卿,真是好大的胆子!”

女帝怒不可遏,怒将密函拍在桌上,欧阳羽不明所以忙不迭问:

“陛下,海通出了何事?”

“这个下三滥的狂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直就是无赖!”

公孙芸惠咒骂不断,欧阳羽仍旧不解:

“陛下,莫不是沈云卿又在江南惹出了祸端。”

“你自己看。”

女帝示意欧阳,欧阳羽取过密函,细看之下脸色陡然诡异离奇,不免吃惊说:

“这简直,简直就是个无赖呀,这等苦肉计,竟不惜破费数万铜钱,做出来此等事来。”

“哼,而且朕还不得不保他,他真会挑时候。”

“那陛下的意思是?”

“呵呵。”公孙芸惠冷冷一笑,脸色阴沉的厉害:“朕若未料错,沈云卿是想藉此苦肉计,栽赃嫁祸于庒县县令。

如此一场大火烧了高粱地,而又正值朝廷高粱开禁的当口上,朝廷若不表态,便是怂恿户部与地方抵制高粱开禁,故而朕必然要以庒县县令治理地方不利为由将其革职,而后或是另派县令或是悬空,如此便轻易帮他搬掉了绊脚石。

他却不曾料到,朕在暗处却还有一支人马日夜盯着他,这点伎俩岂能瞒过朕。”

要说沈云卿不懂法那是自找的,现在涉密不严被皇帝知道了,那就更倒霉了。

这把火怎么烧起来,还真是沈云卿自己最清楚。

而且这把火放的很有技巧,选在两个乡之间,距离最远处,附近有水渠与小河,很大程度上遏制了火势的迅速蔓延。

同时用了延迟导火索,上半夜点的火,下半夜才烧起来。

而且纵火当天还在各乡各村搞了Part,所以村民都集中去了乡里,田间地头根本没人,因此绝无烧死人的可能。要说伤了什么性命,那也只能是田间地头的野生动物和昆虫倒了血霉了。

他盘算的很好,皇帝全力推动高粱种植,缓解公田危机,这个当口上庒县一把大火,烧了高粱地,势必惊动朝廷各方势力,皇帝总得表态。

而烧毁高粱地,本身算不上什么事,但问题是牵扯国家战略,就是大事,于是这把火就会成为罢免虞童的借口。

原本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沈云卿却不知道,背地里有着一双眼睛始终盯着他,于是原本做的天衣无缝的勾当,曝光之后就成了下三滥和无下限。

说起来,这档子事还真他妈的不地道,不上路,难怪皇帝都忍无可忍。

“陛下,那现在怎办?”

“还能怎样,高粱一事本就不顺,其如此而为,本意是为加速推行,现在若不帮他,朕岂非更加被动。”

“但奴婢担心,此人邪门的厉害,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怕是令其得逞,日后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故而也不能便宜了他,待等王曦照、虞童上书送抵神都后,朕再收拾他。”

公孙芸惠恼火不已,本以为沈云卿是个可用之才,但近些年干的事情却是愈发的下三滥和没底线,阴的损的没他干不出来的,而这种没底线的人,往往最不容易控制。

于是后天早朝散后不久,工、户、刑三部陆续接到王曦照、虞童上书,最终无一例外推到女帝面前。

“启禀陛下,庒县大火事发蹊跷,苦主沈云卿反被缉压,不合法度,还请陛下派员明察,义正视听。”

不明真相的林毅贤为沈云卿鸣冤叫屈,户部尚书卢希彭不出意外地唱反调:

“陛下,庒县大火涉及田亩数万,百姓伤亡不详,沈云卿有不可推卸之责,当尽速查明,以定其罪。”

“卢大人,这数万亩地皆为沈云卿一人所有,一夜间说烧就烧,沈云卿所受损失不计其数,现在反要定其罪,这是何道理。”

林毅贤据理力争,卢希彭很是理直气壮说:

“林大人,如此一场大火,伤及百姓无数,即便烧的是沈云卿的田,但那些佃户却是为沈云卿种地,百姓若有伤亡,岂能不究沈云卿之罪,更何况百姓因灾而亡者,又找谁人讨回公道。”

林、卢二人争执不下,刑部尚书田诚闷声不响,他琢磨的不是如何给沈云卿定罪,而是这件事本身就事论事,不足以定刑案。

自然火灾造成的人命伤亡,最多也就是判罚关系责任人赔偿损失,所以怎么定罪,沈云卿都不构成刑事案件,而是民事和经济案件。

当然,前提是田诚不知道内幕消息。

林、卢二人互不相让,这时女帝却问田诚说:

“田爱卿,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启禀陛下,首先得查清此火是无名野火所致,还是人为纵火。倘若是无名野火,造成百姓罹难,纵然非沈云卿之过,但沈云卿仍得承担死难百姓之抚恤,毕竟田是他的,大火也因其田而起,故而沈云卿当赔偿抚恤。

但如若是纵火,无论有无造成百姓伤亡与财物损失,都一律按蓄谋杀人审案,视情节轻重定罪,最高可判死罪。”

“既如此,着令海通刺史王曦照清查此案,以安地方民心。”

“臣领旨。”

田诚话音未落,卢希彭截话说:

“陛下,臣反对由海通刺史王曦照清查此案。”

“哦,这是为何?”

“陛下,王曦照与沈云卿关系非同寻常,不免有徇私舞弊之嫌,应由庒县县令虞童,或另择官吏调查此事,还请陛下明鉴。”

卢希彭的谬论立时招致林毅贤的抨击,他说:

“火灾一案乃由海通管辖,而虞童与沈云卿有隙已久,让虞童查审此案,岂合法度。王曦照素来公正严明刚正不阿,此案又在海通境内,理应由王曦照过问,倘若庄庄案件皆要朝廷另择官吏查审,岂非本末倒置,还要刺史、县令何用。”

“林大人,庒县失火一案干系重,大牵扯朝廷根本方略,已非普通刑案,理应有朝廷派员彻查,岂能与寻常案件相提并论。”

就事论事说,普通的火灾,草原大火也好,森林大火也罢,不死人,还不至于引起最高权力核心的重视和干预,但如果火灾动摇的是朝廷方略,那就是政治事件。

卢希彭正是要将此事政治化,把效应放大,让原本清澈的水给搅混,搅混了才好办事。

见卢希彭已经上套,女帝顺水推舟说:

“卢尚书所言深合朕意,庒县高粱关乎朝廷根本,不可等闲视之,那就着令刑部派员前往江淮,由江淮节度使汪晨贵审理此案,兰陵刺史王曦照、庒县县令虞童协理,尽速查清,还天下以真相。”

“陛下圣明。”

卢希彭附和道,林毅贤忙是说:

“陛下,如此地方火灾却要朝廷派大员清查,不免有兴师动众之嫌,恐惹地方百姓非议。”

“非议与否朕自有定论,但高粱一事干系大局,孰轻孰重爱卿当有觉悟,若因一人一事而坏了朝廷大局,区区一个沈云卿焉能赎罪。”

“可……”

“好了,都散了吧。”

“是……”

女帝打断林毅贤,强行解散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