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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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本末倒置

“朱兄,此番民变虽情有可原,但已触犯大忌,即便皇帝网开一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故而沈某能做的,只能尽可能为朱兄和兄弟们减轻罪名,无法让朱兄脱罪。”

“这不用你说,杨思茅早说了,你就说怎么地吧。”

“你们的人头,朝廷不要,但是得伏法,因此至少徒刑三十年,迁往扬州或金陵服徒刑。”

“不行,太长了,等不到我朱公成出来,能死在牢狱里,我还指望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不行。”

“朱兄,徒刑已经罪降两等,造反乃不赦之罪,陛下念在你等事出有因,不予重罚,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死罪之下是终身苦役,苦役之下是流放发配远疆,现在已是罪降两等,你若在不知足,我可保不住你。”

“那也不能判三十年徒刑,我老婆孩子怎办,我也对不起我早走的爹呀。”

“三十年徒刑已是最轻,换做是旁人,至少是监禁终身。你若再挑三拣四,下次就让汪晨贵来跟你谈,他现在正恨不能要了你的头。”

朱公成清楚汪晨贵不好说话,立刻态度有所转变:

“除了三十年徒刑,就没别选了?”

沈云卿故作迟疑说:

“你若不嫌疾苦,我还有一法可让你脱罪。”

“什么法子。”

“该徒刑为流配,携家带口去夷洲。”

“夷洲,夷洲是什么地方,在何处?”

“在东岭道东南,约莫与江淮道相当大,就是地广人稀,有土人,那里只有岐民数万,你若愿流配夷洲,可携家带口,带着兄弟们和一家老小去。”

“能有这么好的事?”

朱公成多半是没听说过“夷洲”,应该也没听说过,这个只在官场上流传的外岛,几乎不被市井小民所知。

“夷洲不是什么好地方,有瘴气,有蛇兽百虫,乃是蛮荒之地,去夷洲有性命之忧,你要考虑清楚了。但是你若去,夷洲之内不出岛,保你此生自由平安。”

“这事得容我想想,今天就到这儿吧,等我想清楚了再答复你。”

朱公成说是再考虑考虑,实则仍然得回去问杨思茅。

待返回临时搭起的茅草屋中,皮小五、郭友东等人已经等了许久,皮小五先是问:

“大哥,沈公子都说了什么?”

“咱们哥几个的头朝廷是不要了,但是得把牢房坐穿,这辈子甭想出来。”

“那不是跟死没两样吗。”郭友东说。

“所以沈公子出了一个主意,杨先生你给朱某参详参详,这主意到底行不行。”

“朱首领请说。”

“先生知不知道夷洲是什么地方。”

杨思茅闻讯,即刻想到是要发配去夷洲,他说:

“那夷洲可比淮河上贫苦的多,且当地蛇虫百兽多无穷,还有土人、瘴气、疾病去者九死一生。”

言毕,杨思茅取来《番夷志》,大开书页找到东南沿海夷岛所在:

“诸位且看,这便是夷洲。”

“看着挺近的啊。”

皮小五想当然说,杨思茅忙是摇头:

“图上看着近,实则相当于金陵到神都的脚程,少说两千里地。”

“这么远!”

皮小五吃了一惊,这时朱公成说:

“可沈公子说,那儿有岐人,只要咱们去,可携家带口一同前往,并还咱们自由身,只要不出夷洲,就跟在家一样。”

“话虽如此,但夷洲荒蛮至极,比深山老林更为艰险。沈云卿费尽心思想出此法,倒也难得,但是此去危险重重,未必能得善终。”

“可若是不去,那就得坐牢三十年啊,跟死有何分别。”

朱公成的想法跟杨思茅大不同,因为他除了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但杨思茅不同,他受过高等教育,还有理想有抱负,要他去夷洲,他当然是接受不了的。

翌日,杨思茅陪同朱公成再赴会场讨价还价。

“沈公子,流配夷洲无异于去送死,难道别无他去了吗?”

“杨先生,夷洲虽然荒僻险恶,但并非全无生路。穷山恶水多数布于内陆,沿海平原尚可,且夷州开城已有五百余年,虽然人丁稀少,但比之五百年前大有起色,诸位前往夷洲,大可留在夷洲城属地之内,绝不会强迫诸位迁往荒僻之地,如有所需,沈某资以金银钱财,替几位在夷州谋个生意。”

杨思茅仍旧顾虑重重,这时朱公成说:

“兄弟们都能一起去夷洲?”

“此番民变首犯,如不想服徒刑,只能去夷州,至于家眷,愿随迁者,沈某尽量周全。其他人等,未必能去。若陛下宽宏大量,兴许还能再有余地,但流配夷洲是最后底线,再无退让余地。”

“那家眷能否不去。”杨思茅问。

“可以。”沈云卿肯定道,接着又说:“举家迁往夷州乃为方便诸位家人常聚,家眷不去并不强迫。”

“既然如此,杨某一人去那夷州就是了,家眷还望沈公子代为照顾。”

“杨先生放心,只要沈某活着,一定竭尽所能。”

杨思茅最大的顾虑是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岁,如果都去了夷州,死在夷州只是其一,杨家从此远离文明的中心,永无出头之日才是杨思茅考虑的问题。

当下读书人打死不去海外,很大程度上受到传统功名利禄的思想所羁绊,因此杨思茅考虑的思维逻辑,跟朱公成、皮小五、郭友东根本不一样。

朱公成想要脱罪,很大程度上是要自由,然后传宗接代,再看看这个美好世界,至于自由的环境怎样,那是次要的。其他深层次的长远想法远没有杨思茅那么多顾虑。

沈云卿建议举家流配,既是让朱公成等人安心,令其家人团聚,从此在夷州定居。

同时加大经营夷州是未来既定方针,朱公成等人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往后将加大力度移民夷州,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是先人一步立足夷州,除了不能出岛,与在中原没有什么不同。

此外现在的夷州有个很大的政策便利,就是法律松,不要交税,一来是鼓励移民,留住人口,二来是王朝没心思经营,同时还要倒贴,因此非但没税收,还长期亏本。

中国人和西方人在殖民问题上的思维逻辑有本质不同,手法更是天壤之别。中国对外开发,根本不叫殖民,确切的应该是“经营”。

台湾岛最早发现于三国,但直到唐朝才开始陆续经营,明朝时期受到福建沿海贸易影响,逐渐有所起色,所以台湾虽然在三国时期纳入中国版图,但是开发很少。

一方面当年没有殖民思想,二来受到传统文化思想束缚,总觉得国内的月亮比国外圆,大天朝永远是上邦,海外的东西就是次品。

再者就是中国人自古奉行以和为贵,对海外土著实行平等政策,在中原王朝眼中,但凡事有土著的地方就是一个番邦,虽然称不上国,但土地属于人家,去抢去杀有些说不过去。

同时由于农耕时代的技术制约,尤其是通信和特定时期下科学技术和认知上的制约,对海外的开发经营,始终没有纳入过中原王朝的方略。

因此在中国传统文化字典里,没有殖民思维,对土著及少数民族大都实行羁縻安抚政策,以文化感召为主,对于那些个蛮不讲理,还先动手的,当然也会采取武力手段。

此外再就是中原王朝的生产力高,尤其是已经实现农业化和手工业化,生产力远大于国内消耗,需要大量出口,再去烧杀抢掠,殖民土地,不仅不能解通过经商获得收益,相反因为海外烧杀抢掠,邦国人口减少,而导致外贸交易萎缩,进而带来国内经济问题,因此中国就不存在对外掠夺殖民的基础。

至于西方为什么要血腥殖民,根本问题在于西方没有农业化,而是先工业化,再农业化。

西方直到十七世纪中期,也就是明朝完蛋的节点,才从中国获得了铁犁技术,也就是说西方在清朝之前,基本上是不翻地的,但是他们在农业技术还停留在战国前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工业化。

所以欧洲农业的进步,还得感谢欧洲传教士的功劳。

直到十九世纪中期,确切的说是鸦片战争后,才从中国拿到了耧车技术,在欧洲注册了专利,实现了规模化农业种植。

而中国自汉朝开始,就已经实现耧车和高级犁具的规模化种植,虽然没有实现规模化收割,但是镰刀的改进基本满足了广种薄收的基础。

由于欧洲先工业化,后农业化,致使西方农业产出既无法养活自己,也无法养活海外殖民地,更无法提供足够的原料工业化,所以只能去抢。

如不是南美发现了土豆、红薯、玉米三大高产作物,很难想象二十一世纪,应该还在开展奴隶贸易。

所以欧洲是先工业革命,后农业革命,而工业革命的基础,是需要广泛的基础教育、技工群体和社会行政配套,而这些人,都是农业脱产者。

同时工业又需要大量消耗农业资源,这就导致没有农业化的欧洲,就只能全世界掠夺土地与奴隶,弥补其本土农业产能低下的窘迫,必然要走上掠夺殖民屠杀的道路。

而对外经营需要国力支撑,而没有农业化而先工业化,意味着没有足够的物质和原料资源基础支撑,而钢铁和枪子儿是不能用来吃,也不能繁育人口,所以要支撑畸形的扩张开发,只能是不断奴役黑人,从全世界绑架人口。

因此西方直到十九世纪中叶,都没实现农业化,在此之前,没有引入铁犁的十七世纪之前,欧洲主粮小麦仍然是手工犁地和撒种,处于听天由命的地步。还是美洲的高产红薯、玉米、马铃薯这个补丁,续了欧洲人的命。

试想让十九世纪的清王朝社会与国家体制,管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中国,要养活十四亿几乎农业脱产的国人,清王朝岂不要完蛋,所以就只能去抢。

因此中原王朝根本不存在血腥殖民掠夺的政策动能,同时也没有文化基础。相反同时期国内生产力发达,还需要外部市场。

正如现今的中国一样,国内生产力飙高,典型外向型经济,需要外部市场,当此情况下,还要把国外市场人口全杀光,占土地,那国内的盈余产能怎么办,难道自己消化?因此一定会带来经济危机。

所以先先工业化后农业带来另一个问题,为了弥补十九世纪中页前期的农业化和田间管理的缺失,就只能掠夺人口奴役,用人力堆积农业产能,以维持西方不断增加的人口和工业需求。

同时自然禀赋的缺乏,也迫使西方只能走血腥殖民的道路,因为缺乏农业化和大量欲望产品,通过扩张获取自然禀赋是必然结果。

然后这种文化传统持续至今,成为西方文明严重的劣根性。

看看荷兰占领台湾就知,明明知道台湾是有主之地,十六世纪就敢登岛窃为己有,满世界搞灭绝性屠杀,也只有在西方字典里有这种文化基因,用来套中国人,纯粹是他们心虚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