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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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危机魅影

三人说话之际,楼外天色已黑,二楼又上来了七八健硕胡人男子穿着“奇装异服”,隔着过道坐在沈云卿邻座,起初乍以为是西域的商人,但这时呼延秦突然压低声音,凑上前来小声说:

“沈秀才,那几人是忽喇人。”

“呼延兄怎之他们是忽喇人?”

“别忘了,我可是库兀图人,我听得懂。”

“明白了,那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听不太清,但都是说咱大岐的坏话,他们以为咱听不懂。”

库兀图人的大老板安国公入主中原后,四百余年来渐失草原游牧习性,基本融入中原。但岐帝国的北疆仍然驻扎着大量库兀图人,语言交流在所难免,库兀图人能说忽喇话的不少。

这忽喇好比是匈奴、突厥、契丹、金辽、女真、蒙古、大清,基本上历史剧本里有的,这时期都有。

不同的是忽喇实现了名义上的内部统一,由不同部落形成的松散管理,同时面对来中亚北部地区罗哈诺国的威胁,这种松散的统一有着外部的切实压力。

同时大岐的经济红利,也让忽喇享受到了经济繁荣的好处,所以最近一百五十年来,南北都相安无事,尤其是一百二十年前至四十年前,岐帝国处于国力巅峰期,那就更不敢招惹你了。

但随着草原上的经济条件改善,他们的人口在增加啊,人口一增加,需要的中原货物也在增加,而岐帝国现如今进入国力衰退期,同时连续两场战争和权利更迭,让国力大损。

而北面草原上的人口越来越多,胃口越来越大,而国内的经济恶化,国内都吃不饱,哪里能去喂北边。

同时不能忽视地球大气的变化,引起的农业歉收。

由于四百毫米降水线不断南移,这就导致越往北,降水相对越少,水少了,北方原来能种麦子的地方种不了,那就只能改游牧。所以北方的耕地随着四百毫米降水线南移而减少,游牧南下放牧越发频繁。

随着忽喇人口不断增多,游牧范围不断增大,同时天灾不断,而岐帝国国力衰退,输往草原的货物却还不如百年前,结果就只能是草原上发生饥荒吃不饱,吃不饱就得搞点副业。

所以最近二十年忽喇内部的矛盾愈发激烈,随着北方天灾不断增多,这种矛盾早晚爆发,最终结果只能是南下入侵。

呼延秦不光能说会道精通“多门外语”,而且耳朵还特灵光,不时将“窃”得消息飞快转述。于是这边说着小道消息,那边泄露情报:

“现在的南人就是一头已经肥的步履蹒跚的羔羊,我们只要给他来上一刀,就能将这群外强中干的南人赶尽杀绝,掠夺的他们的财富和女人。”

年轻的忽喇青年叫嚣着,一旁三十出头的忽喇壮士附和说道:

“不错,根据消息,南人的内部四分五裂,各地都在蠢蠢欲动,叛乱随时都有都有能发生,八年前的七王之乱,当时就该动手,他们的国都早就落入了我们的手中。”

“不错,之可恨我那混账的父亲,只知道享受着南人的美酒、丝绸和女人,却不知道我们的部落在忍饥挨饿,处于危险的边缘,还有我那个杂种的哥哥,应该杀了他。”

一桌人措辞激烈,呼延秦时断时续翻译着内容,沈云卿越听越觉不对劲:

“呼延兄,你能听出他们是忽喇哪个部落的?”

“听不出。我常年不在北塞,草原上的情况知道很少,但听他们口气,不像是普通人。”

“嗯,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商人,更像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无论是商人还是强盗,目的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生计,不过是采用的手段不同罢了,当然,本质和性质也不同。

但至少反映出岐帝国现在的局势并不是很妙,西域都护刚刚平定,地理上与草原没有任何缓冲区,长城只修到了陇西至现在新疆的以东,中亚以北的地区都是草原,城池稀少,极为不利于都护府兵作战。

以现在忽喇的人口基数,如果马匹充足,武装上百万的游牧骑兵问题不大,这就会非常棘手,对于岐帝国无疑是灾难性的。

但游牧民族也有硬伤,其盐铁都要从中原获取,尽管朝廷管制的很严,但一百五六十年没有打仗,很难说他们没有囤积大量的铁器。

其实站在现代角度出发,东三省、内外蒙、西伯利亚地下都是宝,但问题是当下缺乏发掘的技术条件,游牧民族显然也很难意识到,甚至缺乏基本的技术发掘。

许是有所察觉,邻桌的忽喇人说话声音低了许多,那个叫嚣最为凶狠的青年回头看了眼沈云卿与呼延秦,隐隐可见那鄙视和厌恶的怨毒眼神,似乎在他们眼中看中原人不是人。

当然,在中原人眼中他们是蛮夷,只不过看在物质需求的份上表示的臣服,并没有真正对你的文明感到由衷的叹服。

尤其是中原文明讲究以和为贵,己之不欲勿施人,崇尚仁义礼智信。

但问题是你拳头硬,人家信你这套,而政治和权利随着时间推移在不断更迭,你不能保证之后的统治者和其既得利益者,还能继续维持这种关系。

同时你也不能保证你的权利继承人,和国内始终保持这种强势。

当你变得弱势,而外部政治环境巨变时,依然满嘴仁义道德仁义礼智信,这就不免自找麻烦。

所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软得有,硬的也得准备,软硬两手都得准备。

当然,如果硬不起来,就只能暂避锋芒韬光养晦先认怂。

呼延秦体型高大四肢发达,食量也不是一般的大,陆续加了十二盘菜都被其一扫而光。待到酒足饭饱,下楼结账出了聚来德,沈云卿问道说:

“呼延兄,今后可去何处找你?”

“家父常年奔波在外,身体大不如前,三年前在西市银华贸租了个铺子,做些生意,你可去银华贸找我便是。”

“那好,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

看着呼延秦渐渐消失的背影,沈云卿莫名感到一丝危机,这时高鸿说:

“云卿,你为何如此交好此人?”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此人懂得诸多西域、波兹津(波斯)、乌兹曼(阿拉伯)乃至西秦诸国(欧洲)风貌,且通多种蛮话,堪称人才,此人应当重用之。”

“但此人连库兀图人都算不上,其心未必向着我大岐。”

“话虽如此,但表兄不可小觑我大岐之所长,日后更不可小觑八方蛮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最早出自左传,唐朝的卫征也说过“狄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

但这个逻辑真正爆发,其实跟安史之乱有很大关系,因为安禄山、史思明好歹也是被归化的唐朝公民,而唐朝之前的外族入侵,是真正意义上的外族,而安禄山严格意义上而言,是唐朝公民和将领,但他不是汉人,是契丹人。

虽然这个道理在特定时期有其合理性,但即便是当年五胡乱华,晋朝收复长江以北时开过杀胡令,中华文明的强大包容性,最终包容了所有外来族群。

在时间催化下,融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使得北方人口迅速增加,奠定的隋朝和唐朝在北方的基础。

而唐朝的开放是空前的,包容也是空前的,基督教(景教)、***教、佛教均得以自由传播,对突厥和契丹的恩威并重,某种程度上是成功的。

问题仍然出在实力软硬的应用和文明理念,你总讲仁义礼智信,过分的相信人的情感,而忽视权力和利益分配的不均,以及既得利益者的野心,最终将葬送自己,安史之乱无疑是聚合了所有毛病的总爆发。

离开聚来德客栈不久,楼上的忽喇年轻人继续说着:

“刚才那两个南人像是赶考的举子,听说这次的会试南人的皇帝非常重视,寄希望于今年和明年,能在两届科举中选出一批能人,将他们培养成南人的脊梁。

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五年或者十年,我们就必须动手,再久,等到他们稳定了西域都护,收拾了反王周照宁,就会腾出手来提防我们。”

话音落下,青年身旁的长者说道:

“但现在岐帝国依然非常强大,我们的部落分散在广阔的草原、雪地和荒漠,如果集中起来,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所以必须趁他们还来不及提防我们的时候,就给予他们沉重的一击。”

聚来德这次的用餐,在多年后让沈云卿终身难忘。

两日后第七场考试正式开锣,按以往惯例,皇帝出题连考两日。当然,如果你提前交卷可以离开。一日内未能完成作答,不得离场,吃饭睡觉都在考棚,如厕由禁军两人看押。

考题一经公榜,沈云卿愣是吓一跳:

“见鬼了,这不是那日张祥的底稿吗!”

没错,皇帝今日出题正是当日交给张祥的鼓励匠术,保护匠术个人受益的底稿。

皇帝自然不会鹦鹉学舌照抄照搬,其重新组织了语言,凝练成一段话概括,而且还相当的霸气,把那些个贪官污吏数落的一无是处,骂人竟然还不带脏。

大致就是说,这天下的财富是劳苦大众创造的财富,天下的太平是劳苦大众的江山,要天下的莘莘学子探讨一下,劳苦大众创造的技术成果和辛勤劳动果实,是否应该予以保护,怎么个保护法云云等等。

总而言之一句话,朕以为谁发明谁受益,朝廷就该鼓励和保护创造发明,潜台词就是你创造朕要用。

这让沈云卿隐隐嗅到一丝味道,皇帝恐怕是真缺钱,缺钱到开始相信奇技淫巧旁门左道能解决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