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黄金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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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欢而散 (1)

最终还是刘解放——不,汉唐买的单——我还跟他争抢了一番,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一点?

同学一场,朋友一场,兄弟一场——如此这般了结是很伤人的,别说当事人,我在一边瞧着心里都不是滋味!

走出饭店时,大伙都有点茫然不知何往,我想就这么散了每个人心里都会难受,就提出找个地方去喝茶,得到大伙响应。

就在附近找到一个不错的茶楼。

坐下之后,泡上茶,华唯唯连说三个荤素都有的段子想把气氛搞轻松,但却毫无用处,气氛依旧沉重不堪。

等喝上茶,点上烟,我来了一个灵感:准备采取另外一种办法来摆脱眼前的尴尬,即只管单刀直入地跟罗马说话,暂时先不管其他人。尽管我们几个全都是文学青年出身,但在中学时代,以我和罗新华同学的成色为最高,所以我俩见面有一个永恒的共同话题——那就是文学,我问及他个人创作的近况,他轻描淡写地讲了讲,一声长叹“行路难”。

我注意到:在罗马说话的时候,汉唐一直用他那双迷茫的蛙眼呆望着他——很显然,对此话题他有兴趣,果不其然,不用我们邀请,他自己插了进来:

“难!都他妈难得要死!我的个人专辑又摊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暂时停录了……唉!你们说我怎么这么背呢?如果不是这么老走背字,我的专辑三年前就出来了,我他妈的能是今天这点儿影响?刚才那个端茶倒水的小姑娘肯定认识我……难!太难了!怎么这么难啊?我他妈的是不是命硬啊?!”

华唯唯也插了进来,劝慰他俩:

“行了,你俩在同龄人里,在各自领域发展得都够可以的了!起码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对吧?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也别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你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向上爬坡的阶段,所以才会感到很难、很累……这个时候,保持一个好的心态尤其重要。”

“唯唯说得好,此话很受用。”罗马说。

但是,这已经挡不住汉唐的大发感慨了:

“事业上不顺就不顺吧!也不至于饿死,这么多年我也不顺惯了。可是……爱情也不顺,跟兄弟的关系也不顺……本来,我跟徐丽红的关系算是我这几年可以聊以自慰的东西……”

“你跟徐丽红又怎么了?!”罗马问。

“分手了。”

“怎么就分手了?三月回来你还说没问题呢!怎么突然就分了?”

“那个蚂蚱你还记得吗?”

“蚂蚱?什么蚂蚱?”

“就是你们‘S大’那个特能打架的子弟——徐丽红以前的男朋友……”

“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儿!”

“一个月前,丫从深圳回来了,挣了点钱,成了一个小款,但还是流氓本性,又来找徐丽红……我多次警告过徐,别跟他来往,面都不要见,她满不在乎,说他还能吃了我不成,结果在一次酒后,被那小子给强奸了……强奸了就强奸了吧,她还哭哭啼啼地跑来告诉我,还让我看她身上的擦伤,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们说我能怎么办?这男人呀,总有越不过去的时候!”

这一席话讲得周围鸦雀无声,我感觉后背凉气直冒!

罗马:现在他老毛病又犯了

大吐苦水一下午,汉唐的情绪好些了,我们的心情也随之好起来。

我只请了一天假,明天必须回山里,我想抓紧滞留在长安的这点时间,跟汉唐一起多见两人——我感觉于情于理,有一个两年以来多次刊发我写的介绍汉唐文章的《现代青年》杂志的主编应该见见:人家都提过好几次了,说汉唐回来他请客。我用夏天手里的“大哥大”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主编果然很高兴,说晚饭由他来请,并说定了吃饭地点。我想:汉唐回来,党帆怎么也该见见吧?就呼了他,立刻回过来,我告诉他晚饭地点。

我提醒夏天和华唯唯:他俩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庄岩?他的情绪肯定很糟,一个人待着也很难化解。他俩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议。于是我们在茶楼门口分手,各奔东西,各会其人。

晚饭地点距此不远,都在市中心这一带,我和汉唐步行到达那里的时候,主编已经在一个包间里等候着了,坐下不久,党帆也来了,于是开吃。主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当然不是什么“摇滚青年”,只是在思想上比较开放对年轻人比较理解而已,他对摇滚音乐的接受纯粹是出于文化层面的解读,并不真懂。再加上不大不小算个领导,说话便不可避免地带了一点官腔,还是个自以为是的知识分子,又不可避免地带了点书生腔——这两种腔调集于一人之嘴,那就人将不人了。所以,打一开始,汉唐、党帆这两个职业摇滚人就闻出此人气味不对,也就放弃了与之交流的努力,只顾自己说话。

我只好陪着主编说,更多时候是充当他唯一的听众,听着听着耳朵常跑到两位摇滚人那边去——我听见党帆在吹捧汉唐这个比他只大两岁的前辈:“大哥,你丫现在太牛B了!”汉唐听了还不满意:“小党,我不是现在才牛B的,我三四年前就牛B了!”——从话语的豪迈能够听出他情绪的好转,作为兄弟我甚得宽慰!有那么几次,由我提议大家共同干一杯,也都响应了,这才勉强像个局。

吃到最后,饭桌上少了一人——汉唐不见了!

我问党帆:“人呢?”

党帆答道:“一不留神就没了——估计上洗手间了吧?”

我说:“那就别管他了,咱们喝!”

话音刚落,从桌子底下钻出了一个人——是汉唐!他手中举着一瓶啤酒,说:“我在这儿呢!给你们酿造啤酒来着——这是刚酿出的热啤酒——谁喝?”

灯光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啤酒瓶口上还冒着几缕袅袅上升的热气!

我顿时明白了他趁人不备出溜到桌子底下所干的勾当——我记得:他已经不是头一回这样干了,当年住在我宿舍的时候就曾这么干过,遭到一位同学的当场痛斥!

现在他老毛病又犯了!

眼前此景,主编也看明白了,一张圆脸顿时拉长,大喊一声:“服务员!结账!”

接下来甚为尴尬的一幕是:我一边向主编连声道歉一边将他送上路边的出租车,临走之际主编对我提出如下忠告(跟中午庄岩似的)——

“这厮形容猥琐,趣味下流,也就是一小混混,日后不会有大出息!罗马,你堂堂正正一诗人别整天价跟这些垃圾、人渣混在一起!”

党帆:汉唐的反应有点怪怪的

时间不早了,我请两位哥哥上我那儿去住——我租的一室一厅勉强可以住下。到了之后我还把女朋友打发回家——就是春天在喜来登借看汉唐演出泡上的女朋友。

我把女友送出门去,顺便提了一捆啤酒回来,我们仨边喝边聊。

我把他俩请到家里来,还有一点功利目的:主要是为了给他俩演唱一下我这半年写的新歌,给两位“高人”做一个小型的汇报演出,听听他们的意见。现在我眼见他俩之间已经没有一个明确的话题可聊,陷入了谈话的低潮,便得空插了进去,自告奋勇道:

“我唱两首新歌给你们听听!”

罗马“嗯”了一声,汉唐毫无反应。

我便开始唱了,两首岂能打得住?我把这半年写的六首歌一口气全都唱完了。

在唱的过程中,我等于自己又听了一遍:自我感觉良好!所以唱完之后放下吉他,就满含期待地望着两位哥哥,眼巴巴地问道:“怎么样?”

“不错!”罗马说,“比你在师大演唱的那几首好了一截!你这半年进步不小啊!尤其是在你的短处——歌词方面提高很快……”

一听这个评价,我赶紧真诚地说:“主要是读了不少好诗——全都是大哥的诗,算是加强了这方面的修养。”

罗马接着说:“我感觉你现在正处于一个高速的上升期,你要抓住这个时期,促成一大飞跃!你现在这个时期相当于汉唐1987年刚到北京的那个时期——汉唐,你感觉呢?”

汉唐的反应有点怪怪的,忽然表现出有点责怪罗马的意思:“老二,你想说你就说你的,你说他别提我!”

诗人眼不揉沙嘴不饶人,立刻反唇相讥:“怎么……就不能提你了?你的名字金贵呀?你是名歌手了就不能随便提了?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就让人家自然而然地生长吧,别给他灌输那么多的概念,还有设计,什么哪个阶段应该怎么样——当年我脑子里可没这些概念,不是照样也长大了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凡事都没那么绝对——对自己的创作状况保持一个清醒的认识,肯定不是坏事情。再说,有那么一个认识的成功的范例,可以当做自己的参照,岂不更好?”

“道理都对,我就是觉得你……话多!见着什么听点什么都能说上一大套一大套的,音乐跟文学还不一样,不需要说得那么多。”

“话多?我说你的东西的时候你可从来没嫌过我话多!花多就话多呗,我有什么办法?要怪只能怪我艺术感觉比你丰富理论素养比你高口才还比你好呢?哈哈哈!”

“操!你丫艺术感觉丰富,你丫理论素养高,我他妈睡觉去了……小党,哪里可以睡觉?”

我赶紧起身领歌星到屋里去睡。

出来之后,我和诗人又喝了一阵儿啤酒,诗人悄声告诉我:“他今天受了打击,心情不好。”

然后我们都睡了。

汉唐:就像多年漂泊生涯中所遇到的一个补给站

翌日清晨,罗马先醒。他将我摇醒之后问我:是愿意留在长安呢还是随他回山里?——幸好他问了我而没有一走了之!我想都没想当即回答:“回山里!”——在此一瞬,我心中的“山里”简直是个世外桃源!我想赶紧逃离着人间的是非与纷扰逃到那里去!

进山的车上,我在补觉,即便是睡着了我都能感受到自己身心的愉快——在这仲秋时节如沐春风一般……

就这样,我在山里住下了,一住就是一个月——我不敢说这是我此生之中最愉快的一个月,但是我敢说:这是迄今为止活得最惬意的一个月!罗马的小窝被我霸占了,他似乎也乐得如此,尤其是到了夜里,他不得不去和他的“领导兼情妇”睡觉,我的到来给他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